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團特使拉尼厄斯在早晨五點出現在水壩東面最前線的掩體中,在西岸的ncr士兵只能在夜色中看見遠處人影憧憧,借助剛剛發下來的少量夜視儀才能夠分辨出人類的輪廓。而只有攜帶望遠設備的軍官們才能夠在鏡筒中看清那個包裹在盔甲中的巨大身軀。軍團特使就像是一頭披著盔甲的野獸,他的存在感無人可比,在一隊衛兵的簇擁下如同站在狼群中的獅子,冰冷的雙眼隱藏在鋼鐵的面具之下。
黑暗的黎明中,特使發出了一聲戰嚎,穿透力極強的咆哮聲越過整個大壩,在科羅拉多河上回蕩。一時間戰場上的零星交火都平息了下來,ncr方面的士兵紛紛驚恐不已,而對面火把閃爍的地方則全部傳來迎合的狂熱嚎叫聲。不只是前線,山上的凱撒軍營也傳來了遙相呼應的狂嚎,一時間就像是整座山脈都活了過來,如同一條巨蛇,正在對著胡佛大壩發出示威的嘯叫。
“士兵們害怕了。”蘇荊站在一座塔樓上觀望著局勢,“對面突然蹦出來一個怪物級別的家伙,誰看了也會害怕,更別提他們已經在黑暗中經受了一晚的恐懼,現在已經疲憊不堪了。說起來,對面那個家伙到底怎么做到,靠一嗓子能吼這么響?”
“那你出的主意就是這個啰。”蓋琪把一個大音響喇叭搬上塔樓,放在朝外面的地方。粗大的供電線纜從塔樓地下被拉上來,這是能夠趕制出的最大的室外音響設備了,“要我說,你還真是夠自戀的。”
“人總是要利用一些自身的優勢。”蘇荊咳嗽了兩聲。從女墻上拾起一把吉他,簡單地彈了兩下試音。
“電源接通了。”機械術士迅速用兩團橡膠耳塞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坐到架子鼓的位置上。
“三,二,一……開始。”蘇荊打開麥克風的開關。然后用一串和弦作為起手。
大壩兩岸的士兵突然聽見靠西邊的一座大壩塔樓上發出了悠遠而嘹亮的吉他聲,然后砰然一聲聚光燈打亮,將那座塔樓照得燈火通明,就像是夜晚的一支巨大火炬一般。然后一個略微沙啞的磁性男聲開始在悠閑的吉他與架子鼓節奏中開始哼唱古舊的搖滾。一開始雜音有些大,過了幾句,電流穩定后。底下的士兵們才能夠聽清歌詞。
“……雖然這旅店經常擁擠,但也能找到我的置身之地。在那里傷心的人們,用眼淚訴說他們的憂郁……”
貓王的名曲《傷心旅館》,蘇荊一只腳踩在塔樓的外墻上,對著河對岸的火光曼聲歌唱。兩個半世紀前天王巨星的歌聲重新在廢土上飄揚。和布滿血肉的戰場極不搭調,然而正是這種不搭調,反而令塔樓腳下的士兵們感覺到詭異的安心感。明明幾分鐘前還是天要塌下來一般的局勢,居然還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有興致現場唱歌,這種荒誕的反差令他們反而沒那么緊張了。
河對岸的凱撒軍團則是另外一種想法,這些渴望戰爭的人已經用協同一致的戰吼樹立了狂熱的斗志,凱撒的士兵們通常都將自己的對手視為無能的懦夫,真正精銳而具有戰斗力的隊伍已經進入了熱血澎湃的臨戰狀態。渴望著能夠用自己手中的利刃和槍彈收割生命,奪取勇士的榮譽。
然而河對岸富有魅力的歌聲卻打亂了他們的節奏,等待著飽飲鮮血的斗士無法阻止這音波傳到自己的隊伍中。而且說實話——這首歌非常好聽,他們忍不住分心了。
前線營地中,拉尼厄斯身周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在這之前,作為統帥者的特使每一次發動這標志性的戰斗狂嚎,所有人都會在他的純粹暴力引領下悍不畏死地沖鋒陷陣,然而今天的氣氛卻被對方的怪招破壞了。苦心準備的沖鋒動員在奇怪的歌聲中消散,令之前東方神獸的戰吼變得有些傻兮兮的。
“用槍把那棟樓外面的喇叭打下來。”特使終于說話了。語氣聽上去很平靜。
立刻就有衛兵去做了,作為第一特使拉尼厄斯的近衛部隊。這些士兵都是百夫長級別的精銳戰士,繳獲的戰利品中必然有他們的一份。一名衛士端起一柄狙擊步槍,瞄準了一會兒,扣下扳機。子彈在空氣中飛了很長的一段距離,然后打在了音箱外制作成蜂窩狀的防護鋼板上,只引發了一陣金屬振動的嗡鳴。
“需要更大口徑才能擊穿。”那名衛士轉過頭尋求幫助,他知道這里最好的遠距離武器是反器材狙擊槍,就算在這么遙遠的距離上,使用特制的穿甲子彈依然可以保持足以貫穿鋼板的動能。
等他剛轉過身,一發穿甲彈貫穿了他的胸膛,螺旋長釘一般的合金撞角將他釘在了背后的混凝土墻上。衛兵們頓時紛紛放低姿態,只有拉尼厄斯巍然不動,他走到還在掙扎的侍衛面前,握住露在他體外的半截撞角,然后緩緩拔出來。穿甲撞角一拔出來,衛士就吐著血沫滾倒在地上,只剩下抽搐的力氣。
拉尼厄斯在火炬的光芒下端詳著撞角,金屬的光澤在撞擊與摩擦后還散發著浸滿血腥的熱量,工業量產的撞角在與混凝土掩體碰撞后,反而露出了變形后拉伸的精芒。
“拉尼厄斯,他們隨時可能會狙擊你!”一名跟隨他許久的衛士蹲在掩體后疾呼。
“……沒關系。”東方神獸拋開那支撞角,沉重的金屬發出叮當的撞擊聲,滾落塵土。他高喊一聲,如同野獸一般不含任何有意義的音節,其真正的意義在于聲調中的激昂。他執起一柄巨大的砍刀,為他特制的“東方之刃”,在他對數十個部落的征服中立下了赫赫威名的巨刃。
“沖!”
“趁著那些軟蛋開音樂會的時候殺上去!”
整座大壩是一個弧形,頂部的長度是三百八十米,頂部的道路寬十四米。在這三百八十米的壩頂。豎立著四個塔樓。這四座塔樓是用來安置蓄水機組的,ncr控制的西岸兩座塔樓基本保持完整,而凱撒軍團那邊的兩座塔樓則在之前發生過的戰役中被炸塌了一座。蘇荊的個人演唱會平臺在最西邊的那座上。這會兒他已經放下了吉他,把音箱系統轉接到了黑山電臺,glados正在播放一張戰前的鋼琴演奏磁帶。
“等到這次戰役結束。我們差不多就能夠完成任務,打開傳送門了。”蘇荊把友誼毀滅者架在女墻上,換上了高爆彈,瞄準剛才發射的地方粗略地開了幾槍。凱撒軍團的前線營地中爆發出幾團小小的火光,對他們軍隊的進攻造成了相當的混亂。
“四百米不到的路,如果放開沖刺的話。一分鐘之內就能從那頭沖到這一頭。要守住這樣的關卡,這里的制高點就是必須控制的地方了。”蓋琪不知從哪里找到一臺班用機槍架在蘇荊身邊,長長的彈鏈一直拖到塔樓頂層的入口處。就在二人腳下不遠處,軍團的士兵們正在以神風突擊般的氣勢沿著掩體沖過來。
ncr的陣線相比起一開始的時候已經軟弱了很多,許多士兵都已經承受不住壓力。彈藥也接近枯竭。而之前這一路上進攻留下的尸體也成為了后來者進攻的良好掩體,揮舞著砍刀與獵槍,裝備各式各樣武器的士兵在夜色中掩殺過來。而ncr士兵們無法看清東西,只有在他們沖到近處的時候才能開槍。蘇荊聽見這些槍聲中一柄特別穩定,不慌不忙的霰彈槍的轟擊聲,他知道這是亞當的槍聲。
“奧利佛將軍呢?”蘇荊的視力即使在夜間的微光環境下也能看得很清楚,但是蓋琪需要夜視儀器的輔助。女孩有條不紊地戴上夜視儀,將自己綠寶石般漂亮的眼睛藏在厚重的光學儀器之后。然后扛起機槍,瞄準黑夜中蟻聚的敵群。
“我聽說他把司令部臨時轉移了,好像是轉移去麥卡倫大營。”
“怪不得底下的ncr士兵看上去都無精打采的。連最高指揮官都臨陣跑路了,他們還能指望誰呢?”
燦爛的火舌在槍口噴吐,死亡的彈雨一瞬間從天而降,將軍團士兵的沖鋒抵擋在精確射程之外。有一種說法,單純的人海戰術在重機槍發明之后就徹底退出了歷史的舞臺。雖然凱撒軍團的戰術并非普通的人海突擊戰術,但在壓倒性的火力下。這些凡胎們即使抱有再高的戰斗熱情,也無法戰勝冰冷的高速鐵塊。
正掃得開心。蓋琪被蘇荊一把扯過來,下一秒鐘。幾發子彈穿過她之前停留的地方。對方的反應速度也非常快,在軍團唯一控制的塔樓上,一組不知何時出現的狙擊手正隔著三百米的距離瞄準蓋琪,他們使用的都是狙擊步槍,而這個距離正好是最佳發揮的距離。忌憚于二人所擁有的重火力,那個狙擊小組正毫不吝惜子彈地對著這座塔樓頂部狂轟濫炸,將播音喇叭外面的鋼板打得咚咚作響。
“怎么搞?”兩人趴在地上,暫時被壓制得抬不起頭來。
蘇荊猛地彈跳起來,友誼毀滅者已經切換到了連發模式,瞄準三百米外的塔樓連續轟擊。十幾枚高爆彈雨點一般落到塔樓上,沒有一枚正面命中塔樓頂部隱藏得極好的狙擊小組,然而連串爆炸令那座塔樓的結構顫抖起來,牢固結實的水壩墻體還不至于這么簡單就被轟塌,但四處飛散的煙塵與連綿不斷的沖擊波卻遮住了狙擊小組的視界,讓他們無法繼續壓制這邊的火力。
“我有個辦法。”褐發女孩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塊,然后再把一串手榴彈綁在小塊上。蘇荊立刻理解了她的意圖,這個小塊是壓縮后的富爾頓氣球,一解放氣球后,氫氣球迅速帶著五顆拔去保險的定時手榴彈直飛上天。
“glados,修正氣球導航坐標。”
修正完成。
熱氣球晃晃悠悠地飄向東面的塔樓,蘇荊又補了幾發爆炸彈,把塔樓上部炸得煙塵四濺,直到等到氣球飄到制定的地點,也就是對面塔樓的正上方。
蘇荊換上一發穿甲彈,干脆利落地打爆了氣球。里面的定時手雷在半空中爆炸,五枚破片手雷的金屬破片在塔樓頂部灑下一片死亡之雨,將那個狙擊小組打死在地上。
“下面,他們沖過來了!”
在塔樓頂部壓制火力停息的短暫片刻中,軍團的鋒線已經壓過了大壩。進入中近距離后,軍團士兵在突破力上的優勢就迅速表現了出來。裝備有大量爆炸武器,榴彈發射器大顯神威,即使是蘇荊的狂風先生機器人戰斗團也無法在這種榴彈密集轟炸的暴力推進下生存,一旦外部傳感器被破片打壞,那么看似強大的機器人就會迅速變成沒用的瞎子。
黑十字商隊的戰斗部門這一次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十幾個曾經是鋼鐵兄弟會騎士的黑十字戰士布下了簡單卻有效的防線,與許多只經歷過最基本軍訓的ncr士兵不同,鋼鐵兄弟會的騎士們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單是有效的協作戰術與火力集中,就將這區區十幾人的火力發揮到了極限,綠色的激光在黎明前的黑夜中閃爍,硬生生抵擋住了軍團的沖擊。
重機槍重新開始噴吐火舌,但打了一會兒突然卡殼了。機械術士迅速檢查了一下,發現是因為沙漠地帶造成的風沙影響,短時間內可能修不完,讓褐發女孩氣得一把將機槍踢開一邊。
蘇荊抱著友誼毀滅者,倒并不急于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他仔細地觀察敵群的動向,只是偶爾向人群密集的地方發射幾枚榴彈。
“……對面還行有余力。”蘇荊看了一會兒道,“他們的指揮官還沒有使出全力,現在的進攻只是前奏,如果這就適應了他們的節奏,那就真的上當了。”
夜色中,特使的巨刃在閃爍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