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為聘

閨閣兒女

蔡侯出使的漩渦越卷越大,已經逐漸顯露出它的猙獰面孔,將這件事牽扯進的所有人都吞食進去。對于這件事,有些人已經有所認識,有些人卻還懵懂無知,但無論是誰,都將被裹挾進去,逃竄不得。

對這些一無所知的風媯和萱媯正在閨房里,頭挨頭湊在一起,手里捧著各種各樣的布料,討論著上面的紋樣。

風媯捧著一塊暗青色的布料,咬著萱媯的耳朵,低低笑出聲,“我看這個顏色好,剛巧能顯得姐姐你特別白,到時候啊,我親自做一件肚兜給你穿上,等到洞房花燭夜……”

話還沒說完,萱媯的耳朵就羞得通紅,兩個臉頰也染上赤色,她伸出手就去捂風媯的嘴,“看你說的什么話!我,我哪能那樣,不知廉恥……”

風媯握住萱媯的手,盯著她的眼神,臉色嚴肅,“姐姐!你可不要害羞,也千萬不能這樣說,閨房之樂本就是夫妻之間重要的事,若是這種事還不能得趣,說不定蔡侯要變心呢!”

“這……這是真的嗎?”萱媯一下子被嚇到,愣愣地看著風媯。

“這當然是真的啊!日后你們是夫妻,就是最親近的人了,姐姐千萬不要這般放不開。”

萱媯聽得入神,突然問到,“風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看了不少雜書,都是這么寫的。”

“你這小丫頭,又整天看什么亂七八糟的書,看我不告訴御寇哥哥,讓他把你的書通通拿回來!”

這可是一下子就吃定了風媯,她連忙拉著萱媯的胳膊求饒,“好姐姐,你也知道我平日沒什么好做的,也就喜歡看看書,你可不能把我的書都拿回來啊,姐姐。”

風媯難得的求饒讓萱媯一下子笑出來,萱媯伸手捏捏風媯的鼻子,得意地說,“看你以后還敢在姐姐面前擺譜。”隨即,萱媯的神色突然有些黯淡,“風媯,我這次遠嫁到蔡國去,日后我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相見的機會……”

說著,萱媯的眼眶有些紅,風媯見狀,連忙伸手抱住萱媯,“姐姐別哭別哭,你嫁到蔡國是好事啊,蔡國物產豐富,又多年經商,十分富有,到時候你就是蔡國的夫人了,能見到多少以前看不到的奇珍異寶呢!”

“啊?是這樣嗎?”萱媯對此全然不知。

風媯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這年頭,識字的人都很少,更別提女子了,本來就沒什么女子識字的道理,穆姒夫人恐怕自己就不識字,也不會教萱媯識字,所以萱媯也從來不讀書,這些書上記載的事情,她自然也不知道。而風媯自己,從小被父親媯林教授,送出王宮之后,公子完和太子御寇心疼她的遭遇,更不會提女子不該識字的道理,反倒給她送了不少雜書,讓她消遣。因此她自然比起其他女子,懂得的東西要多些。

風媯正想著,突然聽到萱媯感慨,“我也不求蔡國多么富有,也不求能享什么榮華富貴,見什么奇珍異寶,只要蔡侯對我是真心實意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就足夠了。”

風媯伸手拍著萱媯的后背,柔聲安慰道,“萱媯姐姐別胡亂擔心了,蔡侯為了你千里迢迢過來,親自求親,這不就足以見到他的誠意了嗎?到時候你和蔡侯琴瑟和鳴,彼此情投意合,那才是真正的一段佳話呢!”

萱媯聞言,表情頓時輕松,還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這幾天總被打趣,但她的內心還是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感覺。自從那日與蔡侯比畫,她就對這個風流內蘊的男子難以忘懷,那時候不愿意回到陳國也是想多見蔡侯幾面。但是,這樣驚才絕艷的蔡侯,竟然會喜歡她嗎?簡直像是做夢一樣,萱媯沒有告訴任何人,這幾天晚上她都不敢睡覺,生怕自己一覺醒來,這些都沒有了。如今聽了風媯的寬慰,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萱媯趴在風媯懷里,風媯伸手為她梳著頭發,猶豫片刻,眉頭皺了又皺,終于還是決定開口,“萱媯姐姐,要不然我教你幾句詩吧?我看蔡侯也很喜歡作詩,我再教你識字,到時候你們可以一起寫詩。”

萱媯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風媯一眼,眼里滿是疑惑不解,“我學識字做什么?不應該學學針線女紅嗎?”

風媯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為難了一會兒,才終于開口,“我覺得,蔡侯可能更喜歡吟詩作畫,這些針線女紅,既然身為國君,那么找其他人做也是自然的,你看穆姒夫人,平時也沒有做過這些啊。”

萱媯皺著眉頭,“似乎是這樣……但是我學不會啊,小時候我也沒有學過識字,不然我還是學做女紅吧,嫁衣還是要自己做的,可是我的女紅也不好……”

風媯見狀,只得打消教萱媯識字的心思,聽她這么說,握住萱媯的手,“不要擔心,我替姐姐做就是了。我們再挑一挑這些紋樣,選個既吉祥又合你心意的,然后我給你做一件最好看的嫁衣!”

萱媯有些感動地握住風媯的手,“這......嫁衣是最難繡的了,你真的要幫我做嗎?要不然我們一起吧!”

新娘子的嫁衣要自己親手繡,這是陳國的傳統,到時兩人在賓客面前行大禮,由嫁衣就能看出新娘子的女紅水平。因此,嫁衣是最繁復精致的,有些甚至要繡一年。但是像萱媯這樣從來不好好學女紅的人,做嫁衣簡直難如登天,因此,為了萱媯不丟臉,風媯決定替萱媯做嫁衣。

而此時此刻的兩人,一個沒有解釋為什么如此了解蔡侯的喜好,另一個也沒有問。可是她們不知道,有很多時候,不問不代表不存在,反而有一天,埋在泥土中的種子會迅速生長出來,扭曲成誰都意想不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