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還有多久？”

豪車中，周星收回關上窗外風景的目光，問了一聲。

李澤轉過頭，道：“這里是松江路，離鳳城大街已經不遠了，如果不堵車，應該十分鐘內就能到。”

點點頭，周星沒再說什么。

車內又陷入了平靜。

小丫頭躺在車內，迷迷糊糊地睡著，半睡半醒。

凌綾、莫言等人則是在其余幾輛車上。

今天一早，邢蟲蟲、李澤、煙鬼等人便回來了，正好李澤對福德省這一帶比較熟悉，小時候曾在這邊呆過一年多時間，正好可以帶路，而且這里也屬于李家的勢力范圍，這邊的政府官員大多是李家派系，有李澤出面，會少很多麻煩，事情也比較順利一些。

窗外的風景不斷倒退，高樓大廈晃花了眼睛，四周盡是忙碌繁華的景象。

周星不言不語，心中卻在思索，該用什么辦法來說服楊明萬，但在這個問題上，他卻實在沒什么好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只能順其自然了。

福德路。

彩男和勝女大刺刺地走到了補鞋地攤旁。

雖然第一次做這種事，但兩人卻一點都不緊張，相反，他們感覺異常刺激，有種我主天地沉浮的感覺。

“喂，老頭，知道我們是誰嗎？”彩男不急著收保護費，他覺得這時候很適合出風頭。

勝女也不催促，他的想法和彩男差不多。

楊明萬木然地看了兩人一眼，沉默不語。或者說，他這是麻木的表情，仿佛任何事都無法令其改色。縱然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當他的夢想破滅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死了，他的世界灰暗無色，死了、活著。對他而言，都無甚影響。

也許是認為老頭被自己倆嚇呆了。彩男和勝女很高興，很有成就感。

彩男一腳把楊明萬腳下的鉗子踢飛，這一刻，他感覺自己霸氣外泄，猶如被許文強附體，他做出一個兇狠的表情，一副視人命如草芥的模樣，淡淡道：“聽著！我們是花樣猛狼幫的人。我是白龍堂堂主，他是青虎堂堂主！你以前可能沒有聽過花樣猛狼幫，不過這不要緊，以后你一定會對花樣猛狼幫的印象很深刻！因為有我們在，花樣猛狼幫注定會一飛沖天，早晚會成為福德省最大的地下幫會！”

也許是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了，不太符合‘黑澀會’的形象，他蠻橫道：“好了，廢話不多說，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交保護費，不用太多，每個月只要5萬就行。交了以后，你這地方就受我們花樣猛狼幫的保護，誰要是敢找你的茬，你就直接報我們幫會的名字，告訴對方，你是我們花樣猛狼幫罩著的，讓對方把眼睛放亮點，莫要自尋死路；二，不交保護費。從這地方撤走，以后不準再在這一帶擺攤。當然，如果去我們花樣猛狼幫勢力范圍之外擺攤。那我們也管不著，隨你便。不過在這里，就只有這兩個選擇。我給你一分鐘，一分鐘后要是你拿不出錢來，就趕緊把東西撤掉，不撤，就別怪我們動粗！”

勝女捅了捅他的肩膀：“誒，彩男，咱們是黑澀會，應該霸道一點，不講理一點，這樣才符合大家對黑澀會的印象嘛！”

彩男略一琢磨，果斷點頭：“有道理！”

之后他便沖著楊明萬道：“好了，一分鐘已到，交錢吧！”

路邊一個妹紙偷偷瞧著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這就一分鐘了？難道你們家的時間比別人家的時間走得更快？”她擔憂地看著楊明萬，愧疚不已，“老大爺，你可千萬別怪我，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跑不得跳不得，出去了也只能給人家送菜，除了多一個人受傷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叔叔們很快就會過來，你一定要撐住啊！”

妹紙捏著拳頭，暗暗為楊明萬打氣。

楊明萬瞥了兩人一眼，低下頭繼續做事，仿佛什么都沒聽到。

一陣涼風吹過，帶來幾分蕭瑟。

彩男的手懸在半空，僵硬的一動不動，但臉上的表情卻告訴別人，他生氣了。

營造了半天的氣氛，好不容易出來收一下保護費，平生第一次，想不到對方居然不配合，最令人氣憤的是，對方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老頭，這也是最令彩男憤怒的之處：“連一個老頭都不怕老子，難道老子看起來真的沒有一點威懾力、威脅力？”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他必須做點什么，以維護自己的尊嚴！作為一個黑澀會幫會堂主的尊嚴！

“死老頭，你想死是不是？”彩男捏了捏拳頭，威脅道。

勝女在一旁幫腔：“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到底是交還是不交！”

也許楊明萬覺得這倆小伙表演得挺辛苦，終于忍不住配合說話了。

“5萬？太多了。我在這里擺地攤，補鞋，刨去成本，運氣好一天能賺50，運氣不好就只能賺10、20，平均下來，一個月賺了不到1000。”楊明萬的表情依舊木然，語氣也聽不出什么情緒，仿佛很平淡地算一筆賬，簡簡單單，風輕云淡，“你們讓我每個月交5萬，對不起，我沒錢。”

他真的沒錢？

對，也不對。

真要論財富，其實他在整個福德省也是數一數二的，但是他從沒有動過那筆錢。

那錢，太臟，他不愿碰，怕臟了自己的手，玷污了自己的人格。

如今，他失去了一切，不希望連最后的人格清白都丟掉。

說不上多偉大，只是性格偏執，僅此而已。

雖然覺得這么收費是有點不合理，但彩男和勝女卻又認為天經地義，他們是什么人？黑澀會！你見過哪個黑澀會的人真正講道理的？講道理的時候，那是不牽扯利益關系，或者牽扯的利益還不夠大，一旦達到了某個標準或界限，那你就有機會嘗嘗黑澀會是如何的不講道理！

別以為黑澀會的人全都像港片古惑仔里面的那些人一樣，那片子把黑澀會都拍得高尚了，拍得跟大好人似的，其中許多是虛夸，還有許多是從黑澀會本身的角度來述說的故事，他們即便對某人好，那么這個人也一定是黑澀會的人！

百姓與黑澀會，終究是處于對立面的。奢望黑澀會的人真心待你？做夢去吧你！

也許其中真的有不得已走上這條路的，但一旦踏上了這條路，就不再有資格說自己是個好人，永遠記住一句話，黑澀會，講究的是利益，你對我有利，那你就是我朋友，如果你對我產生了威脅，那么對不起，希望下輩子咱們繼續做朋友。

“老頭，我不管你有錢沒錢，那是你的事，我的任務就是收錢，其余的不在我考慮范圍之內。總之，別家我也收這么多，你這里，我同樣收這么多！這樣才公平嘛！沒有錢，那么你這攤子肯定保不住了！”彩男的語氣漸漸冷了下來。

勝女叫囂道：“不止攤子保不住，指不定你也得進醫院休息幾個月！”

當然，真正的黑澀會肯定不會這么明目張膽，也不會這么張狂，就算威脅，也是笑瞇瞇地暗中威脅，不過彩男和勝女的身份特殊，做事兒向來如此，倒是和那些混久了的混子有些區別。

楊明萬低著頭，默然不語。

“艸你個老不死的！”彩男終于爆發了，罵出一句話，一腳就把地攤上的東西踹得七零八落，散亂一地。

勝女不甘示弱，撿起一把鐵錘便對著地上那些東西猛地一通砸。

楊明萬無所動，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跟他無關。

彩男差點被氣得吐血，他突然覺得眼前這老頭的腦子有問題，否則怎么會如此淡然？

任何一個正常人的反應都不會是這樣啊！害怕、恐懼也好，憤怒也罷，你總得有點反應吧？

兩人感覺就像是自己牟足了力氣卻打在一團棉花上，深深的無力感充斥著他們身體。

但越是這樣，他們便越是氣憤，這是他們第一次收保護費，一定得做得漂漂亮亮的，這件事具有巨大的意義，怎么能因為一個老頭而留下污點？不成，萬萬不成！

“老頭，你交不交，你交不交！”勝女拿著鐵錘，兇狠地指著楊明萬。

楊明萬無動于衷，好似少了一根筋，抑或反射神經出了問題，恐懼、憤怒等情緒在傳送的過程中斷開。

彩男暴怒，一腳踢向補鞋的機器，但好死不死的，他腳尖竟然踢到了針尖，鞋瞬間被刮破，一條血痕從腳趾頭一直延伸到腳后跟，幾秒鐘時間，鞋子和地上就流了一大攤血，血很濃，顏色很深，就像是加了色素一樣。

“啊！”彩男發出慘叫聲，痛苦、憤怒交織。

勝女手足無措，他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彩男本是想把那機器給踢到一邊，沒想到卻把自己的腳搞受傷了，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那血口子很是猙獰，就像是兇狠的怪獸的血盆大口。

他在一邊還沒什么動作，彩男已經因為極致的憤怒，一把將其手中的鐵錘奪過來，旋即沖向楊明萬，猙獰地吼道：“給老子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