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嬌

第兩百五一章 博弈(中)

第兩百五一章博弈(中)

益王身邊有無謀士,長亭不知,長亭只知蒙拓再一次地身陷險境之中,而石家卻無人有所預料。長亭緊抿朱唇,手一把撐在木案之上,沉聲道,“我們去正堂。”

她必須有所作為,無論是增兵救援還是禍水東引,將符稽的視線重新投到冀州來,以此解蒙拓之圍...她必須做點什么!

無論她與張黎的猜測成沒成真,這個準備都應當提早做。

長亭走得裙袂生風,請小丫鬟通傳之后,入正堂內院,庾氏正倚窗教石宣繡花,天已經暗暗灰了下來,長亭拐過屏風,福身問安之后,庾氏笑著一邊收起繡花繃子一邊同長亭說話,“怎么走得急匆匆的?看這天兒恐怕是要變天...”

“是要變天了。”長亭悶聲回道,一抬頭,聲音放輕,“姨母,益王這一招恐怕有詐。”長亭眼見庾氏臉色微變,沉聲再道,“益王久久未曾派兵來與冀州對壘,姨母可曾想過如果符稽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與冀州正面交鋒,那他搞這么一出,目的到底在何處?”

庾氏并非蠢人,長亭也不是蠢人,張黎、石闊與蒙拓更絕非蠢人。

他們一開始認定符稽是想調空城池,擒賊先擒王,依照一貫的思維揣度符稽的思想,奈何卻被符稽帶到了溝里去。上一次被符稽帶到溝里的是陸長英,他貿然出兵圍堵陳家卻反遭陳家圍成了甕中之鱉,萬幸之萬幸,陸長英逢兇化吉逃過一劫。

庾氏手上收線的動作一慢,石宣仰著頭看二人的神色,蹙眉輕聲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嗎?”

庾氏手一招喚來丫鬟,“把大姑娘帶回房去。”話音一落,丫鬟便將石宣帶向偏廂,庾氏方沉聲開口,“可是阿拓有來信?”長亭搖頭,庾氏再問,“可是截到機密信箋?”長亭再搖頭,庾氏手越蜷越緊,最后再問,“那你是如何判斷符稽是何用意的?”

長亭抿了抿唇,溫聲回道,“如今只是猜測罷了,只是稍一想想,便覺符稽分明可走兩路棋將軍。咱們堵住了左路,卻讓右路放行,主帥前頭沒有卒子和軍,難免心里頭有些慌...”長亭伸手幫庾氏挽線收繃子,聲音不硬,可其中的意思有些硬,“連阿嬌這樣養在深閨的婦道人家都能看出來,符稽、符稽身邊的幕僚恐怕不會放任這么樣的機會溜走吧。姨母這般的人物不會看不出來吧?”

張黎垂眸斂袖靜候于正堂之外,隱約聽見里間長亭的聲音,眉梢一抬不覺心頭大贊一聲,他原先看長亭虎虎生風地走過來還以為長亭要么威逼,要么利誘庾氏出兵護蒙拓,可如今一聽這分明是勸慰的語氣,不驕不躁且處處站在大體之處先捧再勸再解釋。張黎眼神一瞇,這世上對外人彬彬有禮的太多了,對自家人客氣有禮的太少,頂聰明的人是對著家人也能抱以最寬和的態度...如此情急之下,長亭還保持著平和,實屬不易。張黎眼眸向里一瞥,暗暗點頭。

天空“轟隆”一聲雷鳴,庾氏順著身子坐下,抬眸看向長亭,“是...我們將寶全都壓在了冀州身上,若符稽一開始就打的是邕州的主意,那我們必輸無疑...”臨危,庾氏反倒不懼,腦袋清晰地條條剖析,“一來我們丟了邕州,二來阿闊離開了幽州,若符稽兵力夠足膽子夠大,他完全能夠將幽州順勢吞下,三來...”庾氏心頭一跳,頗為心驚膽寒,語聲愈發向下沉,“三來,邕州遇襲,照蒙拓的個性,他必定以命相搏...”

長亭坐在庾氏身畔,耳邊雷鳴,余光電閃,隔了許久方見到庾氏大變的神情,長亭俯身探眸輕聲道,“出兵增援吧,姨母。”

“可若是符稽等的便是這一刻又該怎么辦?”庾氏語速極快,“如若一旦冀州出兵,符稽聞風而至,如今城中只有一個阿闊與黃參將!那冀州怎么辦?幽州一來一往需一旬的時間,而邕州更遠,大部隊行進單程需二十天,沒有人來救援,冀州便是一座孤城!”

“這便是符稽給咱們出的題。”長亭眼眸未動,跟著庾氏的話說下去,“如今出兵增援,怕的是益王進攻冀州。不出兵,又怕益王盯著邕州,如今正處兩難境地,阿嬌心里很清楚。但是我們要這樣想,在符稽的立場上看,哪一邊他的勝算更大?”

“自然是邕州。老巢里有舊人,里應外合,不愁不成事。”庾氏心里也很清楚,可...冀州也是老巢啊...庾氏張口再道,“但是...”

“沒有但是。”

外間清朗一聲,長亭轉眸看去,卻見石闊寬衣廣袖撩簾而進。

“沒有但是,母親與阿嬌,我答應過的,要好好照應。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石闊面無表情,“就算益王要攻冀州,母親難道忘了這里還有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