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的天氣,艷陽當空,天像被水洗過一般,連片云都找不到。
易景梟聽聞顧湘宜來了,帶著禪矜連忙走出,見著主人公露了臉,姑娘家便都將眼神從顧湘宜身上扯回,追隨著易景梟。
少年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發色如鴉,膚色如玉,好似比身旁未謝的蘭花還要奪目。
顧湘宜也順著眾人的眼看過去,只見人群中間的易景梟如美玉一樣,跟其他的公子比起來,好似砂礫中的明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如此被當做顏值扛把子的二人,此刻互相對望,倒是難有的心有靈犀。
付芷容看見了易景梟的眼神,知道他瞧的是六丫頭,心中咯噔一聲,不動聲色的移到了顧湘宜面前,將她遮了個嚴實。
易景梟出來后,易景彥也走出了。比起他三弟,易景彥好像深沉了些許,眸中的神情頗有些復雜,長相自然是不賴的,只是不如易景梟明朗。
易景儒雖因為歲數還不算大,不參加這次的‘擇妻宴’,可他并不打算放過這樣看美人的機會,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當看見顧湘宜時張大了嘴巴。
“二哥!這不是那天晚上在鴻云樓見到的小娘子嗎!”
京中容色上乘的姑娘并不少見,可像顧湘宜一般見一面就讓人印象深刻的可不多,許多姑娘就像是過江之卿,一眼過去長什么模樣完全想不起來。
聽著自己這腦子蠢笨的三弟一下喊出了這句,易景梟臉色都變了:“別胡說,上次見到的姑娘哪里是這位。”
“不會錯的,我還能眼花了不成?”易景儒笑著說。
其余的人將注意力又都放在了顧湘宜身上。
合著這易家公子早就與顧家六姑娘見過面了?會不會幾人之間早已芳心暗許,有了決定了?這顧家六姑娘還是個閨閣之女,竟然夜里去鴻云樓,看來是忠毅伯家教不嚴啊!
潮水般的議論聲就如細小的蚊子嗡嗡,雖然聽得到卻不知是哪里來的聲音。
付芷容氣了個半死,勉強靠著袖子里的手緊捏著才忍住沒對顧湘宜動手,站在她身前冷冷道:“你還真是個有出息的啊!竟然敢勾搭敬德公世子,還大半夜出去,你等著回府的!”
“母親是耳聾嗎?”顧湘宜冷聲問道。
付芷容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淡定的說出這么大逆不道的話,咬著牙根說:“你竟然對我不尊!”
顧湘宜不以為然的冷笑一聲:“適才敬德公世子說的清楚,夜里在鴻云樓遇見的姑娘并非是我,那是三公子認錯了,怎的母親這么著急就把罪名扣在我身上了?”
“你休要狡辯!陸鳴晟也說過夜里在鴻云樓見過你!”
一個是認錯,兩個還能認錯不成?莫非顧湘宜還有什么孿生姐妹和她長的如此之像?付芷容才不會信!
一提起陸鳴晟,顧湘宜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提起陸公子我倒是想到了三姐姐,與其母親在這兒扣罪名給我,不如好好帶著三姐姐學學規矩,名節這東西失去了可就回不來了,想來日后三姐姐說親事都是個問題吧。”
付芷容猛然轉過頭去,見女兒看向易景梟,滿眼都是喜歡,心中不由緊張了幾分,惡狠狠道:“你休要耍花招!”
“女兒惶恐,耍花招這種事不是母親的專長嗎?”顧湘宜笑著看向付芷容,抬腿走出了亭子,對易景儒說:“易三公子當真認錯了人,這兒人多口雜,傳出不中聽的話小女的名聲可就慘了。”
嗯,這般溫柔如水,和那夜在鴻云樓里的羅剎好像確實不是一個人。
想起那小娘子對陸鳴晟的狠毒易景儒就覺心中好笑,更加確定了不是眼前的美人。
“確實是我認錯了人。”易景儒大笑著轉向眾人:“大家可別誤會了,那夜的確是我吃多了酒認錯了人,別出去瞎說一番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顧芳宜撇過嘴去,氣的都冒了汗,心里將顧湘宜罵了個千萬遍。心想她果然是個會勾人的!當初宋氏就是勾搭的父親,現在她又明目張膽的勾搭易家幾位公子,好生的厚臉皮!
此刻方玉春忙活了一圈,剛剛回到這里停住腳,見眾人圍說的熱鬧,便也走近瞧了瞧。
她年紀四旬,妝容精致保養極佳,滿頭珠翠看著只有三旬左右。
她是妾室身份,這種場合向來都是主母在場,妾室說白了,壓根登不得大雅之堂。可易景梟的生母、敬德公府的公爵夫人去的早,敬德公沒再續弦,家里總要有個把持內宅的,所以方玉春就從妾室變為了大半個易家主母,操持起了主母的一切事物,平日里無人說起,她就真的將自己當做了家中大夫人。
令她最不滿意的就是自己兒子的身份。
自己兒子是長子,卻是個庶長子,哪怕年歲大過易景梟,可一個庶子身份就斷了他襲爵的路,方玉春是個有心眼和手腕的,這么些年她一直在為兒子的公爵之位努力著。
給易景彥找一門有助力的親事,再除掉當今的敬德公世子,老三易景儒也是個庶子,生母早亡年紀又小,壓根不算是威脅,到時候公爵之位就會順理成章的落到易景彥頭上。方玉春將算盤打的啪啪響,這才找敬德公說想給兒子說門親事,辦了這賞菊宴。
看了看人群中央毫不露怯的顧湘宜,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方玉春心中一緊,悄悄過去伸手掐了一把易景彥,低聲呵斥:“看什么看!一個登不上臺面的庶女,你還想娶她不成?”
那自然是不會娶的。
可英雄愛美人這是天性,易景彥覺得自己也算是個英雄吧?那見到顧家六姑娘這樣少見的美人多看兩眼不是人之常情嗎?
但這話易景彥并沒有說出口,他深知自己該努力的方向是公爵之位,今日的目的就是從到來的貴女中,挑選一位最能給自己帶來好處的成為自己的妻子,這會是通往襲爵之路的階梯,至于顧湘宜那樣的美人,生的賞心悅目是不錯,奈何身份太低了些,他是考慮都不會考慮的,只會偷偷的看上兩眼罷了。
這個場合易景梟并沒有帶圥茶來,因為他嘴太快了,容易壞事,倒是帶了沉穩的禪矜。
“六姑娘,我家世子讓我過來問一句,傷勢如何了?”禪矜來到了顧湘宜身邊,低聲問道。
雖然動作不明顯,可還是被付芷容等人瞧見了,一個個氣的像是地盤被霸占了的野狗一樣,恨不能沖上去將顧湘宜按倒在地撕咬一番。
顧湘宜回答:“好多了,用了他拿的傷藥,現在只要不動這左胳膊就不會痛了。”
“那就好。”禪矜沉吟了片刻:“等到要離開時,世子會跟方娘子說心儀的姑娘是你,你只管拒絕世子就是,不用在意他的臉面。”
其實這樣讓別人害自家世子,禪矜覺得挺對不住世子的,可為了讓方玉春的計劃落空,這是唯一也是必須的辦法。
躲過這一次,方玉春還有下一次招式要害世子,只要世子之位還在世子身上,方玉春就會想盡辦法對付他。
“我知道了。”顧湘宜淡淡的說著,沒有多余的話。
她比較理解易景梟,這也是不算辦法的辦法,靠犧牲臉面和名聲換來幾年的清凈。到時候他只要說非顧湘宜不娶,卻被拒絕的很慘,那無論如何近幾年也不會有人逼著她成親了,方玉春也會因為他沉迷美色心悅一人而放松警惕。
敬德公其實不是什么聰明之人,他常年征戰,后宅的彎繞他半點不懂,幾輩人都埋在了軍里,哪里明白方氏對他兒子的世子之位多么覬覦?但就是他什么也不懂,又十分信任方玉春,這才將易景梟推到了如今這個騎虎難下的局面,非要靠這個辦法脫身不可。
其實顧湘宜有些懷疑,這辦法雖逃脫了他議親,但可能會為他帶來危險。
因為如果敬德公不名正言順的將他的世子之位扯下來,那就只有易景梟喪命,這樣易景彥才會襲爵。
顧若宜看著走到一旁安靜坐下,看似不爭不搶風輕云淡的顧湘宜,心中就似燒著一團火般憤怒,走到她身旁半點不留情面說:“真沒看出來,你這個狐媚子當真沒愧對你親娘給你的這幅皮囊。”
“三姐姐這是在夸妹妹長得美?”顧湘宜裝作沒聽懂,笑著問道。
那笑容落在不遠處的蘇靖辭眼中,就好像三月里的暖陽,吹化了湖上的冰,吹綠了柳樹上的枝芽。
他也是賞菊宴被請之一,其實只是走個過場罷了,他對易家的姑娘沒興趣。
裴奕本也被請了,可裴奕家是侯爵,雖不如公爵位高權重,但也是朝中有名望的貴族,自然不會娶公爵府的庶女,所以顧斐想都沒想就拒了帖子,倒是蘇靖辭被母親訓斥了一頓,被趕了來走過場。
母親著急抱孫子,成日說蘇靖辭什么老大不小了之類的話,其實蘇靖辭二十還沒到呢,依他自己看,再等個五年六年說親都沒問題。可母親腦中想的是,再過幾年她都伺候不動孫子了,兒子想晚些成親,她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