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燈,緩步離開。
回到家中后,他趴在桌上,認真的看著面前的燈。
這燈并不精致,只是一個很普通,很素的燈。
上面只畫了一朵蓮花,似乎是以此來表明燈主人的身份。
他研磨,提筆,在上面寫下了一篇祝詞,畫了漂亮的花紋,猶豫了一番,在蓮花的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印下了自己的名章。
雖然這上面沒有蓮香的名字,但他的名字和蓮香的名字落在一處,便顯得親密了幾分。
他撫摸著那朵蓮花,在蓮花旁又畫了上了一朵新的蓮花。
仿佛這樣,他們便會成雙成對的站在一起。
這樣摩挲著,他的指尖仿佛也沾染了些溫度。
他的腦海中驀地出現了蓮香那張漂亮的臉,他匆忙收回了手指。
他這是在做什么。
為什么會寫下這祝詞,畫上這蓮花。
他雖不是什么有名的才子,但他如今身在戶部,他的墨寶也是有許多人追捧的。
他為什么要在這燈上題字。
還有。
他的腦海里為什么都是蓮香的樣子。
明明之前在王都時,他也曾見過蓮香,為什么那個時候,他不像現在這般,總是想著蓮香。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腦海中都是蓮香的影子呢?
是在見到蓮香被人欺負,卻還是溫柔笑著堅強隱忍的時候?
還是見到蓮香溫柔的笑著,眼中卻盡是心碎的時候?
漂亮的女子,他見過許多,溫柔的女子他也見過許多。
可她們好像都和蓮香不一樣。
她們都不是蓮香。
公孫越撥弄著手中的燈,一夜未眠。
第二日下了朝,他便提著燈來找了蓮香。
看到燈的時候,蓮香差點沒能認出來。
“這是奴家的燈?”
聽到奴家兩個字,公孫越擰了擰眉。
以前的蓮香雖然總是將姿態放得很低,但并不會一口一個奴家,一口一個奴家的叫著。
蓮香這樣,仿佛是在時刻提醒著他,他們之間的身份差別。
“蓮香姑娘,你現在已經不是妓籍了,不必自稱奴家。”
“你不該如此稱呼自己。”
公孫越將手中的燈遞給了蓮香。
“昨夜,蓮香姑娘為我的好友送上了河燈,我便也為姑娘送上一份祝詞,愿姑娘一生順遂,萬事無憂。”
蓮香看向公孫越手中的燈。
公孫越的字跡工整有力,十分漂亮,帶著一份嬌矜的傲骨,似乎是一個極為肆意之人。
可在她面前,公孫越好像仿佛并非這樣。
他謙遜溫和,永遠都保持著君子之風。
都說字如其人,但她好像并未看到公孫越肆意的一面。
她接過燈,看著燈上的祝詞后,微微怔愣。
密密麻麻的祝詞,都是在為她祈福,祈禱她身體康健,萬事順遂。
字字真切,仿佛當真要將這祝詞送到天上的神明那去。
“我這一生聽過許多甜言蜜語,祝我身體康健,萬事順遂的,你倒是頭一個。”
“公孫大人,您真的很特別。”
別的男人都是看中她這副身子,他們的夸贊無非就是她端莊美麗,蕙質蘭心,祝詞也都是一些青春永駐,覓得良人之類的。
仿佛她嫁個男人,有張漂亮的臉便已經是她最大的幸福。
至于她過的好不好,幸不幸福,身體康不康健根本無人在意。
她微微俯首,無意中露出白嫩優美的脖頸:“多謝公孫大人,您這燈奴家、我定當會好好保存。”
公孫越從未在人的身上見過那樣奇怪的情感。
愉悅、感動、平淡。
明明在蓮香低頭之前,他還在蓮香的眼中見到了幾分動容,只一低頭的功夫,在抬頭時,她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平淡。
可她微紅的眼角,卻讓他的心驀的一疼。
“蓮香姑娘,來楊柳樓時,我見到有一家點心鋪子,便買了些點心。”
“蓮香姑娘若不嫌棄就收下吧。”
他將用手帕包好的點心,放到了蓮香的面前。
這手帕是用了上好的料子做的,用這樣的手帕去包點心,簡直是暴殄天物。
還不等蓮香拒絕,公孫越就扔下了點心,轉身離開了。
蓮香急忙將點心放到了一旁的盤子里,將手帕拿了出來。
點心上的油漬已經滲到了手帕上,很難清洗干凈了,但蓮香仔細的洗了又洗。
離開楊柳樓,公孫越便去找了溫以凡。
“我好像是生了一種很奇怪的病,每當我看著蓮香姑娘的眼睛,就會覺得心口處疼痛難忍。”
“老溫,我是不是應該找蘇老看看看。”
溫以凡望著自己這位好友,輕聲咳嗽:“今日的你很是奇怪啊。”
公孫越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著:“有嗎?”
“當然,你平日和孔雀開屏一般,一年四季都拿著扇子,今日卻沒帶。”
“我……應當是因為今日起的晚,所以將扇子落在了家中吧。”
“扇子簡直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便是不吃飯,也不會忘了自己的扇子,我猜猜,你是因為什么忘記了扇子。”
溫以凡咳嗽了兩聲,喝了口茶,輕聲說道:“你應當是為了還燈,所以只記得燈,不記得扇子了吧?”
公孫越點了點:“正是。”
“公孫越,蓮香姑娘的一個燈就讓你亂了分寸,若是蓮香姑娘站在你面前,你豈不是要把命都給她。”
“你呀,怕是愛慕蓮香姑娘而不自知。”
“怎么可能,我對蓮香姑娘并無欲念,怎么會愛慕上她。”
“我只是控制不住,這雙眼睛總是忍不住追隨蓮香姑娘的身影,我盼著她可以過的幸福,卻從未想過要占有她。”
溫以凡的肩膀微微顫抖:“公孫越,我們相處多少年了?”
“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啊。”
“你公孫越什么那么有愛心了,你雖然心系社稷,一腔報復,卻從未只是心疼過誰,就連我這個老友纏綿病榻,也沒見你為我心痛過。”
“一個人,反反復復的出現在你的腦海中,讓你魂牽夢縈,方寸大亂,你還說不在意?”
溫以凡伸出手,戳了戳公孫越的胸口。
“至于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