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嬌

第兩百五四章 意料之外(上)

第兩百五四章意料之外

玉娘私心倒很有興致,卻仍舊掛憂著外城戰事吃緊,面上未曾顯露出來,朝石宣敷衍笑笑,再拿眼光看向長亭,語氣輕飄飄的,一聽便不是很在意,“到盛夏再說吧”話鋒一轉,口吻帶了些怨懟,“你說符稽咋這么賊呢!繞來繞去的!要打仗就打不就得了!這里捅一下,那里戳一下!搞得人不曉得該看顧哪里才好!”

長亭抿唇安撫,“他就是想搞得人不知道該顧哪里才好呢!若咱們都將他看透了,這天下哪兒那么容易打下來呀?”

玉娘長唉一聲,眉眼焦灼,岳番可也跟著蒙拓去的邕州呢!她倒是整日懵懵懂懂的,可府里上上下下,連小丫鬟腳板都是抓緊了的,她憂心岳番也憂心蒙拓,既想在菩薩跟前求,請符稽出兵進攻冀州,可又怕冀州城里空蕩蕩沒個人撐起來,可若在菩薩跟前求進攻邕州,她又怕黃參將壓根沒過去玉娘再大呼一口氣,默念一聲阿彌陀佛。

內室里燃著暖香,高幾上擺著雙耳梅瓶,窗欞間小柵欄中種著些雜草,縱然如今天寒地凍,這草也長得綠油油的,一副生機勃發的模樣,石宣躺臥在暖榻上百無聊賴,仰頭看了看垂在暖榻上的流蘇,伸長手去薅了薅,奈何沒薅到又一屁股坐回榻上,耳朵聽長亭與玉娘這番話,不由得跟著嘆口氣,語氣一低。挑眉輕聲喚道,“阿嬌阿姐”長亭“嗯”了一聲,石宣扭頭看了看門廊。手一擺,小丫鬟們便埋首而去,長亭身邊站著的滿秀與白春抬眸看了眼長亭的眼色便也跟著出了門去,滿秀跨過門檻折身將門掩實了,內堂里的光便跟著暗了下來,石宣抿抿嘴,身形向前探。柳眉微顰,輕聲吐氣,“黃參將究竟去了哪里?是去了邕州嗎?”

長亭笑了笑。在謀略中長大的姑娘,再不知愁總也有敏銳的洞察力——這些東西是深入骨髓的。

“姨母沒有告訴你?”長亭聲音也放得很輕。

石宣搖頭,“我沒問,不過。母親大概也不會告訴我。”石宣眼神一垂。看向擺在身側的蘭草,伸手揪了揪,一揪就把一根蘭草葉子揪掉了,石宣輕咳兩聲趕緊手一甩將蘭草葉子一放,神情抱歉將預備開口致歉,長亭卻笑起來,“不過是根葉子,沒什么了不得。”長亭話一頓。正了話題,再問。“阿宣以為黃參將去了哪里?”

石宣再搖頭,想了想,卻展眉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阿嬌阿姐莫把我當阿寧,阿寧聰明著呢,我腦子不好使,連繡花兒都學不會咧!”石宣歪頭,“母親說,我什么都可以來問阿嬌阿姐,阿姐不會害我,更不會不告訴我。”

“姨母沒說錯。”長亭看著石宣,就像看著平成里的小阿寧,姑嫂關系總歸有一天會出現利益沖突,可若如庾氏所想,亦師亦友的關系卻比姑嫂關系要牢靠許多,既然庾氏希望她與石宣走到一塊兒去,長亭也樂見其成,“阿宣什么都可以問我。”長亭笑一笑,手放在膝上,婉然側眉,循循善誘,“黃參將去哪兒,壓根不重要。”

石宣“嗯?”了一聲,語氣上揚,眉梢帶有不解地看向長亭。

長亭溫聲緩語,“讓符稽以為黃參將去了哪兒,才最要緊。”長亭仰了仰頭,側眸問玉娘,“阿玉,你還記得我在黃參將出行前,送出的那封信箋?”玉娘突然被點到名,微微一愣神,偏頭想了想,再點頭,“記得啊,送出去了啊,送到平成給長英阿兄。”

長亭點點頭,眉目舒展再問石宣,“阿宣,你知道黃參將出城那日,我在何處嗎?”

“在城墻上。”石宣語聲清脆,“同張黎先生一起,就站在城墻的角樓上,許多庶民和兵士都說看見你了。”

“嗯,沒錯兒。”長亭微微頷首,再問,“昨日滿秀出城去我的嫁妝別院清點物件兒,一來一往整整一天,又抬了三個木匣子回來,此事,阿宣可知?”

這幾件事,越來越雜,石宣遲疑片刻,蹙眉點頭,“知道三個很大的木匣子想遮都遮不住”

長亭一笑,沉下語聲問,“那么,你猜到符稽會怎么想了嗎?”

“啊?”石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再“啊”一聲,頓感壓力頗大,長亭則神容耐心地看著她,靜待其后話,玉娘心有余悸地看著這一幕,熟悉而悲傷,在平成的時候,陸大姑娘集訓她、阿寧、滿秀,三人當中也就只有年紀最小的阿寧跟得上節奏,她與滿秀,一個喝茶裝聾,一個埋頭裝傻

場景重現,石家小姑娘的反應也沒好到哪里去。

胡玉娘頓時升起來一股尷尬卻特異的優越感。

長亭耐心再問一遍,“這么多事情串在一起想,從冀州送到平成,途中要過東市集,人多眼雜,符稽若有心則很容易留意到。我當日在城墻上送行,既然城下的庶民與兵士都看到了,那么沒道理符稽留下的樁子看不到。三個木匣子,很大,遮都遮不住,招搖過市,符稽必定也能知道。三件事,足以引導符稽往一個方向去想了。”

石宣快哭了,回過頭看玉娘,卻看玉娘一副想笑不敢笑,想哭不想哭的尷尬樣子,不禁更想哭了。

長亭輕嘆,這石家的孩兒怎么是差著生的呢?老大愚鈍,老二精明,老三懵懂,老四長亭看了眼冥思苦想的石宣,還成,總還樂意想一想嘛,長亭又靜待半晌,內廂靜悄悄的,連帶著游廊的風都輕了許多,石宣猛一抬頭,大“哦”一聲,見長亭眼眸一亮,不覺挺直脊背,先捋清條理再結結巴巴道,“我覺得我覺得是在誤導符稽”

長亭嘴角一翹,示意石宣說下去。

“阿姐給平成送信是求援嗎?之后在城墻上送黃參將出軍,又好像是監督或者是審視”石宣吞吞吐吐說了個大概,“再之后從別院抬嫁妝這”

長亭笑了笑,輕輕揉了揉石宣額頭,笑著贊揚,“很不錯了!”

石宣面上羞赧,埋下頭去。

“確實是在誤導符稽,而依照符稽的個性,他一定會買賬。”長亭柳葉眉微微一挑,語帶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