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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敏沄自然也能想到,這解毒丹一出,男人又不傻,肯定會懷疑她的身份。
可是,萍水相逢,這男人沒害她,也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華敏沄雖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到底做不到見死不救。
果然,那男人先看了一眼解毒丹,沒動,然后抬頭看向她,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戒備,他皺眉質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解毒丹這種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這世上除了神醫,沒有其他人能制出解毒丹。
而,神醫制出的解毒丹也有區別,普通品質的解毒丹只能解普通的毒,能解十種以上的毒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記得他們南漠最厲害的大巫醫曾經說過,藥性相生相克,根本不可能存在萬能的解毒丹。
但是,解毒丹能解毒解的越多,越能代表制藥的大夫技藝越高超,解毒丹的品質越高。
解毒無非就是中和體內的毒性,達到平衡,解毒丹中的材料匹配,珍稀程度,都不是一般大夫能理清的。
而“曇花綻”他雖然不是很了解,但能讓敵方用在他身上,肯定不會是簡單的。人家壓根就不想讓他活著。
這樣的毒,這個女人說她的解毒丹能解,那這顆解毒丹的品質能低了嗎?
品質高的解毒丹,有一顆,那就是多了一條命!
這女人隨隨便便送他一條命?!
想到這,他眼神又緩和了下來,人家是他的恩人,他雖然吃過很多女人的虧,但顯然這個女人沒害過他。
不僅沒害他,還要救他。
而且,她對于他的錢袋子都沒有流露出覬覦和貪婪的表情。
以小見大,可見,這個女人品性還是不錯的。
這卻是他誤會華敏沄了,之所以對錢袋子沒感覺,是因為華敏沄這輩子見過的銀子和奇珍異寶都太多了,還有上輩子,身為太后,哪兒能沒見過好東西?
隨便這么些東西,還真不值當她露出貪婪的表情。
男人面色緩和了,想法變了,說話的口氣也就變了,他見華敏沄面色有些不愉,解釋一句:“我是說,你是我的恩人,你拿出這么貴重的丹藥,是有什么要求嗎?如果需要幫忙,你盡可以提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男人目光平和,仿佛此時他根本不是一個瀕死之人,那汨汨流淌的鮮血也不是他的。
眼神中不見貪婪和虛偽。
華敏沄這三生雖然吃過虧也上過當,但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她若不是都分辨出來,那她真枉費過了這么多年日子了。
她點頭承認:“我沒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幫我到無傷城里,唔,再給我備一些盤纏和馬車就行了。”
到時候,她從無傷城出發回南詔。
華敏沄心里倒是對這男人的人品有了新的定位,不過異國他鄉,她雖然心存憐憫,也不可能沒有戒備。
說出自己的身份對她有害無利,還不如抱著恩人這個身份,提一些妥當的小要求,恩怨相抵,最好不過。
男人微微笑了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這女人倒是有趣的很,他這一生,見過精于算計的女人,如他姑母;見過諂媚熱情的女人,如許多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更見過柔媚無依的,他身邊同樣多的是,不過這種柔媚無依大多被她們當做索求于他的工具。
但,他還沒見過這種又聰明又識時務的女人。
不邀功、不居功、不挾恩、不貪婪。
他接過華敏沄手里的小藥瓶,沒有一絲猶豫的一口灌下。
吃下去后,他笑著問華敏沄:“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我總不能一直恩人恩人的叫你吧?”
華敏沄沒搭理他,她可算發現了,這男人大概是覺得危險解除了,所以心情特別好,就有些油腔滑調起來。
她忙著呢,寶兒還在睡覺,她忙著把馬牽過來,又忙著幫他把止血的薊草和金狗脊多收集一些過來。
毒解了,傷口還在,不用止血的藥草,還是會流血。
解毒丸吃下去,大約一刻鐘,應該就能走了。
寶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看看天色,日頭已經西斜,再晚,別趕不上進城。
男人也不在意,他依然坐在那兒,也不在意華敏沄不搭理他,他開始自報家門:“恩人,我叫克罕。”
只一句話,就讓華敏沄驚了一下,連手上的動作都頓了頓,雖然細微,但是克罕時刻注意著她,豈會不知道。
“你果然知道我。”
華敏沄看了他一眼,克罕目光有神的盯著她,似乎就在等她有什么反應。
她無奈低頭,把藥敷在他的傷口上,承認:“是,我知道你。”
南漠沒人不知道他吧,如今和魯耶尼打對臺的那個綠猛族遺孤。
憑著一腔孤勇和他姑母的幫助,快奪下魯耶尼的半壁江山了。
這樣的一個人,無論在哪兒,都稱得上梟雄二字。
華敏沄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她原本從他的穿著打扮,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南漠勇士,沒想到居然遇上了南漠的梟雄人物。
還救了他?
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運氣。
克罕哈哈大笑,原本他只覺得這女人古怪又有趣,如今倒更加感興趣了。
他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問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誰?為什么不驚訝?”
華敏沄聳聳肩,半開玩笑道:“誰說我不驚訝,我驚訝過了啊,覺得自己運氣好,救了你這樣的人物,那是不是代表我作為大王的恩人,能索取更多的回報呢?”
克罕如今和魯耶尼瓜分南漠江山,為了區分魯耶尼的汗王,他自封大王。
克罕哈哈大笑,他爽快答應,擺擺手:“大王就不必了,恩人只管叫我牧仁就好,恩人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說便是。我們南漠兒郎,都是熱情好客,知恩圖報的。”
這話說出口,克罕自己愣了一愣。
牧仁是他娘給他取得小名,他已經多年不用,從綠猛一族被滅族,他就不再提起。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忽然提起了這個名字。
不過,一會兒也就釋然了。
也許在他心里,這是恩人,是不一樣的。
華敏沄不知內情,也笑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叫敏沄,牧仁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叫你一聲大哥。牧仁喚我一聲妹子。”
南詔沒有華這個姓,謝姓也太敏感,于是華敏沄干脆就叫掐頭去尾。
她確實叫敏沄,并不算騙克罕。
克罕爽朗一笑:“那有什么問題,從此,你就是我的親妹子了。”
兩人交談一番,頗有一點相談甚歡的意思。
華敏沄也終于從克罕口中知道這里是哪里了。
她就說為什么草木繁盛,南漠人卻任由它荒棄在這里。
原來,這里這一片曾經就是綠猛族的族地。
綠猛族本身就是南漠的老牌貴族,所占下的地方自然是非常好的。
草木繁盛、水源充足、還倚靠著山脈,物資什么都是不缺的。
魯耶尼把綠猛族滅了族,這塊地方他早就覬覦了,就讓他出生的那個賤民部落遷徙過來。
可是,克罕怎么可能容忍。
他反了魯耶尼后,頭一件事就是收復了這塊族地,不過他也沒有重新把這塊地建成他們新的族地。
而是把這塊地保留了下來,空在這里,他每年都會抽出時間來緬懷族人。
今日,就是來緬懷族人時候,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蹤,致使他被人追殺。
這些,克罕寥寥幾句帶過,華敏沄自己也能拼湊出來。
至于什么人追殺克罕,華敏沄不用想,也知道要么是魯耶尼那邊的人,要么是克罕自己內部發生了內訌。
這話,華敏沄起初沒說,可克罕硬要跟她討論,華敏沄就說了幾句,倒是讓克罕有些若有所思。
不到一刻鐘,克罕覺得自己已經緩過勁兒來了。
克罕心里清楚,那解毒丸比之他之前預估的,品質只高不低。
能這么快的解毒,能差嗎?
這會兒,傷口已經止住了血,他只覺得精神抖擻了。
兩人便忙著騎馬去無傷城。
馬只有一匹,可是卻是兩個人。
華敏沄從來不是忸怩的人,何況,事實情況如此,她就是想忸怩,也沒法子,除非她不要命了,就在這荒郊野外等死。
她叫醒了寶兒,去偏僻出喂了寶兒奶水,看小家伙慢慢吸完,又呼呼睡起來,華敏沄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柔情溢滿了。
華敏沄不忸怩,克罕更不忸怩,在他的想法里,就沒想過這事。
南詔女人熱情開放,共乘一騎什么的,有什么要緊?
兩人騎上馬,帶上一個剛出生的寶兒,就往無傷城趕去。
路上,克罕還貼心的把他的披風給華敏沄,幫孩子擋風還能墊著不至于那么顛簸。
別折騰到孩子。
這事,倒是讓華敏沄挺感激的。
一個大男人,能對不是自己的孩子這么細心,也算難得了。
一路策馬狂奔,華敏沄就著孩子,克罕也只能稍稍緩著些速度,盡量都選擇平坦的好路走。
就這樣,花了近兩個時辰,才到城外。
寶兒早就醒了,也沒哭,華敏沄自己太餓了,奶水不太好,也沒有溢奶的湯藥可以喝,沒法子,只得弄水搪塞他,他喝了兩口,大概不愛喝,撇撇嘴,有點哼哼唧唧起來,被華敏沄哄了兩下,便又咂咂嘴,不吱聲了。
華敏沄愛憐的親親他,這孩子跟自己受苦了。
才出生,就要挨餓!
這會兒,無傷城到了,天也黑了,華敏沄急死了,想快點進城。
好在克罕說,他們南漠的城是沒有宵禁的,隨便進。
這倒是讓華敏沄稍稍安心。
這么一發怔,忽然,她發現克罕的方向不對,直接策馬往一旁的小路去了。
華敏沄一驚。
克罕連忙解釋道:“城外多了許多人,你看到沒有,我猜是來搜我的。”
華敏沄從小路往外仔細一看,果然城門口多了好多帶著刀的南漠大漢。
他們一臉肅穆的站在城門口,對零星走過的人群都上前仔細盤問。
華敏沄這下真急了,這樣耽擱,她還怎么進城。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是孩子怎么辦。
她沒吃的,就沒有奶水喂飽寶寶。
克罕也急,這是擺明了怕他排除艱難回來,就要給他致命一擊。
究竟是誰?是不是魯耶尼的人?
還是姑母?
起初,他只覺得是魯耶尼的人勾結了他的人馬,想要把他害死在外面。
可是,敏沄那么一分析,他又覺得敏沄說的也很有道理,他姑母狼子野心,自己只是她手上的傀儡。
如今,他不想當傀儡,他姑母就想除掉他了吧,畢竟綠猛族的孤兒可不止他一個,弄死他這個不聽話的,會有聽話的。
城門口這些人阻礙了他進城,他暫時也不敢先通知自己人,他的傷雖然被解毒丸解了,可是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傷了元氣。
這時候,他的人中還沒有排查出奸細,他輕易跟他們聯系容易暴露自己還容易打草驚蛇。
最重要的是,劫后余生,他更加惜命了。
他好不容易才活過來,可不想實力未復,再憋屈的死去。
華敏沄倒是可以自己進城,可是救人都救到這份上了,她在這把人家拋下來也不是個事!
何況,這一路上,人家對她和她家寶兒也盡可能照顧了。
無論從道義還是心里,她也不能明知他危險,還把他扔下來。
她嘆了口氣,幫著克罕出主意:“這附近可還安全?我一路走來,隱約看到這附近已經有些氈房了。”
有氈房就代表有人家了。
“你先給我點銀子,我去人家家里換點吃食、衣物和被子,今晚先在外面湊合著,我會點易容術,明天咱們進城。”
那些人既然是來搜克罕的,周圍這些人家他們肯定不能去借宿,沒準就被人家甕中捉鱉了,只能由她出面,去換點吃食和用品,等待第二天進城了。
克罕眼前一亮,這還真是自己撿到寶了,總是在他山窮水盡的時候,恩人就能給他驚喜。
他心下感激,明明恩人這時候可以自己進城,只要丟下他就可以,可是她沒有。
他目光深沉而柔和,點點頭:“就照著妹子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