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不缺熱鬧。
皇城重地,人多的熱鬧尤其的多。
桑枝夏不是不知道京都里有自己的高門貴婦的圈子,品茶賞花的帖子也收了不少,但她一個都沒去。
懶得湊這種熱鬧。
徐三叔遺憾地看著落敗的棋局扼腕嘆息,聽完笑道:“行,這股子傲氣是咱家的好孩子。”
“你在家好生養著,正巧我最近沒事兒,劃出來的那些地該怎么打理你跟我說,三叔去給你辦。”
說起種地,家里人或許不如桑枝夏老道。
但若論按吩咐種地,大小都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桑枝夏信得過徐三叔的本事,只是沒忍住打趣回去:“三叔也是雅名在身的人呢,不去賞畫下棋,與人品茗彈琴,去地里滾一身的泥就不怕被人笑話?”
徐三叔氣得把棋扔進了罐子,斜眼看著桑枝夏笑:“好你個小丫頭。”
“孩子都馬上三個了,竟是敢揶揄你三叔我了是吧?”
“笑話你幾句怎么了?”
徐三嬸端著個托盤過來,把幾碟子點心擺在桌上,剜了徐三叔一眼說:“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個長輩的樣兒,就這還不許人笑話?”
徐三叔在妻子的面前一貫的氣短,飛起眉毛不吭聲了。
家中無外人,延續了之前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閑坐說話的習慣,此時沒事兒的人都在。
徐三嬸坐下拿起自己做了一半的繡活兒,一邊分線一邊說:“要我說夏夏劃出來幾塊地折騰也挺好,咱們也能跟著去避一避。”
“不然整日整日在家里出不去,被接二連三上門來聒噪的人也擾得心煩。”
他們是打定了主意閉門不出,可無奈是每日都總有那么多人來堵門拜訪。
哪怕是被拒了,這些人也鍥而不舍得很,反反復復地來。
誰見了不心煩?
徐二嬸也端著茶杯嘆氣:“是這么個理兒。”
“鋪子里去不得,一露面聽的都是奉承話,吹得我腦瓜生疼,家里也不是很坐得住,總覺得閑得心癢癢。”
這段時間曾經雷厲風行,打拼在外的夫人們都被迫賦閑在家,曾經過慣了的悠閑日子沒成福氣,倒變成了享不了的閑福。
許文秀都沒忍住,問:“夏夏,你想動的那些地劃在哪兒了?是怎么打算的?”
桑枝夏在心里策劃了許久,列出來的書面計劃也被徐璈整理好了,這會兒讓人拿出來就能用。
在場的都是在泥地里打過滾的,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就連老爺子都被分散了注意力。
老爺子思索道:“這么說的話,其實這事兒該早些操辦起來了。”
京都的氣候不如嶺南,再過些日子等飄雪凍土,再想施肥就沒那么容易了。
春耕雨貴時節不可錯,一旦錯過就得等到來年。
時間可不等人啊。
桑枝夏趴在桌上嘆氣:“我也是這么想的。”
“可我跟徐璈商量不通,他不許我去。”
桑枝夏腹中的孩兒月份大了,徐璈的心弦開始逐漸緊繃。
徐璈認定桑枝夏在孕期顛簸太過,有了齊老都看不出來的虧空。
每日除了上朝辦正事兒,其余有一點兒時間眼珠子都全黏在她的身上,弄得大家伙兒都跟著緊張兮兮的。
其余人一想徐璈看守的緊密程度頓時無話。
誰知今日湊巧沒去醫館的齊老插了一句:“那小子就是顛出來的毛病,你慣著他做什么?”
“你好得很,想去哪兒去不得?”
桑枝夏眼里燃起躍躍欲試的光,許文秀不是很確定地說:“齊老,您這話保真嗎?”
“夏夏現在可是八個月的肚子了,這時候是不是該好好在家靜養才對?”
“靜養什么?”
齊老嗤了一聲毫不客氣地說:“她身子好,內里并無虧損,胎像穩固,本來就沒什么事兒。”
“再者說本來就應該有活動不可久坐久躺,否則氣血不利生產,也不利恢復。”
“她只是想去轉轉看看自己的地,又不是要去揮鋤頭下地,這有什么去不得的?”
事關桑枝夏和孩子的康健,齊老不會含糊半點。
既然是齊老說的無礙,那……
桑枝夏緩緩坐直了興致勃勃地說:“那咱們去瞧瞧?”
一直閑話的人齊齊轉頭,桑枝夏的聲音帶了蠱惑:“祖父,咱們在家也是無趣,去看看怎么了?”
“我真的就只是去看看。”
桑枝夏說完又去誘惑許文秀:“您想啊,那邊莊子什么都是收拾好的,一日看不完的話,大不了咱們分做幾日慢慢看,在那邊住幾天不就行了?”
“我聽人說莊子上還有新生的小鹿呢,我還沒見過那么小的鹿,咱們一起去瞧瞧?”
桑枝夏若說自己要單獨去,那指定是誰都不同意。
可如果是大家一起去的話……
許文秀試探道:“那……要不派人去醫館把胡老爺子和嫣然也叫上?”
有兩位杏林高手在,再加上他們這么多人看著,桑枝夏和孩子保證穩妥!
徐三嬸也興奮地搓了搓手:“真要去住好幾日?”
“那咱們是不是該去收拾收拾衣服之類的?畢竟好幾天不回來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老爺子的身上。
老爺子很有一家之主的威嚴,摸了摸胡子含笑說:“都去準備吧。”
“半個時辰,車馬安排好了咱們就出發。”
出門是臨時起意,大家伙兒的動作是一致默契。
不到半個時辰,在家的人全都整合完畢。
徐二嬸還非常體貼地想到了南家的女眷們,特意轉道去南家把老太君等人也都接上了。
一行十來輛車,浩浩蕩蕩地沐浴著正好的陽光出了城門,一路朝著京郊駛去。
兩個時辰后,下朝時還把兩個娃順回來的徐璈,以及從國子監回來的徐明輝,二人站在門前面面相覷。
沉默不到半晌,徐明輝面無表情地說:“所以,家里沒人,對嗎?”
徐璈臉黑成了鍋底,一手牽著一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小娃娃,咬牙說:“除了我和孩子,你還看到別人了嗎?”
他只是去上朝而已!
僅僅是散朝后被皇上扣住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