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這是做什么,我是替大夫人來傳你的。”
“我又沒說不去,媽媽又為何用話語刻薄我?”顧湘宜輕輕松手,周媽媽往后一退狼狽的跌坐在地:“帶路。”
初來乍到,以后有的是機會收拾她,顧湘宜并沒有真的想讓周媽媽見血。
顧湘宜是忠毅伯顧恒鈞六女,母親是顧恒鈞妾室,在府里別人都叫她宋娘子,只是在顧湘宜八歲時過世了。
聽石榴說是因為宋娘子出了污遭事,連帶著顧湘宜這個做女兒的也被懷疑不是顧家的血脈。
大宅院里這樣的事不少,算來算去就是一頭糊涂賬,冤死的鬼比活人都多。
這忠毅伯府顧湘宜來過兩次,但去的都是前院客室,從未往后院走過。現在正值盛夏,院子里花團錦簇,走過拱立的月門,前方是一塊白山石,石下苔蘚成斑藤蘿掩映,看起來別具一格。№Ⅰ№Ⅰ
前面可聽到潺潺的流水聲,顧湘宜瞧見一帶清流自花木深處曲折泄于石隙之下,走過上橋,白石為欄環抱池沿,出亭過池往東面瞧,那兒養了一大片的修竹,個個堅韌挺拔。
“好端端的寧家造什么反?如今可倒好,死在了咱們伯府附近,當真是晦氣。”周媽媽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便和身邊的小丫鬟說著寧家的壞話。
一想到一街之隔的那棟大宅子她就覺得害怕,大熱天的硬生生走出一背冷汗。
顧湘宜冷冷的盯著周媽媽的背影。
人心薄涼,當初顧寧兩家因為離得近所以偶爾會走動一番,那時周媽媽為寧遠江端茶倒水,伺候的很周到,好話說了一籮筐都嫌不夠,如今寧家落難她轉身丟了那副巴結人的嘴臉,像是忘了在寧初面前點頭哈腰的時候。№Ⅰ№Ⅰ
“聽說街上都不出攤位了,說是隔壁院里頭有冤魂,誰知道呢,這剛死一宿就有人說看見了冤魂。”小丫鬟接話說。
周媽媽冷笑一聲:“冤魂都是冤死的,他們寧家那叫自作孽,誰讓他們謀反,這下場已經算好的了。”
此話一出,顧湘宜眼眸猛地一縮,心底一股怒意竄上了脊背。
周媽媽是吧?她記下了。
橈祥苑坐落在修竹的另一面,顧湘宜并未多打量,石榴在身邊緊緊跟著,邁臺階時有心扶了顧湘宜一把。
這是用顧湘宜的身份與付芷容第一次見面,可以說是很不和氣了。
付芷容身穿一身暗紅蜀錦長裙,罩著一件繡芙蓉花的紗衫,頭上簪著一支富金釵子,雍容華貴,一看便知是當家夫人的模樣。而她身邊的姑娘,看起來貌似比顧湘宜要大一些,想來她就是顧家三姑娘顧若宜了。№Ⅰ№Ⅰ
“給母親問安。”顧湘宜緩緩低身。
大夫人還沒說話,顧若宜卻是莫名怒了起來:“你這掃把星竟然也有臉來,快快跪遠一些,一身晦氣味兒當真是惡心!”
“三姐姐的話妹妹不懂。”顧湘宜并未挪身,平靜說道:“是母親身邊的周媽媽去禾吟居尋了妹妹來,說母親有話要訓誡,并非我自己非來不可的,三姐姐別誤會了。”
“你竟敢頂嘴!”顧若宜蹭的一下站起身,滿頭的珠翠因她的動作嘩啦嘩啦響。
“若兒坐下,你是知禮數的嫡女,和那種野調無腔的東西比不得。”
付芷容疼愛兒女,卻也知道自己的小女兒言行無狀,為了以后得嫁高門表面上的端莊還是要維持的。№Ⅰ№Ⅰ
感情付芷容這是靠貶低她抬高自己女兒呢?顧湘宜抬眼看了一眼她,語氣奉承道:“母親說的是,女兒斗大的字不識得一個,平日里也沒有媽媽嬤嬤在身旁教導禮儀,自然比不得三姐姐有教養。”
兩句話哄的這母女二人都當了真。一個嗤笑一聲裝作滿不在乎,轉身嘴角卻揚起了弧度,一個則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好了,今兒你說的這兩句話倒是中聽,看來是閻王殿晃一圈回來開竅了。”
“女兒想起母親平日里對我的關愛教導,對于離開這個家和離開父親母親十分不忍,也多虧母親對女兒影響巨大,不然女兒怕是已經在閻王殿里頭了。”
這話說的付芷容很不自然,臉上的笑容僵在了那。№Ⅰ№Ⅰ
她這做嫡母的對顧湘宜是什么樣全家都有目共睹,眼下這話聽著不像感謝,倒像是宣戰似的。
“到底是你性子太懦弱了,不過聽湘姐兒這意思,是在怪我這個做嫡母的?”付芷容眼神冰冷的看著她。
顧湘宜微笑著抬起頭,絕美的眸子直視著付芷容的眼:“女兒不敢,母親對女兒這般憐愛,女兒怎敢怪罪。”
“你放肆!”
“女兒不敢放肆。”顧湘宜依舊是那副表情,面容不動如水。
碰了個軟釘子,付芷容心里頭氣不打一處來。
“你一意孤行,在咱們伯府里投繯自盡,你可知后果!要是平日便罷了,偏偏昨日隔壁院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要是招來了禍魂,豈不是全家都因你不得安生了?周媽媽!”付芷容厲聲道。№Ⅰ№Ⅰ
周媽媽上前一步:“奴婢在。”
“給我狠狠懲罰她,讓她知道自己哪做錯了,下次再敢這般,我決不輕饒!”
“奴婢明白!”周媽媽戟指怒目看向顧湘宜,惦記著適才失了面子,手上的動作快速且狠厲起來。
眼瞧著周媽媽過來,顧湘宜神色自若,余光看向石榴,示意她不要怕。
“大夫人懲罰你,還請日后長記性。”周媽媽冷笑著說完,雞毛撣子用力抽向顧湘宜的背,可意料之中的悶響并沒有出現。
眾人看見,顧湘宜左手接住了雞毛撣子,周媽媽差點閃了腰。
站起身來,顧湘宜的眼神中仿佛劃過了一絲冷冽的寒光。
不由自主的后退兩步,周媽媽全然忘記了對面站著的人是被欺負慣了的六姑娘,還以為是地獄里爬出來的羅剎。№Ⅰ№Ⅰ
“你做什么!”付芷容站起身:“你要造反不成!”
“我投繯的真相大夫人很清楚,你身為嫡母對庶女苛待打壓,竟然還將一切歸咎到我性子懦弱?冷血之人將我逼上黃泉,我撿回一條命竟還成了罪過,這府里的公道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付芷容沒想到從前一聲不敢吭的人,如今卻在這兒辯論公道是非。
“真是反了!給我抽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種!”付芷容氣的跳腳:“打死她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周媽媽定了定神,又舉起雞毛撣子向顧湘宜打去,而顧湘宜干脆把雞毛撣子搶了來,微微用力便應聲裂成兩段。
此情此景讓周媽媽手都麻了,看著面色微寒的顧湘宜,一時間說不出了話。
怎么鬼門關走一遭,她像變了個人似的?
顧若宜站起身罵道:“你個沒教養的潑婦!敢在橈祥苑撒野,我看你是活膩了!”
將雞毛撣子殘骸扔在地上,顧湘宜看向顧若宜“比起潑婦,想來這伯府上下所有人手腳綁一起也不如三姐姐沒教養吧?”
雖然寧初未見過顧若宜,但顧若宜的名聲她可聽說過。當初宮里頭辦宮宴,邀朝中重臣攜家眷子女一同前去,能去的都是嫡子嫡女,顧若宜自然也是要去的。
可人未到,一件事驚動了整個京城。顧若宜所乘的馬車刮傷了百姓,她認為那百姓耽誤了她進宮,錯過了結交權貴高嫁出閣的好機會,于是當街發起瘋來,什么污遭的都往出罵。
再然后皇家也驚動了,皇上訓斥了顧恒鈞教導無方,那次宮宴顧家人一個也沒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