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忽然好生氣,氣自己、氣他,還有汽車和一切該死的事情。
不可以這樣結束,她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她拒絕顧玉恒死在她面前。
她還欠顧玉恒的很多!
正準備好好報答眼前的這個那男孩,結果沒想到這個男孩兒卻在她面前被車撞。
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汽車撞的飛起,從空中落下來的時候,二次再被汽車撞到。
幾乎是二次傷害。
人倒在地上,嘴角,眼角流著鮮血,整個人躺在那里毫無生氣。
在昏迷過去的那最后一瞬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充滿了溫暖,善意和對于生的渴望。
和那個曾經她心目中囂張跋扈,脾氣暴躁的顧玉恒完全不一樣,卻讓她心里悲傷。
難道是因為她利用眼前的男孩兒太多,才讓這個男孩兒有了這么樣的悲傷結局。
江瑤撲上去。
“顧玉恒!”
江瑤大叫,但并不期待聽見回答。
她停了一下凝神傾聽,一片寂靜中只有空氣在顫動,與其說那是聲音,不如說是一種感覺,仿佛剛才沖擊的力道還在回蕩。
汽車對上人,通常汽車會贏。
不過,顧玉恒可能沒死;或許他只是昏過去。
就算再慘重的車禍也時常有人大難不死,而有些時候不過小小擦撞就能讓人脊椎斷裂,命喪當場。
重點是姿勢、時機。
唉,其實全憑運氣。
江瑤不懂心臟為何跳得這么快,胃里感覺像裝滿了冰。
很難受不舒服。
她曾經多次近距離和死神打照面,大部分的時候是她那具殘破的身體召來的。
生死轉移的速度很快,差不多是眨一下眼睛,生命就這樣退場。
沒什么大不了。
這次不一樣,感覺不像沒什么大不了。
感覺像——天啊,她不知道像什么。
也許是驚慌,或者是痛苦,但造成這些感受的原因卻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抱起顧玉恒,沖著司機吶喊。
“去叫醫生啊。”
司機從車上下來,先看了一眼顧玉恒。
看到顧玉恒已經閉上兩眼口鼻冒血,才轉身直奔醫院而去。
原本在陽光照射下清晰無比的道路忽然模糊了起來。
她因為強忍淚水而雙眼發疼。
她學會了迎難而上,絕不讓命運再有機會給她迎頭痛擊。
每個小細節都很清晰,卻莫名疏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還沒人來。
醫生護士呢?
不就在醫院門口,為什么救援變得那么漫長?
但她覺得他們仿佛被封在氣泡中,里面的一切都靜止不動。
她必須做點什么。
她伸手試他頸部的脈搏。
還有一點。
他的胸口隨著又慢又淺的呼吸起伏,接著江瑤猛然察覺顧玉恒居然睜開眼睛在看她,驚愕從頭竄到腳。
他快走了,只剩一口氣,但這一刻他看著她,而且很認真。
他的視線依舊牢牢鎖在她臉上,表情慢慢變得溫柔、充滿感激。
他的嘴唇動了一下,說了一句話……接著,黑色的眼眸漸漸凝滯、失去神彩。
他的身體反射性地吸了最后一口氣,還想搶回已經流逝的生命,最后的掙扎也快要停止。
江瑤咬牙,不能這樣。
顧玉恒不應該死。
這么年輕的生命,不會死。
她絕對不允許他死。
顫抖著手給顧玉恒嘴里倒了一滴液體,這個時候沒人注意到江瑤突兀的拿出來的瓶子。
這得感謝冬日里寒冷的一天,外面刮著北風。
每個人都不愿意在街上停留腳步。
今天這條路上現在沒人,要不然江瑤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來拯救顧玉恒。
看著液體流進了顧玉恒的嘴里,她的心才稍微放下,這液體據說可以起死回生。
只要顧玉恒沒死。
她剛才摸過顧玉恒的脈搏雖然微弱,可是還活著。
顧玉恒不覺得痛。
他覺得也許該感到痛楚才對,但一點也不。
這樣很好,因為他不喜歡痛。
一切都顯得遙遠虛幻。
他知道他該試著起來,有個緊急的原因逼得他一定要逃跑,但他一點也不想動。
反正也動不了。
或許等一下就起得來了。
不,不,他不能騙自己,即便現在也一樣。
尤其是現在。
他快死了。
他很清楚,不過沒關系。
如果還有選擇,他不會輕易放棄,但所有選擇都消失了,放手的感覺好輕松。
顧玉恒感覺得到生命正在流逝,每次呼吸都越來越慢。
他的心跳——他的心還在跳嗎?
他完全感覺不到。
一個溫柔的手指正觸摸他的心臟位置,很溫暖,或許已經停了吧。
那也沒關系,反正媽媽瘋了以后,那顆心只是無謂地跳著而已,它也累了吧。
強光刺眼的急救燈光架設在上面,光線正好照在地上。
眾人交談、無線電雜音不斷,背景還有事故車輛的引擎在低聲悶響。
“沒有呼吸了!”
宣告搶救失敗。
江瑤不可置信的搖搖頭,“不可能!他還活著!”
起死回生呢?
仙草不會撒謊。
絕對不會。
醫護人員同情的看這江瑤,無力的擺擺手。
江瑤一把掀開白色的被單,用力的給他做心臟復蘇。
不可能。
完全不可能。
“他活著!一定活著。”
醫生很無奈,但是他還是按住顧玉恒的頸側摸脈搏。
做最后一次測試。
他摸到了,可是他敢用生命發誓,一分鐘前明明沒有脈搏,現在他的指尖卻感覺到生命的脈動,雖然又弱又急,但真的有。
“他還活著!”
他大喊。“天哪!快來人,抬到急救室,傷患還活著!”
病床上的人簡直像個木乃伊。
他兩條腿都上了石膏,用滑輪和吊帶固定起來。
他的頭部包扎著紗布。
臉上血色全無。
從他喉中插的通氣管中發出微弱而規則的吸氣聲,他身上還插了些別的管子,他躺著一動也不動。
她的喉嚨發干,幾乎說不出話來。
面對著病床上毫無動靜的人形。
她握緊雙拳,淚水又涌上眼睛,多虧了仙草。
她的腳將她領到床邊,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各種管子和導線,眼光始終不離他的臉。
他的肌膚濕熱,讓她吃驚地抽回手。
不知怎的,她本以為他應該是冰冷的。
這體溫是他體內仍燃燒著生命力的又一證明。
她的手緩緩回到他的手臂,停在他手肘內側的光滑肌膚上。
她小心地避開靜脈注射的針頭。
他是溫暖的,他還活著。
她的心臟在胸腔中狂跳不已,她心底涌起一陣幾乎無法克制的情感,想到他仍然在頑固地抵抗、掙扎著活下去,讓她心如刀割。
對他遭受的痛苦,她仿佛感同身受。
可是醫生也說了他活著就是奇跡。
做了三次手術能活下來就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