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濡風肯定也知道他手里這份證據的分量。
同時,他又是一個無比多疑并且陰險狡詐的人。
用沄兒的話來說,此人心里彎彎繞的很,擅長用溫文儒雅的一面偽裝自己。
他大概率是不可能相信華敏潔甚至魯耶尼所說的萬無一失的,所以,他這一路愣是藏的嚴嚴實實的,前有華敏沄后有華家上天下海的找了那么多天,甚至謝家估計也參與了,愣是沒找到他的蹤跡。
這廝若不是半路死了,就是想辦法藏起來,以他自己的能耐怕是不能藏這么嚴實,很有可能他已經聯系上廉王,借廉王之手藏起來了。
若說這么惜命奸詐的人死了,謝氏是完全不信的。
謝氏恨極了,這些個殺千刀的,他們可跟他無冤無仇啊,為了往后自己的利益和功勞,要這么陷害謝家滿門忠烈!
又要害她的閨女和女婿一家了。
楊氏看看謝氏,見她又在神游,神思不屬,哪里不知道她滿腹的擔憂和憂慮,她和孟氏對視一眼,有志一同的決定換個話題。
孟氏笑呵呵的跟楊氏說起了華敏灣:“大嫂二嫂可不曉得,灣姐兒現在可知道疼我了,如今見天兒跟著溪姐兒,可把姐姐的潑辣學會了,小嘴兒可巧了。”
“前天,玉氏跑過來氣我,被灣姐兒幾句話擠兌回去了,說來,我還真要謝謝二嫂,生了這么個好閨女。”
說起自己的女兒,謝氏總算有些回了神,她也笑了起來,直擺手:“快別在夸她了,這丫頭最近總是被清哥兒帶著玩兒,心都玩野了,這脾氣見長的很。”
“我本來這么覺得,既然得長公主家這么看重,得了這門婚事,那清哥兒又比溪姐兒大了這許多,總要培養培養感情才是。”
“沒成想,兩人見面就掐架,溪姐兒,我這眼瞧著越來越潑辣,看看,回來還把妹妹帶壞了!”
楊氏贊許的瞅了孟氏一眼,接話:“要我說,這樣才好呢,我華家姑娘不興那么綿綿軟軟的性格!”
“我看吶,你也別愁他們小兒女的事情,那清哥兒雖然每次和溪姐兒掐架,可哪一次不是吵的面紅脖子粗,回頭又好的跟一個人似的,若說他們真的合不來,就是你不說,長公主也不會坐視不管的。”畢竟,彭云清可是她的獨子。
“可你看,長公主說什么沒有?每次溪姐兒去公主府,哪一回不是滿載而歸的?”
楊氏嘴上說著勸慰謝氏的話,心里對孟氏這個三弟妹卻是越發滿意。
前些年,覺得孟氏小家子氣的很,這些年,覺得孟氏越發知情識趣。
其實關于華敏沄的好多事情,孟氏是不知道的,那就是華家的一個禁區!
但是,她們平日里說話,無意間有可能帶出來些,但是,孟氏從不多嘴。不該問的從不多問。
這些年,華秉偉在被華秉仞和華秉佑念叨了很久,并且唯一的兒子華敏波被華敏浩和華敏洋親自看著以后,總算是上點路子了。
也不敢再那么寵妾滅妻了,給了孟氏一些體面。
孟氏很懂得投桃報李,對兩個嫂子很親近,加上唯一的女兒如今越發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孟氏越發感念起兩個嫂子,平日里有時候華秉偉不著調了,她還知道勸慰。
不管有用沒用,總歸是盡心盡力了。
孟氏這些年,日子過得舒心一些,人也舒朗了很多,再沒有那苦唧唧的樣子。
對此,楊氏其實很欣慰,如今危難之時,華家內部更要團結一心,抵御外敵。
妯娌三人正談著心呢,就看見楊氏的大丫鬟急急走進來,面色實在算不上好看。
楊氏臉色瞬間凝重:“出什么事了?”
丫鬟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謝氏和孟氏。
楊氏擺擺手:“有什么不可說的,這兒可都是家里人。”
那丫鬟連忙道:“見過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剛剛大老爺那邊的小廝來報,周金虎來了!”
一瞬間,廳里還算比較平淡舒心的氣憤沒了,死一般的寂靜和凝重。
丫鬟低眉斂目,大氣也不敢出,自家三位夫人臉色可真是不好看啊!
這也實在怪不了楊氏妯娌三人,若說他們對廉王是厭惡但是還能理解,人家是為了自己的野心,以廉王的性格,爭皇位自然是不擇手段的,以他們之前和廉王幾次的糾紛,被針對也很正常。
可是,周金虎,周家人不一樣。
那是華家真正的姻親啊!是家里人啊!
不說他與虎謀皮,幫著外人坑家里人了,哪怕不幫華家,撇清關系,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都沒有這么的可恨!
楊氏一拍椅子邊的扶手,生氣的叱道:“他還真是有臉!”雖然早就預測到他會來,但是他來了,她們還是忍不住生氣。
謝氏連忙站起來,一邊和孟氏安慰安慰楊氏,一邊一疊聲的問丫鬟:“他這會兒去哪兒了?”
“咱家老爺們都在家么?”
丫鬟點頭:“大老爺,二老爺和三老爺都在呢。”
“如今幾人都去大老爺書房了,恰好大少爺也回來了,也一同去了。”
妯娌三人對視一眼,謝氏冷笑:“柳濡風八成安全回來了,這不,周金虎拿著籌碼來跟我們談條件了呢!”
華秉仞書房,氣氛實在是算不上好,華秉仞坐在上首,華秉佑、華秉偉和華敏浩依次坐在左側,周金虎一人坐于右側,四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味道。
周金虎低頭吹吹自己的指甲,一副很不屑的神情:“我勸各位舅舅想想清楚,外甥子我可是想到舅舅是家里人才給你們指條明路的。”
“歸順我們殿下那是眾望所歸,往后等到殿下即位,大舅這國公之位沒準就能封王了呢?還有二舅和三舅,不想弄個侯爺國公當當嗎?”
華秉偉似乎有些異動,想說什么,被一旁的華秉佑一眼瞪了回去。
坐在上首的華秉仞聲音很冷硬:“就不勞煩周少爺費心了,我華家只想安安生生過日子,并不想參合進這種危險的大事!”
周金虎“呵呵”一笑:“大舅啊,不是外甥我說你啊,你還是老了啊!富貴險中求,你自己不想,不代表二舅三舅不想,更不代表表哥不想更近一步啊?”
周金虎抬頭朝華秉佑他們看過來。
華秉佑冷眼看著周金虎:“周少爺別再費心了,我大哥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信國公府沒分家,國公爺的意思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意思。”
周金虎看向華秉偉:“哦?”
華秉偉這回倒是沒敢胡說:“我……我也不想。”
華敏浩沉默無言,微微闔目坐在椅子上,愣是一句話也沒回應周金虎。
周金虎“哈哈”一笑:“想不到本少爺的舅舅家還是這樣的硬骨頭,只是你們若是看了這個東西,還這么強硬,那今天就當我沒來過。”
說著,他拿出一張紙,命身邊的隨扈特意送到華秉佑面前。
華秉佑冷然的接過,低頭細看,是拓印的一封謝家家主和魯耶尼的通信,上面還有魯耶尼的印鑒。
哪怕提前已經從閨女那兒知道這事了,華秉佑還是氣的半死。
不僅是他,華家眾人默然。
周金虎默默觀察華秉佑,覺得他難以置信和驚訝的神情不似作假,根本沒有柳濡風懷疑的華家早就知道這事的樣子。
心里不僅暗罵了柳濡風一句多疑鬼,認為他就是故意找事給自己找存在感。
他心里后悔死了,他哪里知道華敏潔能提供這么大的情報,早知道他就不推脫,自己親自去南漠了。
如今好了,讓柳濡風白撿了這么一個大大的功勞,以后,廉王爺即位,他這功勞那就是無人能及的!
周金虎按下心中對柳濡風的詛咒,臉上恢復原本淡然的神情,對華秉佑笑道:“二舅啊?對這件事你怎么看啊?”
華秉佑憤然把它揉成一團,往周金虎面前一扔,指著他鼻子就是一頓臭罵:“這是假的,你們還是人嗎?就是這么對待幫你們保家衛國的戍邊將士的?不怕寒了他們的心么?”
周金虎根本不在意,一把打掉華秉佑的手,一臉輕松寫意:“二舅生氣,外甥我其實也可以理解,你揉吧,你若是想要,我這還能給你拓十份出來。”
“不過,”話鋒一轉,他面色一變,臉上出現殘忍嗜殺之色:“二舅這么說話我就不愛聽了,這怎么假了?上面可是有南漠汗王的印信呢!”
“雖說,魯耶尼死了,二舅也不能欺負死人不會說話不是?”
他又瞥向華秉仞和華敏浩:“你們知道這封信是誰給我的嗎?是魯耶尼身邊的閼氏呢,好奇怪啊,我怎么覺得她長的那么像我潔表姐呢?”
華敏浩冷眼盯著他,冷笑:“那你應該是看錯了,我那庶妹早就死在莊子上了,華家也不可能出這種通敵賣國的女兒。”
周金虎聳聳肩,不置可否,說華敏潔是為了離間華家大房和二房的關系,他認為,華敏浩說的再義正嚴詞也好,華秉佑表現的再不在乎也罷,船過水無痕,但總會留下漣漪,他覺得大房二房之間總會有些齟齬,也許這種裂痕最后會是分崩華家的關鍵。
讓他們內部亂起來,他才能更好辦事不是。
只可惜,他不知道,華敏潔已經被華敏沄殺了,而且事實詳情已經告訴華家了。
更不知道,為了等他們出招,華家兄弟早就做過預演,就怕到時候出紕漏。
周金虎對華敏浩擺擺手,似乎一副你最大,我惹不起的樣子:“表哥說不是就不是吧。”
他接著說著他此行的目的:“說起來,咱們王爺還是仁慈,有帝王的胸襟。”
又一臉真誠的看著華秉佑:“二舅真應該感謝我,我可是為了謝家的事情,出了大力氣了,求了殿下很久,王殿下也是惜才心切,又看我面子,最終勉強同意。”
“一來,那謝家畢竟替我們大魏做了這么多年的事情,最終保他們一條命,也不是不可以,咱們殿下還說了,可以不給他們扣上賣國的帽子。”
“只不過,謝家多少得出點血感謝王爺吧。”周金虎一副自己也是華家人,為華家人著想的樣子。
“我這可都是見你們是我周金虎的親戚,為你們好,才這么說的。”
“誰讓我娘出自華家呢?”
華秉仞和華秉佑對視一眼,看向周金虎:“哦?那你覺得我們需要出多少?”
周金虎“哈”了一聲:“大舅,你這么問我,可就沒有誠心了。”
“其實殿下也沒提這事,但是,在我看來,謝家那可是反賊啊,保下命來的話,咱們殿下那是違背了自己的原則的,要廢多少力氣啊,就是謝家的恩人啊。”
周金虎掃視眾人,又把皮球給華家人踢了回去:“那怎么對待恩人,怎么都不為過吧?”
已經做回座位的華秉佑此時已經恢復平靜,他抬抬眼皮,語氣有些譏誚:“哦?謝家能保下命來已是萬幸,想必是不太適合掌兵了,到時候,這朱雀兵符交給王爺最適合了。”
“同時,王爺幫這么大的忙,如今還有這么大的事情要做,咱們是不是也給王爺湊點銀子,買糧草?”
周金虎眼睛一亮,贊華秉佑:“看看,還是二舅知情識趣啊!”
“說起來,廉王爺一直對沄表姐情根深重,當年,表姐過世,王爺一度消沉過,這一次,有我幫忙,另一點,王爺也是看在沄表姐的面子上,謝家畢竟是沄表姐的外家!”
“舅舅們可要珍惜殿下的一片深情啊!”周金虎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他不說這些還好,說這些,讓華家人惡心透了,不說知道內情的華秉仞、華秉佑和華敏浩,就是不曉得華敏沄還活著的華秉偉,那也覺得牙酸的緊。
他雖然貪財好色又紈绔,但是也不是那什么十惡不赦的人,當下叫道:“大外甥,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家沄姐兒可沒有出嫁,你這么說,是敗壞她死后的名聲嗎?”
華秉佑直接不忍了,招呼站在門口的阿成:“阿成,把這個不知廉恥的家伙打出去!”
周金虎一愣,不明白本來談的好好的,哪一句就得罪華家人了。
阿成已經帶著一眾家丁過來,站在他面前冷笑:“周少爺,這邊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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