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熙來到一直在外面等待的張弛面前,向他道:“沒事了!”
“沒事了?”張弛有點不敢相信,畢竟剛才馬東海的態度他都看在眼里,感覺事情沒那么容易結束。
“你吃飯了沒有?”
張弛搖了搖頭,李躍進的事情都沒解決,他也沒心境吃飯。
楚文熙道:“我請你吃飯。”
張弛道:“那怎么行,要請也該我請您。”
楚文熙笑了起來:“那好,你請我。”
她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還是張弛坐過的那輛瑪莎拉蒂。
張弛坐進車內,心中還是有些不踏實,雖然她說沒事了,可畢竟沒有得到警方那邊的確切消息,此時小黎打來了電話,在電話中告訴張弛,剛剛馬東海聯系了警方,推翻了此前他自己所有的證供,根據他新的證詞,李躍進脫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小黎讓張弛不用擔心。
張弛告訴小黎自己和黃春曉在一起,小黎一聽就明白一定是黃春曉起到了作用。
因為這個好消息張弛對黃春曉充滿了感激,他本來提議去北辰人家,準備好好請黃春曉吃一頓表達謝意,可黃春曉卻說不用,她開車帶張弛去了北辰東關的一所小學附近,將車停好,指了指一家名為小東風的菜館。
張弛跟著她來到菜館的二樓,二層有一個大大的露臺,兩人就在露臺上坐下了,從這兒能夠看到東關小學的正門,因為是放假期間,學校的大門關著。
楚文熙望著東關小學若有所思。
張弛拿起菜單遞給她:“阿姨,您看看吃什么?”
楚文熙道:“蛤蜊蒸蛋,五彩土豆泥,藍莓山藥,遼參小米粥,其他的你自己看著點。”
張弛心說黃春曉是不是牙不好,喜歡吃軟飯,他把這幾樣菜點了,自己又加了幾道菜。
楚文熙道:“你過去來過這里嗎?”
張弛搖了搖頭,他從沒來過,記憶中也全無這一帶的印象。
楚文熙道:“明年這里就拆遷了。”
張弛道:“您過去經常來?”
楚文熙點了點頭:“來過,只是感覺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物似人非了。”
張弛發現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懷舊,黃春曉這種有錢人也不例外,無論人間天上,仙人凡人,有錢沒錢各有各的煩惱。
服務員把菜送上來了,張弛沒喝酒,陪楚文熙喝了點店里的大麥茶。在他的印象中黃春曉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婦人,雖然有過和她同桌的經歷,不過那次是黃春曉找妹妹黃春麗談判,自己湊巧在場罷了。
他甚至想象不出黃春曉會來這種地方吃飯,由此可見不是所有人天生富貴,黃春曉也有不得志的時候。
張弛招呼道:“阿姨,您吃菜。”
楚文熙笑了笑,嘗了嘗文蛤蒸蛋,皺了皺眉頭,和記憶中的味道相去甚遠,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張弛道:“阿姨,您真認識我爺爺啊?”
楚文熙道:“你覺得我在騙你啊?”
張弛沒那個意思,只是對黃春曉和爺爺認識表示好奇。
楚文熙道:“你爺爺對你好嗎?”
張弛點了點頭,雖然有些記憶,可他對自己的這些親人好像也沒多少記憶太深刻的地方。
楚文熙道:“說起來,你小時候我還見過你呢。”
“真的?”
楚文熙道:“你小時候很胖的,白白的,逢人就笑,特別可愛。”
張弛感覺和她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他再次評估了黃春曉的智商,的的確確是200。端起面前的茶杯恭敬道:“阿姨,我敬您,這次的事情多虧您了。”
楚文熙笑道:“你不用敬我,我也是看在小雨的面子上幫你。”她跟張弛碰了碰杯,喝了口茶。
張弛道:“阿姨,你們真想送小雨去歐洲上學?”
“你不想她去?”
“這件事其實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關鍵還是在小雨,她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會尊重。”
楚文熙道:“人和人之間相處最重要就是尊重。”盯住張弛的眼睛意味深長道:“其實人一輩子很長,愛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張大仙人心說你這是勸我和林黛雨分開嗎?終于還是暴露真正的目的了。
楚文熙道:“你放心,我也不會干涉小雨的自由,她性情獨立,很有主見,對她我很放心。”停頓了一下又道:“對你也一樣。”
張弛暗自松了口氣,黃春曉真變了,變得那么開明,看來真正不想自己和林黛雨在一起的是林朝龍,這個老陰貨,表面上還對我非常熱情呢,原來都是偽裝的,還不如黃春曉真實,以后我得緊抱黃春曉的大腿,看得出老林對她還是非常忌憚的。
楚文熙道:“我聽說你這次入學有過一些波折,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張弛也是通過秦老才搞清了這件事的根源在自己爺爺身上,可他不能說,就算黃春曉幫了自己,這件事涉及到太多的秘密。
楚文熙道:“是不是受到了你爺爺的影響?”
張弛內心一震,他不知道黃春曉究竟是從何處得知的。
楚文熙道:“別忘了,他曾經救過我,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張大仙人想多了,秦老說過有人把爺爺的黑料捅了上去,所以才給自己的入學造成了麻煩,難道這事兒跟林朝龍夫婦有關?為了不讓自己和林黛雨同校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不過張弛馬上否定了這個可能,黃春曉既然能夠跟自己推心置腹的說話,就證明人家不會做這種事,而且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自己是張土根的孫子。
楚文熙道:“我給你一個忠告。”
張弛點了點頭,表現的非常虛心。
楚文熙道:“你以后要盡量遠離兩家人,一家姓楚,一家姓秦。”說出這番話之前她斟酌了好久。
張弛很想問為什么,可他終于還是忍住沒問,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問了黃春曉也不會說,她將這兩件事連在一起說,難道自己入學的麻煩和這兩家人有關?秦家是沒可能的,秦綠竹出面幫了自己,是秦老解決了問題,那就是楚家了,可自己好像不認識什么姓楚的人。
楚文熙遞給他一張自己的名片:“以后遇到什么問題,你直接找我,還有小雨涉世不深,你要多多照顧她。”
張弛接過名片,心中還是很迷惘。
楚文熙道:“走吧,今天的事情千萬不要跟小雨說。”
李躍進耷拉著腦袋走出了分局,張弛和小黎一起過來接他,小黎幫人幫到底,為了李躍進的事情也搭進去了整整一天的假期。
李躍簽字后完成了最后的一個步驟,走出分局的大門,他首先向小黎鞠了一躬。
滿肚子怨念的小黎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干什么這是?用得上這么大禮嗎?我可受不起。”
“給您添麻煩了,對不住!”
小黎道:“知道麻煩以后就別再干這種不靠譜的事兒,事不過三,你不會永遠那么幸運。”
張弛朝小黎使了個眼色,提醒她少說兩句,李躍進的情緒非常低落。
小黎心說是我多管閑事,反正事情已經了解了,李躍進也出來了,我也該功成身退了,她向張弛道:“我先走了。”
張弛道:“小黎姐,您別走啊,李大哥要請您吃飯,表達一下謝意。”他朝李躍進使了個眼色,這也是人之常情,小黎為李躍進忙前忙后的,總不能沒點表示。
李躍進知道張弛的意思,可他還是沒按照張弛的意思去辦,低聲道:“以后等你遇到什么麻煩,我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
小黎本來還沒什么,一聽這話不由得火了,這廝什么人啊,怎么巴不得自己一點好呢,怒視李躍進道:“我不會有什么麻煩,我也不用你還我的人情。”
張弛看到她突然就發火了,趕緊幫忙滅火道:“小黎姐,您別生氣,李大哥不是這個意思。”
小黎順帶著也遷怒到了他的頭上:“還有你,以后他再惹事你別找我,你愛找誰找誰去!”轉身氣呼呼地走了,這個李躍進簡直就是個少根筋的混蛋。
張弛望著小黎遠去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用胳膊搗了李躍進一下:“你怎么有點忘恩負義啊。”
李躍進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張弛追上去:“你哪兒去啊?”
李躍進道:“停車場取車去。”
“你開個屁的車,走吧,去理個發洗個澡,去去您老的這身晦氣。”
李躍進停下腳步望著張弛。
張大仙人看到這廝不茍言笑的嚴肅表情有點忐忑,這貨不會發神經病把自己也揍一頓吧?
“謝謝!”李躍進說完,伸出手臂給了張大仙人一個有力的擁抱。
張弛有點不好意思了,臥槽,這大庭廣眾的,光天化日的,還在分局門口,你說抱就抱,我特么是個大男人,人家看見了會怎么想?
身邊驟然響起汽車的鳴笛聲,兩人被嚇了一跳,李躍進放開張弛,張弛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小黎開著她的POLO從這邊經過,小鋼炮的喇叭可不是蓋的,她舉起手機,喀嚓!把兩人擁抱的場景給拍下來了,瞪了張弛一眼道:“我發給林黛雨!”
張大仙人哭笑不得道:“姐,我可沒得罪您啊!”
李躍進站在一旁,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笑意。
張弛指了指他:“你個老流氓,不愛紅妝愛武裝。”
李躍進用力吸了口氣道:“兄弟,我忽然開竅了!”
李躍進在獲釋當天就回了澄海,雖然張弛極力挽留他多休息一天,再怎么著也得兄弟兩人喝頓大酒再走,可李躍進仍然回去了,他讓張弛不用擔心,自己以后不會再犯渾,等他忙完這邊的事情會去京城找張弛玩。
張弛抽空去了一趟陽山,把他的寶貝挖了出來,挑選需要的東西分揀出來一些,其他的東西還是原樣埋了回去,順便把老張家祖傳的天蓬尺給取了出來,左看右看還是沒看出什么門道。
林黛雨6號深夜才回到北辰,看到時間比較晚了也就沒跟張弛聯系,反正他們明天下午的高鐵。
林朝龍等女兒上了樓,這才來來到客廳,看到楚文熙一個人仍然在看著午夜新聞。他在楚文熙的旁邊坐下了,讓郭姐給他磨了杯咖啡。
楚文熙道:“大晚上的喝咖啡不好。”
林朝龍笑了笑道:“習慣了。”他非常沉得住氣,對此前馬東海的事情只字不提,畢竟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已經成為定局的事情沒必要再拿出來說,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楚文熙要幫助張弛。
楚文熙仍然專注地看著新聞。
林朝龍道:“咱們分開睡,女兒會懷疑的。”自從楚文熙蘇醒之后,他們之間的關系非常奇怪,不是正常的夫妻,林朝龍本以為會是情侶,可現在發現好像也不是,他們究竟是什么?
“懷疑什么?”
林朝龍道:“她懷疑咱們的關系不好,感情出現了裂痕。”
楚文熙淡淡笑了起來,她起身去酒柜倒了兩杯威士忌,其中一杯遞給了林朝龍。
林朝龍笑了笑,喝了口酒,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楚文熙,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眼前就是黃春曉,離開之前的黃春曉,明明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可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又遙不可及,再好的威士忌喝到嘴里卻只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楚文熙道:“后悔了?”
林朝龍搖了搖頭,因為他自己不知道后不后悔。
楚文熙道:“你應該聽過刻舟求劍的故事吧?”
林朝龍當然聽過,楚文熙在暗示他。
楚文熙道:“你丟掉的那把劍已經找不回來了,就算你循著記號又撈起了一把劍,也不是你原來的那把。”
林朝龍道:“也許是我改變了。”他放下酒杯,伸手握住楚文熙的手,卻被楚文熙輕輕掙脫了。
林朝龍認真地說道:“我相信可以找回來,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一定可以找回來。”
楚文熙喝完了那杯酒,輕聲道:“朝龍,我很感謝你,可我真得不是你找的那個人,你也不必欺騙自己,你需要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她將空了的玻璃杯放在茶幾上,風輕云淡地說了一句:“咱們離婚吧!”
“不!”
林朝龍爆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吼,他的吼叫聲甚至連他自己也被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