天國游戲

第五百三十九章 藍光之下

醫療檔案中有兩份檔案是在一個小時前錄入的,第二份檔案時間更早一些,檔案時間記錄是一個半小時之前,其記載的病人是一個女孩。她同樣掃描了自己的腦部,醫療系統得出的結論與蘇荊相差仿佛,但是她的神經系統中有著一些后天植入的……電子制品。

記錄顯示,她的植入物受到過一次類似電磁干擾般的破壞,連帶她的中樞神經系統也受到了一次干擾。他把這些醫療記錄簡略地輸入自己的個人終端,他已經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記憶力了。

那么,接下來就是快速邏輯推理時間了。

我和這位機械術士作為一個團體的內部成員,二人之間必然有著某種聯系方式,而且以“位面的旅者”這種角色定位,這種聯系方式應該是非常簡便且快捷的應用技術。

身處這種險地,理論上來說,就算因為某種原因而沒有同步行動,也應該保持著在線聯系。但是自己已經在這里等待了十五分鐘左右,依然沒有一個可以分辨的交流信號傳來,那么排除“某種干擾措施中斷了二人的通訊手段”之外,就是“對方此時沒有能力與我交流”。結合之前得出的,她很可能身處于危險之中的結論,那位蓋琪小姐此刻應該情況危急。不是繼續在這里思考哲學問題的好時機。

那么,怎樣才能找到她?

重新從頭開始推理。

我恢復清醒意識(雖然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記憶)的時候身處醫療艙,而且身上穿著太空行動服,從這兩個細節上可以分析出。我在失去記憶之前在這座飛船上探索了不少時間,而且已經尋找到了這個地方所深藏的秘密。得到了相當的數據,所以才能夠在留言錄音中清楚地說出這個地方的歷史。

那么就是說。“我”清楚這座飛船的地形。

考慮到他留下的錄音文件,應該也留下了更為重要的數據存檔,這個地方的地形,甚至更有價值的……

“找到了。”

他在有些雜亂的個人終端里仔細地搜索了一番,以“胡蜂號”為關鍵詞,找到了地圖文件,以及一系列未整理的凌亂信息。

2295年,深空探險科研飛船“胡蜂號”竣工。其采用了二十三世紀最尖端的科技,已經驗證成熟的“沖擊點”高能空間跳躍引擎技術。其內部空間可供兩千人的科研人員長時間生活……

他快速下拉,略過所有無關線索,直接開始搜索對自己有意義的段落。

“醫療工作艙,艦橋,飛控甲板,引擎室,植物培養區,船員工作倉……飛船軌道電車系統。”

作為全艦的系統中樞,這艘飛船的艦橋部分從技術上來說總理一切信息數據匯總。考慮到太空飛船的內部設計。如果有監控系統,那么那里就是最好的信息搜集地點。

他調出區域地圖文件,自己目前身處在醫療工作艙的中部。距離連接飛船不同部分的軌道電車系統只有幾百米的距離。

他用一根魔術貼把激光發射器束在大腿外側,向著地圖指示的方位開始了行動。

寂靜空闊的一間間艙室中。只有他一個人寂靜地行走著。淡淡藍色的應急燈光照射在白色的艙壁上,環境氣氛令人壓抑而想要嘔吐。兩百年的能源消耗令這些冷光源也變得有些暗淡,四周墨綠色的血漬看上去幾近黑色。

蘇荊一路上檢查了幾處懷疑是那位同伴留下的痕跡。她似乎在和某種敵人纏斗,一些艙壁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光滑球形圓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奇特的武器造成的。

沿著爭斗的痕跡一路前進,自己的同伴似乎同樣也想前往軌道電車系統。不,時間順序或許是反過來,她在一路戰斗中從軌道電車系統前往醫療艙。

又或者,自己與她從未面對面地“會合”,雙方通過遠程通訊實時互相聯絡,分成兩隊在這艘飛船上進行搜索和檢修工作。而我看到的醫療記錄佐證了這一點,在我到達醫療艙半個小時之前,她就已經檢測過了自己的腦部情況。

在自己到達醫療艙之前的半個小時里,她很可能就已經離開了,并在其中遭遇了不測。或許是同樣的……記憶喪失,也就是說,她此刻很可能和我一樣,迷失在這艘飛船中。她并沒有遭遇危險,而只是因為失憶癥狀而忘記了我們之間的通訊方式。

但是這些戰斗痕跡要怎么解釋呢?

他的手指探入艙壁上的圓孔,截面光滑無比,不知名的武器打穿了高性能合金制成的艙壁,露出了后面的管道系統。

自動門打開,他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荒冷的站臺上。兩百年前的自動售貨機看上去還在運作,擦去表面厚厚的灰塵,聚酯玻璃后的儲藏柜中的食物包裝袋依然鮮艷。腹中并沒有饑餓的感覺,但是考慮到食物的保質期,他明智地選擇了略過它們。

一輛圓筒狀的有軌列車就停在站臺的邊緣,他踏進車艙,兩端各有一個控制臺。其中一面控制臺上的灰塵有人擦過,因為短時間內沒有人使用,觸摸屏上已經切換到了屏幕保護狀態,一個廣告短片在不斷重復播放。

他轉入了控制狀態,界面并不復雜,傻瓜式的操作方式,他把目標設定在了艦橋部分。隨著一聲短促的噴氣聲,車艙的門鎖上,列車開始緩緩加速。

他沒有找座位,而是扶著一根欄桿,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幽深的軌道前方。隨著列車的加速,這個小小的圓筒便像是子彈被推出槍膛一般在鏈接整個船體的隧道中疾馳。電磁推進系統令軌道電車滑行得平穩無比,他能夠聽見的只有高速行駛中空氣被擠壓發出的聲音。

兩百年的死寂后,這艘飛船終于又迎來了人類。但是在這電車中穿行,他的身心卻被孤寂所籠罩。黑色的隧道中,唯一的光明就是每隔數十米一盞的淺藍色隧道燈,唯一的聲音就是兩百年前的軟飲料廣告。他一個人在這死寂世界中穿行,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手邊的激光發射器。

如果,自己這位“尚未謀面”的同伴已經遭遇不測了呢?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這種可能,目前,她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找回自己記憶、人生的希望。如果她已經在這艘死寂的飛船中,被某種致命的危機襲擊而死了呢?

找不回自己的記憶,那自己也無法作為“位面之間的旅者”活下去了。失去了那些技能的記憶,自己恐怕在接下來的短暫一生中就會被困死在這艘死去的飛船中,作為一個游蕩在船體中的孤魂野鬼。

或許水分可以通過部分設備的冷凝液來補充,但是能量。作為一個人類,自己需要食物。這艘艦船上還有能夠保存兩百年不腐壞的食物嗎?

植物培養區,他想起了剛才飛船資料中提到的這個字眼。他找了個座位坐下來,開始仔細翻閱個人終端上之前找到的資料。

仔細翻閱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些資料的數量相當巨大,他耐心地找到簡陋的目錄和摘要,直接跳轉到植物培養區這個關鍵詞。從錄入的資料中,不難發現“胡蜂號”是一艘科研飛船。而船上的科研人員所肩負的一大使命,就是在植物培養區培育出可供船員在漫長的太空生活中所需要的糧食。

除此之外,這艘胡蜂號也肩負著早期人類太空殖民中一個非常理想化的項目,“星球生態系統改造”,一個在技術力量不足的時候非常理想化,甚至可以說是一點也不經濟效率的科研項目。

他推想了一下太空殖民的數種模式,毫無疑問,相對尋找適宜居住的星球,再加以改造來說,建造大型居人的空間站/星球基地是更為經濟的選擇。太空殖民并不是古老的地球西部拓荒,而是具有高度危險性的不可預知的,以世代為計算時間的星際開拓,其資源耗費是他記憶中的任何國家都難以維持的。

而“星球生態系統改造”,更是比把幾萬人送到一個太空站里更耗費一百萬倍資源的巨型工程項目,就太空殖民的早期而言,基本上可以推定為癡人說夢。

但是,連自己這樣一個只有記憶碎片的白癡也能推想出來,建造這艘飛船的國家或機構更不可能想不到這些。那么,要么就是學術上的揮霍,要么就是他們掌握了某種……非常理的技術?

是錄音中提到的“神印”嗎?

“神印”又是什么?

他從沉思中醒過神來,有軌電車已經停下,他已經到達了“胡蜂號”的艦橋部。

下車后,他沿著區域地圖繼續前進。作為艦船的中樞,如果之前“我”曾經在這艘飛船上探索過,那么這里是必經之地。或許這里有著更多的線索,可以讓自己掌握目前的事態。但是如果當時自己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記憶正在被破壞,那么恐怕自己只能自己搜尋這里的蛛絲馬跡了。

他走進了艦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