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蘇鏡(或者以蘇荊這個名字)的人其實并不多,作為一個喜愛拋頭露面的內向青年來說,她認識的人很多,然而社交圈卻十分窄小。她很早就學會了把那些不重要的人拋到腦后,而將自己的精力集中在那些自己真正喜愛的事物上。而她少數的朋友則都一致地認為,她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成為一個非常開朗而善于與人交流的人,即使她的本性并非如此。
而她最親密的那些友人則知道,蘇鏡是一個喜歡把自己隱藏在一個溫暖的小團體中的孩子。那種變色龍般的社交天賦與其說是她性格的體現,倒不如說是才能的鍛煉和掌握。
“元神……”
蘇鏡躺在五心巖的閣樓頂層,一個人閉起眼睛,看似在睡覺,實際上卻是在大腦中進行繁復的計算與思考。人工智能已經被她驅使得團團轉,輔助計算插件的使用率已經達到了99,連她的大腦也熱得發燙。即使修復因子可以保證她的大腦不會在高強度的運作下燒毀,但高溫依然令她的思考速度開始下降。
察覺到長時間持續工作所帶來的負面效果,蘇鏡輕輕嘆了口氣,在指尖凝出一片小冰塊貼在自己太陽穴上。冰塊迅速汽化,變成霧氣裊裊上升。
長生仙門之所以能夠在冒險者社會中獨樹一幟,很大原因就是它有著獨特東方文化烙印的強化系統,修真煉氣,融合了數種強化方向。兼容性與平衡性極強,更是少有的對靈魂本質研究極深的流派。
“元神”。長生仙門這樣稱呼強化后的靈魂,以蘇鏡的理解。這是一種經過復雜手法改造后的靈體,將人的智能與烙印鍛打為一種強韌的能量體,以確保它在轉世與飛升的過程中也不會失去靈智,還可以強化智能的思考與反射速度,以控制飛仙中人那快捷無倫的飛劍跳丸劍術與繁復無比的法陣與法寶技巧。
雖然并不喜歡他們的高傲,但是蘇鏡也不得不承認,這些煉氣士們的確有著驕傲的資本,以至于科技聯合也想得到他們的典籍作為參考。
“無相仙經……”
燕含玉給她的無相仙經并不是假貨,蘇鏡稍微練了一點。凝聚出了一絲無相真氣。這種真氣變化萬千,妙用無窮,的確不在她的太極真武功之下。然而蘇鏡沒有兼修無相仙經的想法,這兩種心法并不兼容,雖然不會產生特別劇烈的反應,但是無法融匯在一起是確切無疑的。她并不覺得蘇蘿給她的太極真武功不如無相真氣來得精微奧妙,她只是反復比對無相仙經和太極真武功,以及蘇蘿曾經給她看過的赤紅武力各種神級武學秘典。
通過在腦中大量的經絡氣脈模擬,蘇鏡確信這些秘典確實各有所長。而蘇蘿的真武太極功對她的同步率最高。如果能夠量化的話,她與真武太極功的真氣同步率可以達到95以上,只是這門功夫較為飄逸綿柔,是耐久戰的類型。與蘇鏡本人颯爽利落的氣質不太搭。
“得抽點時間修改一下。”
然而對于“元神”的強化,蘇鏡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條理去描述。她試演各種武學心法對靈魂的強化,每一種武功修煉出的“元神”似乎都會呈現出不同的氣質與風格。這一點令她大惑不解。真的是因為不同的能量構筑出不同的靈體嗎?如果按照最簡單的思路,那么的確如此。但是她并不覺得這就是最后的答案。
靈魂是平行宇宙的無限自我在這個宇宙的投影,蘇鏡篤信這個被科技聯合實證過的理論。但是她無法確定這些氣功與投影之間的對應關系。她與真正的思路仿佛就差了一層紙,卻怎么也無法捅破。沒有想明白這個關系,她怎么也完成不了自己的實習論文,只好悶頭去小羅天峰里打怪闖關,試圖靠分數從仙門手中換取答案。
自從第一次敗給黃金級的蘇妲己之后,蘇鏡已經想了好幾種方案,自信第二次闖關的時候可以在一分鐘內將對方推倒在地。然而小乾坤幻陣的陰險狡詐令她始料未及,第二次進入試煉場的時候,出場敵軍的順序還是那個順序,但是他們掌握的概念全部換了。
計算失誤,措手不及的蘇鏡在苦戰后干掉了千夜獅子吼,然后被第二關的守關戰象打飛了。
望著那個巨大的“二”字,蘇鏡差點氣暈過去。在之前榨取情報的時候,對于小乾坤幻陣,燕含玉是這樣說的:
“小羅天峰中的試煉中,最艱難的就是被稱為‘天選之路’的戰斗試煉。黃金級的冒險者如果進去,前五關是擁有一個概念的七星級,從第六關到第十關,敵人是擁有兩個概念的七星級,第十一關到第十五關,是擁有三個概念的七星級……直到第五十關,擁有十個概念,而且可以在戰斗中切換的七星級為止。”
“一共有五十關?!”蘇鏡咋舌道。
“一共有一百關。”燕含玉冷靜地告訴她,“從第五十一關開始,就是八星級的敵人了。”
“那九星級呢?”
“九星級不在小羅天峰,在大羅天峰。”燕含玉哂笑,“不過還沒有九星級以下的人完成過小羅天峰的一套完整試煉,大羅天峰其實也只是九星級,接近最后神魔境界的前輩高手在里面潛修。”
“現在大羅天峰里有多少人?”蘇鏡好奇地問。
“一個都沒有。”燕含玉搖頭道,“以前倒是有幾個,不過都在試圖強行晉升神魔的天劫中失敗,轉世重修去了。”
當時蘇鏡也沒有繼續追問試煉的具體情況,所以她不知道,即使是燕含玉十幾次闖關的最高紀錄也只不過能夠前進到第九關而已。擊敗一個七星級很簡單,但是“天選之路”的戰斗是中間沒有一口氣喘息的車輪式戰斗,以蘇鏡的思考回路,既然她是七星級的冒險者,那么就應該一口氣勝下五十關才對。
“還不夠強啊……”少女長長嘆了一口氣,繼續抓緊時間休息。即使在睡夢中,她腦海中的那些知識也在神經末梢的突觸中緩緩游動,在漆黑的混沌海洋中閃閃發光。
在屏蔽了繁雜的外界信息后,蘇鏡和暮光閃閃也進入了一種安靜而忙碌的修行階段。長生界本來就是一個靜謐的地方,頗有山中不知日月的意味。蘇鏡很快忘記了自己在這里到底待了多久時間,而是全身心地投入了戰斗——思考——休息——繼續戰斗的單純循環,在琪琪的幫助下,她的“武中無相”戰斗系統在日新月異地飛速進化,逐漸開始引入了黃金級概念的使用函數,而她在小羅天峰的試煉層數也在緩慢而穩步地上升。
突破“十”似乎已經是上周……上上周發生的事?蘇鏡某天夜里想,她把玩著自己頭發尾巴上掛著的玉環,這些玉環是北斗七星與南斗六星的星華聚斂,南斗注生,北斗注死,這十三枚玉環中蘊含了生與死的極端力量,是黃金級的絕品法寶,很可能是蘇蘿從哪個倒霉鬼身上搞來的戰利品,如果不是這組玉環的力量,她現在可能還在十五層試煉以下苦戰。
“啊。”
她想起了楚凌空,這段日子里她已經把這位沉默寡言的劍仙忘在了腦后。然而蘇鏡知道,楚凌空一直無聲無息地居住在五心巖上。她稍微感知了一下對方的方位,一個翻身躍上屋頂。那位男子正盤膝坐在閣樓的屋脊上,那柄半透明的長劍橫放在腿上,似乎在吸收明月精華。
“楚道兄,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你一下。”蘇鏡走到他身邊坐下。
“請問。”
“你多久之后要去和卓丹凰比劍呢?”
“十日后。”
“這幾天好像不見卓小姐。”
“她去焚香沐浴,潔凈身心了。”
“有必要那么鄭重嗎?”
“她沒有信心勝過我。”
蘇鏡遲疑了一會兒,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詞,問道:“楚道兄,聽說你在追殺妖魔天當年……那件事的殘黨?”
“……”楚凌空轉過頭,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與你何干?”
“還剩幾個?”
“……與你何干?”
“我想知道。”
“兩個。”
“莫非其中一個是周伯符?”蘇鏡想起了當初經歷的戰斗事件,“另一個……是悲風?”
“是的。”
楚凌空沒有絲毫游移地確認。
“一個八星級,一個十星級啊……還真是有難度呢。”
楚凌空沒有回答。
“楚道兄,你修煉的心法是‘九死成道’嗎?為什么要死九次,轉生十世才能練成呢?”
“與你何干?”
“我在尋找強化元神的真相,所以我想多收集一些情報。”蘇鏡說完后才發現自己好像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自己明明不該把自己尋找的目標就這么直接說出來的,然而楚凌空有著讓人不由自主吐露真心的能力,他就像是一個不會思考,或者說思考回路非常簡單的木偶一樣,讓人總是忘記他是一個有思想的人。
“……是為了圓滿。”
“圓滿什么?”
“真如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