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公子完?”蔡侯迅速回憶收集到的資料,公子完是陳厲公之子,雖然曾經也是太子,但隨著媯林登基,成為陳宣公。公子完自然也不是太子了,但他畢竟身為王室之人,雖然無名無份,但卻一直在王宮。
只是這位公子完,在陳國并不受人重視,所以他的資料也非常少,這樣的人,為什么和風媯的終身大事有關,甚至還會影響到風媯的親事呢?
也許是蔡侯的疑惑太過明顯,陳宣公苦笑一聲,無奈地開口,“這本是陳王宮上一輩的往事,也難怪蔡侯不知。風媯她命途多舛,出生時便喪母,隨后再過幾年,我那弟弟,媯林,也因為一場大病而撒手人寰。媯林在世之時,對公子完十分照顧,兩人非常親近,因此逝世之時,將風媯托付給了公子完,風媯的嫁娶之事,公子完自然有自己的考慮。”
陳宣公抬起頭,看了蔡侯一眼,“而據我所知,公子完對蔡侯,似乎并無好感。前幾日有癱子來報,公子完好像是準備將風媯嫁往齊國。”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齊國的強盛是所有國家都為之側目的,像是懸在所有人頭頂的一把利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掉下來,一劍既出,便是血流成河。縱然是已經和齊國結盟的蔡國,都對這個盟友報以復雜的心情,一面因為感受到盟國的強盛而無比安心,另一面又是為這個盟國會不會吞并自己而憂慮。
但蔡侯天性豁達,爽朗一笑,似乎有些不信,“公子完為風媯擔心,我是相信的,但齊國國力日盛,公子完不過是陳國無名無份一位公子,又要怎么說服齊君呢?若是不嫁給齊君,而是齊國不知底細的大臣,那還不如來我蔡國,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這個道理,公子完應該懂吧。”
蔡侯這番推論合情合理,言之有物,按理是能夠直接說服陳宣公的,卻沒想到宣公苦笑著搖了搖頭,“蔡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若是公子完這般簡單,那么寡人早就去直接說服他了,他一個無名無份之人,難道還能拗得過陳國國君嗎?但公子完,他和齊君相識于微末,那時齊君還未登基,齊國公子眾多,沒人看好他,偏偏公子完偷溜出宮時,機緣巧合之下,救了齊君,之后兩人關系日篤。到現在,寡人還要敬公子完三分呢!”
蔡侯臉色劇烈變化,萬萬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復雜的情勢,眼看他要娶風媯竟然成了一個無法實現的愿望,蔡侯實在萬般不甘心,“宣公不僅身為國君,更是公子完的長輩,難道不能與他痛陳利害嗎?齊國雖然強大,但是風媯嫁過去之后,未必能過得開心,公子完如此關心風媯,莫非不考慮她的心情?”
陳宣公無奈地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寡人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公子完雖然與寡人是血緣至親,但是他幼時,多承媯林照顧。后來寡人登基,他因為身份敏感,甚至不怎么出現,常常跑到宮外游歷。寡人與他,雖有血親之名,實在沒有血親之實,難以說服他啊!”
抬頭看了看蔡侯難看的神色,陳宣公寬慰道,“蔡侯也不要著急,過些日子再看看,說不定有峰回路轉之處。今日時候不早,還是早些休息吧。”
陳宣公走出書房,雖然依舊不動神色,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婢女明顯感受到他愉悅的心情,婢女將頭低得更深,不敢露出半分放松,生怕陳宣公發現,給她一個揣測圣意的罪名。陳宣公在門口稍停一下,略略對身后使了一個眼神,身后一直跟著他的侍衛悄無聲息地走出隊列,轉瞬之間,便和守在門口的侍衛調換了一個位置。
送走陳宣公,蔡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里一直回想著陳宣公對他說的話,確實,陳宣公的話里,不盡不實的部分太多,但是,在關于這件事上面,陳宣公沒必要說這種一下子就能揭穿的謊話。陳宣公說媯林托孤,說公子完和齊君交好,這些事情看似隱秘,但是用心去調查,也是能夠查出來的,因此,他要娶風媯的話,恐怕最大的問題就是公子完。
夜深人靜,只有月華如練,澄明潔凈。
但在這樣靜謐的月光下,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情抬頭。公子完懶懶地坐在躺椅上自斟自飲,太子御寇已經躺在了床上,風媯和弦歌放下手中的紋樣,萱媯和衣出門,對著圓月想著蔡侯,而蔡侯,看著照進床邊的月光,暗暗決定明日一早就要去找公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