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捉得了螳螂一次,便捉得了第二次。
庾氏當時沒懂,可沉下心來仔細捋一捋,便心覺長亭或是在言當初陸長英被符稽逼迫得幾欲繳械一事,上一回陸家逃脫了,這一回石家也應當安然無恙。長亭的計謀,庾氏聽得心驚膽戰。此計風險極大,只要符稽未曾多想,必定進攻冀州,而黃參將已經列隊出行,到時候城中不過五千人和一個石闊,如何抵御符稽攻勢?奈何長亭態度篤定堅決,庾氏雖不應,石闊卻十分贊同當場答應,再三權衡之下,庾氏問了長亭一句話,“若符稽麾下無人想到這套中套,反而誤打誤撞選對了,咱們豈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長亭語氣平和,笑著回之,“他麾下有人極其了解我和阿兄個性,這場戲,必定看穿。”
前有石闊力撐,后有庾氏豪賭,黃參將便帶隊浩浩蕩蕩向邕州而去。
符稽大軍至邕州城下之時,邕州城大門緊閉,城墻上有三兩兵士撐著旗桿打瞌睡,角樓上來回巡邏的士兵皆無精打采,符稽大軍將至即遣旗令官在城下行令,城樓上的旗令官看得目瞪口呆,轉頭看向身旁重盔加身,抱刀沉默之人。
城下的行令官打的旗語是,“朝中來人,如見圣令,放行。”
朝中來人若不放行,便是違抗圣令若守城主將安上了違背圣令的罪名,那么符稽攻城名正言順,十分占起手。行令官是頭一回見著如今因娶了陸家姑娘而風頭正勁的蒙將軍,他本是小小一個副旗長,卻因邕州全城戒嚴,全城男丁必須輪換拿刀護城,他便被拱了上來,哪知今日運道不好,正逢符稽大軍兵臨城下...行令官張了張口準備解釋,哪知話尚未出口,便聽那蒙將軍沉聲吩咐下去,“打旗。”
行令官一個恍神,哦對,這位蒙將軍十幾歲就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了,滾了這么多年,哪能看不懂旗語啊!行令官趕忙胳膊一抬便將旗子撈起,轉頭看向蒙拓,聽他下一步指令。多半是打“不開”,要不就是“質疑”,本來就做足準備要打仗,如今建康的兵馬都堆到城門口了,蒙將軍能讓步?若他讓了,回冀州咋個交待?死乞白賴娶了個士族姑娘,怎么能這時候尥蹶子...沒一會兒,行令官腦子里就過了許多東西,停都停不住,想得正歡,后面發聲了。
“打,看不懂。”蒙拓語氣波瀾不驚,恰似一汪死水。
行令官身心一驚,趕忙扭頭去看,卻見蒙將軍的臉色也像一汪死水,準確來說,蒙將軍什么時候的臉色就像是一汪死水...
行令官“啊”了一聲以作疑問,好似沒有聽懂。
蒙拓語氣未變再復述一遍,“打旗語,沒看懂。我們沒有看懂將才他們打了些什么東西,你聽懂了嗎?”行令官忙“哦哦”兩聲,這漢子腦子一根筋不會轉,忙道,“他們打的是‘朝中來人,如見圣令,放行’,將軍,現在我們打什么?”
蒙拓臉色終于動了,轉眸看向那人,深吸一口氣,張口問他,“你是不是姓胡?”還有個妹妹叫玉娘...蒙拓被蠢得有些發笑,他這輩子見過最蠢的人,玉娘排行第一,好歹人姑娘家大智若愚且義氣明白,石閔排第二,可他蠢得也無這般明顯,哦,對了,長亭房中還有個丫鬟叫滿秀,看起來也不是太聰明的樣子,也不知定親嫁人沒得,珊瑚、碧玉兩個小丫鬟也瞧上去有些蠢——托行令官蠢的福,大軍壓城之時,他還能有心思想長亭屋子里哪個丫鬟比較蠢...
行令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忙搖頭,“臣下姓王...”
蒙拓轉過目光,看著他笑了笑,走上前去拍拍其肩,“成親了嗎?”行令官漲紅一張臉搖頭,蒙拓眼神從城下密密麻麻的兵馬頭上掃過,輕聲道,“好好干,等回冀州了,我給你配樁親事。”
就珊瑚吧,珊瑚比較呆,和這小伙子挺配。
蒙拓伸手接過行令官手上握住的旗子,一個跨步上前,明晃晃地立于城墻之上,雙臂左右揮動,面向城下諸人,打出了一個很漂亮的旗語——“沒看清,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