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看著自個親姐巧笑嫣然的模樣,表情空白了一瞬。
為什么云歲歲說得每個字他都能聽清楚,合在一起卻聽不懂了?
他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嗓音干澀:“你什么意思?”
云歲歲蠻不在意地聳聳肩,“就是你想的那樣嘍。”
她連看都沒看他,甚至已經和圍觀村民們打聽牛車什么時候走,準備回巖市了。
云峰不指望她能回答自己,轉頭看向林秋萍,試圖從林秋萍的臉上看到憤怒或者屈辱,以印證云歲歲剛才說的那些并非事實。
可是都沒有。
林秋萍壓根不敢跟他對視,手緊緊搓著衣角,透露出她的心虛。
云峰張了張嘴,聲音里有些無力:“林姨,你又騙我?”
林秋萍眼珠子轉了轉,皺著臉道:“小峰,我咋會騙你呢?外頭的人聽風就是雨,只是看胡俊寶用山貨換了些錢,就以為胡家多富裕,實際上日子過得咋樣,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你好好想想,要不是逼不得已,林姨咋會拿你給的東西換錢?再說了,你給林姨啥東西你心里肯定也有數,那么點玩意兒,能換多少錢?”
如果說她前面說的還有點道理,后面就純屬在瞎扯淡了。
云峰每回給她的糧食雖然不多,但架不住她來得頻繁啊,恨不得每周都要來個一兩回!
云峰省了一周省出來的那點口糧,全進了她的口袋,最后都變成了胡俊寶賺錢的工具。
城里人的糧食本就不那么充足,種類也沒有鄉下豐富,好不容易來點新鮮現做的玩意兒,大家搶破了頭都要買點回去嘗嘗。
云峰那些東西雖說不能讓胡家發大財,但每周買點肉回去打打牙祭卻是沒問題的。
偏偏云峰對這些壓根沒有概念,只知道農村的東西粗糙又難吃,不管是啥,都苦了吧唧的一股刷鍋水味兒!
說這些東西能賣多高的價格,他覺得不太可能。
所以他認為林秋萍說得也有道理,雖然他心里也有點不是滋味,可林姨也算不上罪大惡極。
但要說云歲歲騙他,他也是不信的。
因為云歲歲這人,想坑他的時候向來都是明著坑,壓根不屑于騙他。
就像剛才那字據一樣。
想起那份保證書,云峰咬了咬牙,一把扯住還在跟老鄉嘮嗑的云歲歲,“你明明可以先告訴我胡家的事,為啥不說?”
如果早知道林姨沒那么缺糧食,而是把自己給她的東西都拿去換錢了,他說不定還要考慮考慮,不會一氣之下在保證書上簽名,如今也不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云歲歲卻好像沒看出他的糾結似的,甩開手不耐煩道:“都說是忘了,早簽晚簽反正都要簽,有什么區別嗎?”
她這副不在乎的樣子,實在讓人火大,云峰磨著后槽牙,想再去扯她,臉上的疼痛卻提醒他別自找死路。
他忍著窩囊氣,試圖講道理:“不管我簽不簽,你都應該告訴我真實情況,不然不是騙人么?”
云歲歲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噗嗤笑了,“云同志,你都十七八了,真當自己還是個孩子呢?簽字之前把該調查的都調查好,這么簡單的事還用別人教?什么事都等著我告訴你,你吃飯怎么不讓我嚼碎了喂你嘴里?”
云峰還想說什么,云歲歲卻懶得聽了,蠢話聽多了實在影響心情。
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她直接擺擺手,“行了,字你也簽了,東西你也給了,趕緊回屋去吧,沒飯吃就好好保存體力,這樣至少在餓死之前還能挺到我和爸來給你收尸。”
聽了她的話,本就饑腸轆轆的云峰更覺得胃里一抽一抽的疼。
想到自己去糧站忙活一周才分得那么點土豆粉,如今又全都送了出去,他心里就煩躁得不行。
是那種自己沒能耐還總是有親戚來打秋風的煩躁。
他踢了一腳雪,恨恨道:“回去就回去,反正你也不在意我這個弟弟,我餓死也和你沒關系!”
說罷,氣呼呼地回了院子里。
云歲歲并不在意,看他回去了,也起身朝村口走去,對他的態度甚至還不如對周遭的鄉親們熱情。
林秋萍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也止不住地往下墜。
她之所以總是來找云峰,一是知道這孩子面上看著不好惹,實際上腦子不聰明心又軟,好糊弄得很。
二就是知道云建中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不可能真的放任他在鄉下自生自滅,多多少少會接濟他一些。
可這回云歲歲過來,對云峰沒有一絲姐弟的溫情,甚至像要甩掉什么累贅一樣讓他簽了保證書。
她不信沒有云建中的默許,云歲歲敢這么做。
這豈不是說明,云建中要放棄云峰了?
雖然她不愿意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云家真的不會再接濟云峰了。
她是可以繼續哄騙云峰的口糧,可萬一云峰有個好歹,云家能放過她和胡家嗎?
肯定不能!
云峰畢竟是云建中的親兒子,他不想管他是一回事,可親兒子要是被人害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想想胡家那邊,林秋萍又糾結了起來。
在原地發呆了好半晌,直到腳凍得有些麻木了,她才拎著土豆粉去村口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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