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挪開女孩輕盈的身軀,把她抱到一張沙發上,然后為她蓋上自己的外套。
桌上的圖紙是一個以引力透鏡原理來屏蔽干擾的微型納米級構造設備,他看了一會兒才看明白,沒有設備輔助,他的天生智力和女孩可以稱為異常的計算天賦相比,處理功能差了一個數量級。
這是一個用來制造……“制造納米機器的制造器”的制造器。雖然機械術士一直在使用白銀級的納米機械殖裝,但是現在這份能力被世界限制封禁,她只好試圖自己復制出來。原本的納米殖裝不知道是哪家的黑科技做出來的,如果在外面,蘇荊用自己的生物殖裝控制力,倒也不是做不出一模一樣的東西,只是要在廢土這個科技樹異常扭曲的地方強行谷一個出來,就不是一般的麻煩了。
雖然制作出了一個簡易的萬能工廠,但是納米細胞級的機械構造就完全不是現在的glados可以控制的范疇了。機械術士很清楚納米機械的內部構造,然而怎么用這些粗糙的積木把它們搭出來,就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過程。
話說回來,如果她能夠成功制造出一個納米細胞,并且將它殖裝進自己的身體,說不定就能夠引起世界限制的變動,而到了那個時候,兩人就能夠在一瞬間重新攀升到六星級的頂峰,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再出個天網機器人大軍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麻煩的事兒,蘇荊考慮過,最麻煩的大概就是小綠人們開著裝備殲星炮級別武器的飛船來找事兒……
蘇荊坐到工作臺面前,仔細地順著她的思路繼續畫下去。有本體在另外一個宇宙做技術后援,他倒是能夠跟上女孩的思路。只不過在這樣原始的條件下,他還是得用最原始的圖紙作圖,讓他微微地感到有點無奈。有點笨手笨腳地用圓規和尺子標注好螺釘和標高后,他干脆地把手里的鉛筆啪嚓一聲折斷了。
“麻煩死了……”
單純從女孩的思路上看。這份圖紙無懈可擊。沿襲的是“由大至小”的思路,做出一個納米機器,就需要一個制作出它的大一些的機器。而要制作出這個機器,就需要一個比它更大一些的機器……雖然看上去很笨。但是在精確度不足的時候這也一種無奈之舉。要知道,由于納米殖裝停止運作,女孩差點進不來這個世界,在走傳送門的時候被系統警告,她如果要強行進入這個世界。會導致嚴重的生命危險。
在多次的戰斗中,蓋琪的小半部分身體,包括一部分內臟都已經被納米機械所取代。事實上,她現在的身體中,一部分肌肉、腿骨、關節、甚至小半塊肺都是在進入世界之前,用蘇荊臨時做出的生體組織代換的。
第二順位的管理員,有什么事嗎?
“你有辦法幫她把這份資料完成嗎?”
恕我直言,我的結構雖然不是傳統的馮諾依曼機,而屬于圖靈機。但是這樣狹小的內存容量,注定我處理數據的速度非常緩慢。雖然我已經在學習你們的知識。但是等到我完全理解,并且可以自如運用,大約還需要十三年左右的時間。
“也就是說,我指望不上你。”
如果給我換一個更龐大而寬裕的系統來操控,或許我可以把這個速度提升。
蘇荊有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
事實上,他倒的確有一張底牌,技術上來說可以突破到白銀級。只不過他吃不準突破限制后,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稀奇古怪的模樣。這份力量他只和路夢瑤談過,魔法學者認為,在壓縮實力的情況下。最好不要讓自己的人物卡屬性突破這個世界的極限,將風險降低在可控的范圍之內,等到傳送門建立之后再改變世界的整體架構。
他倒勸過蓋琪,讓她別急著把納米機械殖裝做出來。然而他沒有說為什么。現在看女孩為這份圖紙這么勞心費力,讓男人產生了一些負疚感。他決定幫她多做一點,雖然這張圖紙在他看上去沒什么意義,但作為一個科學研究者,他知道,還原出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進步。長久以來。機械術士的納米科技作為她的基礎能力,一直沒有突破原來的局限。幾次在工作室里開會討論,兩人認為如果能夠在最基礎的地方改進納米殖裝的最小單元結構,那么才能夠在本質上突破這種技術。
“喂喂喂!你壓到我圖紙了!!”
結果算著算著,蘇荊也趴在圖紙上睡著了。
“什……什么……”蘇荊茫然地抬起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女孩慘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拿來餐巾紙把圖紙上的口水仔細吸干凈。
“傻瓜!要睡不會來沙發上睡么!”
蘇荊蹲在椅子上,眼神呆滯地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拍手掌,高聲大叫:“我知道了!”
“你……你知道什么了?”被他的氣勢所懾,拿著餐巾紙的女孩停滯在原地。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夢見了一種納米機械的變形!”蘇荊愉快地牽著女孩的手,在辦公室里開始跳舞,“雖然好像有點不太靠譜,但是至少是一種可能,一條路!而且我有六成把握,這個是可以被實現的!”
“你在說什么啊……”兩人一邊跳舞一邊兜出辦公室,在樓道里來回流竄。
蘇荊夢見的是一個無限再分的圖景。睡覺前,他腦袋里轉的全都是引力公式、電磁干擾、納米機器人那嚴絲合縫的精密構造等等技術性的活兒。做夢的時候,他夢見自己的視角一路下降,進入了微觀的世界。他從一塊金屬上往里看,看見了原子、電流的排列,看見原子中的結構,看見迷迷蒙蒙的電子和巨大的質子、中子,然后是更微觀的世界,比夸克更小,然后不停分分分……
等等!不對!在夢境中的蘇荊突然尖叫道,這個不對!
夢境中展示出的世界是東方古典哲學式的世界。一粒沙可以無限被分割為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八分之一、無限分之一……然而經受過多年基礎理論浸淫的蘇荊即使在夢中也本能地感受到了違和之處。
不對,世界并不是能夠無限分割的。
微觀世界存在一個底部,存在一個不可再分的境界。那里就是“微型小”的極限,一個普朗克距離的長度是“以太”的極限。而納米機械也存在一個極限,那就是宇宙本身結構的限制。而在那個領域,能夠被使用、被計算的只有量子力學。而這正是機械術士的拿手好戲。
納米科技和量子力學,這兩個想法一瞬間拼合在一起,讓蘇荊瞬間有了靈感。這個靈感在他的夢中是如此的真實可行。乃至于他起床后不經思考就宣布,這里存在一條通往黃金級的道路。
“到底是量子力學為主,納米技術為輔,還是納米技術為主,量子技術為輔?這兩個東西在最極限的狀態是同一個東西!”蘇荊背上了自己的友誼毀滅者,帶著蓋琪走到屋外,指向有著高高信號塔,十幾公里外也能看見的黑山,“我的計劃是,把這兩種東西合為一體!”
“呃。你能不能說得……仔細一點?”褐發女孩撓撓自己的頭發,她有點抓到對方的思路了。
“簡單地說,你的‘無序射擊系統’,你說它的原理是什么?”蘇荊收回手指,端起自己自制的狙擊炮。
“呃……通過對波函數收縮的不同解,將它確定在必然命中的未來……你想說?”
“是的,實際上,這就是因果逆轉的命運系力量。每一個流派似乎都有試圖干擾命運運作的力量體系,武道方面的天機推算、異能進化類型的預言、甚至直接‘確定因果’、甚至逆轉時空……加上我們的量子力學,這些都是試圖改變因果和時間軸的關系。并且從中謀取自身利益的類型。”
蘇荊隨意地瞄了一發,清脆悠揚的槍聲在原野中流蕩,他這一槍看上去什么都沒有打著。
“呃,可否說得更好理解一點?”
“我這一槍中了沒有?”
“應該……”機械術士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蘇荊的手掌、手腕、站姿。甚至還包括了他的血流速度和力學分析,最后她把自己心中的彈著點計算了一下,“應該是沒有打中。這一槍徹底打飛了。”
“而你,在無序系統上線的時候,可以做到‘必中’嗎?”
“這個要看系統的感應器能夠感應到多遠啦……”女孩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么遠的距離上。如果有事先安排的‘觀察點’,那么應該是可以控制概率的。如果就這樣亂開槍,大概也是打不中的。”
“而你的感應器可以感受到你身體內部的納米機械吧。”蘇荊反問。
“你的意思是讓我像‘確定’子彈的未來狀態一樣,使用我的納米機械?”機械術士猶疑地思考了一會兒,“好像沒什么必要,因為我納米殖裝本身的內置神經系統就已經調整到了亞光速級別。所以,再快一點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你說這個是因為你自己的量子變裝系統產生的靈感嗎?”
兩人正在討論技術問題的時候,遠方的黑山上傳來了幾聲爆炸聲。在驚愕的目光中,兩人發現似乎有一些小綠點從山道上沖了下來。
“呃……發生了什么?”
蘇荊沒說話,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友誼毀滅者,確認這東西的確沒裝什么“必中”的概率修改器。
總之,不知道他剛才射中了什么,現在有一大幫變種人……感覺至少有幾百個,正在一窩蜂似的向這邊沖鋒過來。
就在十幾公里外的黑山山頂,黑山廣播站的某個維修機房里,一個老僵尸正在唉聲嘆氣。
他的名字叫勞爾,雖然在另一種語言中聽上去有些不文雅,但是這就是他的名字。作為一個會幾手修理技巧的倒霉蛋,他被這座山的統治者抓住,整天逼他為綠皮變種人們修理一些東西。而有一臺巧手先生,是首領特別指定讓他修復的珍貴東西。結果就在他這天把那臺巧手先生放在工作臺上,打算再檢修一下上面的電路的時候,一顆穿甲彈打穿墻壁飛了進來,擦著他的脖子打在了那只巧手先生的身體中心,這個大球砰的一聲爆炸了。
不用再檢查,悲觀的勞爾已經確定一件事,這東西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聞訊趕來的塔比薩,這位衣著品味怪異的夜行魔首領大發狂性,一拳把勞爾錘在了墻角邊,然后就氣沖沖地糾結所有夜行魔和超級變種人,喪心病狂地放棄地利,沖著山下的那個鐵罐頭維修站一路殺了過去。
那個最近剛開張的地方,勞爾倒也有耳聞。他倒是著實建議過塔比薩,如果她的機器人(是的,她,雖然很難判斷,至少塔比薩是用女人的聲音在說話)真的非常要緊,最好還是送到專業的地方去檢查一下,讓他來修,說不定哪天就撲哧一下,搞壞了。
然而和所有因為使用隱身小子而罹患精神疾病的夜行魔一樣,塔比薩在接納別人意見這方面的能力非常低下,而勞爾的口才也沒有到能夠持之橫行廢土的化境,不過反過來說,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好的三寸不爛之舌,他早就自己溜下這擠滿了變種人的鬼黑山。
塔比薩的腦子有問題,然而她卻還有智力去運作一個信號發射站,讓她的私人電臺在黑山周圍傳播。這個家伙在廣播中召集所有游蕩的變種人,試圖擴張她的部落。勞爾也算是見多識廣,他懷疑塔比薩是不是和幾十年前某個名叫“教主”的邪惡家伙有關,而她的那些夜行魔親衛隊也很可疑。
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老僵尸輕松地把地上的零件歸置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