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臉上位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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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見過鐘樂明之后,沈浚齊回了一趟家。換出來的煙都被他拆出來扔在了后備箱里,現在已經攢了兩大箱了。
他今晚并不打算去酒吧上班,依著袁橋的脾氣,肯定是要開除他的。他本來就不準備在zero里一直干下去,丟掉這份工作也無關緊要。在zero工作的那段時間,他和同事相處愉快,最后的結局,沈浚齊不希望以一場鬧劇結束。
張阿姨問過沈浚齊,要不要在家吃飯,沈浚齊謝過了,說晚上打算出去吃。
“出去吃啊,好好好,出去吃,換換口味,挺好。”
張阿姨總覺得沈浚齊一個人在家太孤單了,最近眼看著他有了工作,又疑似有了好友可以一起出去吃飯,真心為他感到高興。
沒有人知道,沈浚齊依舊孑然一身。
他開著車瞎逛,從這片轄區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從車水馬龍的白天,走到華燈初上的夜晚。
最后,他的車停在了一個小區門口。
陸桓的豪宅位于市中心,離他以前的家并不遠,這兩個月來,沈浚齊好幾次從小區門口經過,卻一次都沒有回去看過,他也并不打算回去看看,那里留給他的記憶并不美好。
他更喜歡的是現在他面前的小區——這個建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算得上是金沙市第一批開發的商品房,因為其所在的黃金地段,竟然已經列入了棚改的項目。
就和金沙市更新換代的發展速度一樣,這片沒有電梯,低于8層的小區,早已經被淘汰了。而在九十年代初期,這里住的都是和沈國峰差不多身家的商人,直到十幾年前才被分流——做大了的搬入了更高檔的小區,家道中落了的,則搬入了普通民居。小時候沈浚齊就在這里看到過不少鬧劇,要債的,扯皮的,夫妻因為財產問題大打出手的,還有情婦抱著私生子上門的。
每到那種時候,沈俊杰總會把好奇的他牽回去。
“不要看,浚齊,這些不適合你。”
沈俊杰比沈浚齊大8歲,那時候已經知道這些人世間的骯臟險惡了,他總覺得沈浚齊小花骨朵一個,千萬不要被這些東西污染了。
但是總有人不是這么想的——比如沈俊杰的母親。每當看到沈俊杰糟糕的成績單時,她總要把氣撒到沈浚齊身上,沈浚齊的機靈被她視為狼子野心,沈浚齊的懂事被她認作諂媚,她嫉恨著這個漂亮又聰明的養子,將他視為心頭的刺。
沈國峰主外,持家的女主人,態度便表明了一切,沈浚齊小時候經常受到家里的保姆和親戚的欺負和虐待,現在他的身上,依然有那時候留下來的疤痕。
每當被欺負的時候,保護他的總是沈俊杰。可是沈俊杰也有做不了的事,他長大了,出去念了大學,認識了溫柔的女孩,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并不能保護沈浚齊一輩子。
可是這些已經足夠了。
沈浚齊站在小區的公園前,仰頭看著當時他們的家里的窗戶,仿佛就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和沈俊杰擠在窗子前,一起等待著窗外的流星雨。
雖然他們一次都沒看見過。
光污染讓金沙市夜晚的天空總是蒙上一層暗紅色的薄紗,那個時候,沈浚齊心想,他長大了一定要做會看星星的科學家,以后就可以和沈俊杰用很大很大的天文望遠鏡看流星雨。
沈浚齊感到有水滴落在了臉上。
下雨了嗎?
沈浚齊用手擦去臉上的水漬,發現竟然是溫熱的。
從他接到家里的電話直到今天,已經快四個月了,他經歷過各種風波,這是第一次,如此地不堅強。
只有這一次了。
沈浚齊低下頭,匆匆離開了這里,他還有太多事情要做,懷念過去對他而言,亦是奢念。
袁橋今晚又去了一趟zero,昨天他把zero挖地三尺,發現沈浚齊竟然跑了。
袁橋當下便要去陸桓的家里找出這個禍水狐媚子,還沒出門就被自己的小助理勸住了,小助理勸他,千萬不要沖動,他說當時情況復雜,也確實是袁橋先找的沈浚齊,到時候鬧到陸桓面前,被沈浚齊反咬一口,那可就糟了。
袁橋只想戳小助理的腦門:“你是不是金枝欲孽看多了,還鬧到陸桓面前,你覺得是我會跑去告狀還是沈浚齊會跑去告狀?”
小助理說:“那您準備怎么辦?”
袁橋說:“是男人就打一架好嗎?背后陰人算什么?”
小助理心想,現在這么正直了,搞得當初向警察舉報和請鴨子不是陰人一樣。
不過袁橋也不是會在陸桓面前搬弄是非的人,他雖然愛爭風吃醋,但是懂分寸,大事上面絕不含糊。
陸桓的提醒還在耳邊,沈浚齊這人又捉摸不透,袁橋滿肚子火氣,只有咽了下去,打算等著沈浚齊被陸桓甩了,再去教訓他,最好揍得他認清事實,不要再耍滑頭。
他的經驗告訴他,沈浚齊就要被甩了。
他在陸桓身邊呆過一年多,對陸桓再了解不過,陸桓的前一任,聽說也是因為某些事情上稍微過了火,然后和陸桓分了手。而沈浚齊在他看來,不僅背景復雜,而且心機太深,有些時候,簡直就是在鋼絲上跳舞。
袁橋昨天就打過沈浚齊的電話,電話一直沒接通,他打算今天再去一趟zero,找沈浚齊摸下底。
車剛駛入zero附近的地下停車場,電話就來了,袁橋拿出手機一看,是曾經理。
曾經理這時給他打電話做什么?
zero的日常營業都是曾經理打理,除非舉辦各種活動需要袁橋出面的,曾經理才會和他聯系,其余時間,則多半是月底盤點或者是迎檢之類的大事了。
現在這個時間,不到月末盤點的時候,也沒有接到迎檢的通知,看到曾經理的電話號碼,袁橋心里叫了聲不好。
直覺告訴他,出事了。
他拔了車鑰匙,一邊匆匆接通電話,一邊朝酒吧的方向跑去,電話一接通,曾經理在那邊叫苦不迭:“袁橋,那個沈浚齊,到底是什么人啊!”
昨天又夸美又憐香惜玉,今天怎么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他有心諷刺,說:“今天怎么不說‘誰叫人家長得好看了’?”
曾經理說:“你就別諷刺我了,快來吧,我在倉庫,大事不妙了!”
袁橋連忙從后門跑到倉庫。
“怎么了?”
曾經理急得一頭都是汗,又不敢叫手下的人去查,只有自己一個人悶在倉庫里干著急。
“你看看,這是怎么回事啊!”
曾經理翻開貨架上的一個箱子,取出里面一包玉米片扔給袁橋,袁橋雙手伸手接住了,里面的膨化食品在手中發出嘩啦啦的碰撞聲,他感覺到不太對勁。
“怎么感覺不對?”
他當下就撕開了這包玉米片,對著燈管仔細一瞧,里面除了玉米片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怎么回事?這里的煙呢?”
“全被換了啊!”
曾經理又隨便打開一個箱子,拿出一袋玉米片,自己先撕開后后扔給袁橋:“你看,這幾十箱,全被掉包了啊!我就說他昨天怎么一直在暗示我外面的事情和煙有關系,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這倉庫里還有這些東西!”
袁橋不敢相信沈浚是有備而來,他接過那包東西打開一看,果然全是玉米片。
他背后一涼,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經理咄咄逼人:“這不得問問你介紹來的認了!他到底什么來頭??為什么要把我們的煙都掉包?”
袁橋說:“你問我,我怎么知道?護著他的難道不是你??”
曾經理是外地人,不了解沈浚齊家里的那些事,只是偶爾聽人提到過這個名字,說起來,也都是唏噓的語氣。他心想,這是袁橋帶來的人,就是自己人,自己人犯不著坑自己人,便放心讓沈浚齊去做了倉管。
沒想到來了這些天,竟然惹出了大禍。
和老倉管的監守自盜不同,這偷的竟然還是酒吧里的敏感物品,說是曾經理的親兒子都不為過。
一聽袁橋也不知道沈浚齊的來頭,曾經理更著急了:“他……他偷這個做什么啊?”
袁橋也糊涂了,陸桓大方,沈浚齊住在陸桓的豪宅里,有吃有喝有零花錢,犯得著偷這點煙來發財嗎?
“除非——”
袁橋想到一個可能,臉都發白了。
除非沈浚齊要徹底整垮他。
袁橋一直覺得沈浚齊做事毫無規章,胡亂出牌。有時候感覺他就是一個神經病,有的時候又覺得他明事理,袁橋一直深信沈浚齊某些時候的調笑和大度是為了在自己這里訛錢,沒想到,他卻還藏著這么深的目的。
只要他們賣走、私煙的事情被舉報到了煙草管理部門,他就是死路一條。
他不僅在陸桓那邊無法解釋,恐怕連手里這家zero,也要關門大吉。
袁橋想到這里,腿一軟,幾乎是跌坐在地上。
曾經理還抓著他問:“你說啊,他到底為什么這么做?你快去把東西要回來!”
袁橋被曾經理扯著衣領晃得頭暈,他扒開曾經理的手,吼道:“賣這個煙不都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嗎?你不是說別人都在賣,就這么點貨沒事嗎?”
曾經理說:“以前是以前,你還是趕緊去找下沈浚齊,想辦法把煙要回來!”
袁橋咬著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說:“好。”
他在曾經理的不斷催促下,撥通了沈浚齊的電話。
嘟嘟幾聲長音后,沈浚齊的電話竟然接通了。
聽到對方喂了一聲后,袁橋忍不住罵開了;“沈浚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曾經理連忙拉了拉袁橋的衣服。
現在有把柄在沈浚齊身上,可不能得罪他了。
袁橋只有忍氣吞聲,讓自己的態度更平和一些:“煙是不是你換的?”
“煙?”沈浚齊的語氣很平靜,“原來這么快你們就發現了?”
他越平靜,袁橋越生氣:“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好心把你安排到這里來上班,你竟然偷我的東西?”
“偷你的東西?”沈浚齊對這個說法表示不滿,“我這是在救你。”
“滾犢子,你現在在哪里?我的煙又在哪里?”
沈浚齊說:“煙我是不會換給你的。”
袁橋氣得要命:“你他媽簡直是有病!”
他都打算開定位來查找沈浚齊的位置了,沒想到手機卻提示收到一張照片。
袁橋把照片打開一看,發現照片里竟然是一堆焚燒過后的香煙。
“什么東西?”
曾經理湊過來一看,看到竟然是煙,又激動又憤怒:“怎么全燒了?他沒提什么條件嗎?我們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這個——這個瘋子——”
袁橋腦子有點發蒙,他完全猜不透沈浚齊的套路,只有逼問道:“我就問你一句話,賣煙這件事情,有沒有別人知道?”
沈浚齊說:“你既然在店里面賣了,就一定會有人知道,你們店里有常客,我跟蹤過,就是稽查組的人。”
袁橋一聽是稽查組,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是你舉報的?”
沈浚齊說;“對不起,我可沒有你那種舉報的習慣。還記得去27號公關那天,我給你說過什么嗎?我說,你給我一份工作,我把去27號公館的機會給你,另外,再幫你擔一次責任。”
袁橋被沈浚齊繞得云里霧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浚齊沒有理會他:“我現在就幫你承擔這次責任——你在店里賣走私煙的所有物證,我都幫你消除了,至于稽查組掌握的其他線索,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說完這句話,沈浚齊把電話掛了。
曾經理看到袁橋一臉慘白,著急的問他:“到底怎么說的啊,有沒有事,什么事啊!”
袁橋徹底蒙了:“你別問我,我不知道——”
他總覺得自己被沈浚齊利用了,可是到底哪里被利用了,卻說不上來。
就在此刻,倉庫的門被敲響了,曾經理把門打開,領班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口:“經理,稽查組的來了,說是要檢查倉庫!”
袁橋和曾經理都傻了。
兩人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沈浚齊這一出,到底帶來的是幸運還是霉運。
那一天,稽查專班突擊檢查了酒吧街數家酒吧,查出來源不明的外國香煙數千條,價值近百萬。
zero并沒有在涉事酒吧之列,卻也惹上了不小的麻煩——有人實名舉報zero酒吧販售走私香煙,并附上了錄音及紙質證據。
第二天,陸桓接到了消息,專門派副手程葛去處理這件事。程葛接到電話時就知道,陸桓這回被徹底激怒了。
這明面上看起來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但是如果對方有心運作,這個普通的案子也會變成一個棘手的麻煩,而且在陸桓外出的非常時期,對方這是有備而來。
“處理完這件事,把袁橋和那家酒吧也都處理掉。”陸桓的態度十分冷漠,“不要給別人留下把柄。”
程葛說:“我辦事,你放心。”
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派出的也都是自己手下的心腹和精英,至于酒吧,讓袁橋轉手賣掉,賺到手的錢,應該足夠他去其他城市重新生活了。
但他也有頭疼的事情——他發現在這些天里,沈浚齊也在zero里上班,似乎在這件事里,還扮演了分量不輕的角色。
而陸桓在知道沈浚齊可能參與的情況下,竟然對怎么處理沈浚齊,一個字都沒提。
程葛頭痛了。
他去找了陳蕓聊天,這位不久前的大太監總管還在幸災樂禍:“哎喲,前幾天嘲笑我是大太監的是誰啊?怎么今天到我面前來發牢騷了?”
程葛說;“蕓姐,你就別取笑我了,能不能提示一下,陸總到底怎么想的啊!”
陳蕓說:“怎么想的?在他身邊待了那么多年的是你,你說你這人有用沒用?在陸總身邊待了這么多年,揣摩圣意這個基本技能都不會?”
程葛說:“我真不懂啊!我都懷疑,他自己懂不懂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陳蕓用文件敲他;“喲,都敢這么說話了,膽子很大哦。”
程葛說:“難道不是嗎?”
程葛一直覺得,陸桓在沈浚齊的事上,就是犯了一次又一次的糊涂。
從陸桓剛步入商界時起,他就跟著陸桓做事了。這么多年了,商場上什么大風大浪陸桓沒見過,他行事風格的確強硬霸道,卻不是因為年輕氣盛。陸桓有的是霸道強硬的資本,霸道強硬也不代表一意孤行——相反,陸桓十分看重屬下意見,操控全局的能力一流。在金沙市,甚至是全國,沒有人會否定他在商業上的才能。
這樣一個頭腦明晰的人,怎么就會在枕邊人的事情上,這么糊涂呢?
先是讓人大跌眼鏡的三千萬,然后是把人帶到了家里,接著把陳蕓派去給情人補鍋。現在則更是厲害了,情人在對手的局里鉆營,指不定抱著些什么目的,陸桓竟然就當沒看見。
這還真是昏了頭了。
以陸桓的家世地位,想要什么樣的美人都能輕易弄到手,他竟然挑了最麻煩的那一個。
程葛一顆忠心向著陸桓,擅作主張,決定以身犯險,先替陸桓把麻煩解決了。
他去了陸桓的家里,把沈浚齊請出了這棟豪宅。
那時候,沈浚齊正指揮著保潔在家里做衛生,他知道陸桓快回來了,特意讓李阿姨叫了保潔,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掃了一遍。前些天剛入了秋,正是賞菊的好時候,沈浚齊又讓園丁從花園里搬來一些小雛菊,布置在家里的各個地方。
沈浚齊應該是一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走進陸桓的豪宅,那些細微的變化讓程葛如此感慨道。
沈浚齊就像家里的另一個主人一樣,招待他喝茶,還請他吃新鮮的桂花糕,張阿姨在一邊開玩笑說,這本來是準備留著陸桓回來吃的,這是來了貴客,沈浚齊才特地拿出來。
程葛半塊桂花糕堵在嗓子眼兒里,突然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大概能明白,為什么陸桓對沈浚齊如此割舍不下。
長得美,有教養,有心計有手段,還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任何一方面,都能稱得上是完美了。
沈浚齊說:“等會兒帶點回去吧,張姨做了很多的,陸桓也不怎么愛吃甜食。”
程葛放下茶杯,決定把心里的那點憐憫拋到腦后,和沈浚齊好好談談。
他問沈浚齊:”這段時間,你和陸總聯系過嗎?”
沈浚齊說:“沒有,怎么了?”
還問怎么了?
外面已經鬧翻了天,程葛不明白,沈浚齊究竟是有多么強的心理素質,才會安安穩穩地坐在這里,絲毫不受影響。
事實上,在他接手這件事情并了解到沈浚齊在其中的所為后,他就再也無法坦誠地面對沈浚齊。
這是一個不容小覷的美人。
在長達兩個月的時間里,他幾乎是一步步的,把袁橋引到了陷阱里,他能吃苦,能隱忍,中途甚至還打過幾次漂亮的反擊戰,最終的成功把袁橋從陸桓的身邊擠了下來。
只是程葛不明白,為什么沈浚齊煞費苦心地把袁橋從陸桓的身邊擠了下來,卻又如此冒險,在整個計劃中如此張揚,去觸碰陸桓的逆鱗和底線。
程葛說:“如果我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金悅酒店的那天,我不會讓你去陸桓的房間。”
沈浚齊笑著給他斟茶:“程總,你和我,都不是做決定的人。”
程葛說:“你說對了,今天我來,就是請你離開的。“
他看到沈浚齊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程葛說:“兩天的時間足夠你收拾東西嗎?”
沈浚齊勉強恢復了鎮靜,可是從他拿茶杯的手可以看出來,他的情緒波動地十分厲害。
“是陸桓的決定嗎?”
程葛說:“我是他的下屬,在他手下已經做了十多年的事了。”
程葛并沒有明說。某些交際中,模糊其詞,也是一種手段。
很明顯,這種手段對現在的沈浚齊是極其有效的。如果沈浚齊能保持著幾天前的理智,那么他會輕易發現,程葛這種語言誘導的手段,曾經也是他對付曾經理的方式。
可他沒有發現。
這幾天,他看似平靜,卻時刻留意著外界的動靜,他一直等待著陸桓為他的命運落下決定性的一錘,為此徹夜難眠,為自己,也為沈俊杰。
但陸桓一直沒有聯系他,甚至連過去那些詢問他什么時候休息的短信也沒了。而在袁橋那一邊,程葛接手zero酒吧之后,動靜卻不小,昨天,袁橋帶著一筆錢離開了這座城市,只給他的手機里發了一條三個字的短信——
你真狠。
可他還是賭輸了。
沈浚齊說:“好。”
他的聲音很輕,程葛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兩天之內行嗎?銀行那邊的借款已經還上,高利貸那邊,還是和當初約定的一樣,一年之內如果能還清,利息以銀行的利率計。”
沈浚齊這次的聲音足夠大了,可惜語氣卻是不甘且絕望的。
“好,我會離開。”
“還有,替我謝謝陸總。”
沈浚齊第二天便帶著行李離開了,程葛給他安排了住處,但是他并沒有住進那里,而是自己另外找了一家酒店。
他來的時候帶著一個26寸的行李箱,走的時候,依然只有一個26寸的行李箱。
張阿姨心痛,卻也無可奈何:“浚齊,你把衣服都帶上啊,這天氣這么冷了,你穿這么點怎么夠。”
沈浚齊把東西都打包好了,那塊手表和生日卡一起,還是放在了張阿姨給他的雪花膏盒子里,放進了行李箱的角落。
“沒事的,這些衣服夠了。”
沈浚齊自嘲般地笑了笑,他被陸桓的甩掉的消息恐怕今天之內就會傳進金沙市某些人的耳朵里,說不定幾天之后就會做起了脫掉衣服的買賣,還需要這些衣服做什么。
張阿姨又去拿了些點心和吃的:“那把這些吃的帶上啊,我看你也不怎么會做飯的,你在外面一個人,一定要知道照顧自己啊。”
沈浚齊把箱子合上后豎起來,他站直身體,張開雙臂給眼前這個好心的阿姨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張姨,我會照顧自己的。”
他提著行李箱下了樓,在張阿姨的注視中,上了那輛卡羅拉,然后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沒有人知道沈浚齊去了哪里,也沒有人能聯系到沈浚齊。
程葛在知道沈浚齊離開后,一瞬間有些后悔,他想聯系上沈浚齊,給他一些適當的幫助,電話卻傳來盲音。
消息在某些人那里傳得很快,當下下午,陳蕓在聽到這個消息后踩著高跟鞋急匆匆地去了程葛的辦公室,手里的資料重重砸在了程葛的桌上:“你他、媽還真以為自己是忠臣啊!你這是在作死!我告訴你!”
程葛扶了扶眼鏡,從抽屜里拿出一份辭職報告放在陳蕓面前:“都準備好了,不用你說。”
陳蕓罵他:“你也被沈浚齊傳染神經病了嗎?腦子瓦特了?這本來就是陸總的私事,你罵幾句就算了,你替他把人趕走什么意思。”
程葛說;“我相信陸總就算會生氣,也就是一時之氣。沈浚齊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他能擠走袁橋,下一個能擠走的,說不定就是你和我。”
陳蕓說:“你為什么要把他當做假想敵?”
程葛說:“不,我把他當我的對手。不僅是我,你知道,陸總也知道,沈浚齊的目的,絕對不是還債那么簡單。”
陳蕓抬頭看他。
程葛問:“你和我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才會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就算沈浚齊和地下錢莊和港口項目沒關系,宮予生能盯上袁橋,那么他若是和沈浚齊合作呢?”
陳蕓不說話了。
程葛站起來,越過陳蕓的肩膀,去給她倒酒。
“陳蕓,現代社會,沒有一個人能獨善其身,金陸投資是陸桓的事業,也是我們的事業,我不能留一個隱患在內部。”
程葛把酒杯遞給他:“你覺得呢?”
陳蕓仰頭把酒干了:“我要申請出差。”
她沒程葛的那份赤誠和忠心,她只知道,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陸桓回來的前兩天,金沙市一直沒有見到陽光,黑壓壓的烏云擠在天上又落不下雨,讓人堵心。
陸桓坐上接他的車時,車外突然落下了豆大的雨點,雨點噼里啪啦搭在窗玻璃上,在玻璃上留下破碎的水漬。
司機說:“還好飛機沒晚點。”
陸桓翻開手中的項目建議書:“看來又要降溫了。”
他正在看的項目建議書是最近這一個月的成果,并非甲方之前的版本,而是公司內部的研究。對于從未涉足的港口建設及經營管理來說,一個月的調研時間,還不夠充分。
但他得回來了,金沙市是他的地盤,不容有別人覬覦。
司機問他:“陸總,回辦公室還是回家?”
陸桓翻著意向書,頭也不抬:“回家。”
自從zero出事之后,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沈浚齊聯系了,一方面是因為忙,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對于沈浚齊的去留問題,他還在考慮。
他當然舍不得沈浚齊,可是他也容不得沈浚齊抱著別樣的心思當著自己的情人。
陸桓十分矛盾,zero的事情讓他大發雷霆,甚至好幾次都打算干凈利落地把這段情緣處理掉,可是每次拿起手機,想起沈浚齊的溫柔,想起沈浚齊的叛逆,甚至想起他的聲音和美貌,都讓他無法按下通話鍵。
陸桓決定冷處理。
可是到了金沙市,該有的冷靜,卻再也不見蹤影。
眼前是簡潔精煉的文字圖表,每一頁都價值千金,陸桓卻看不進去,他在想,等會兒沈浚齊會怎么迎接他?
會道歉?會祈求原諒?或者是和過去一樣,滿不在乎,故意挑、逗他?
他總是能給自己這么多新鮮感。
陸桓嘆了口氣,把意向書放在一邊,對司機說:“開快一點。”
雨越來越急,身后的大老板發了話,司機卻不敢不聽,只有發揮超常的車技,冒著大雨,把陸桓送到了家。
到家時是下午四點鐘,司機問:“明早要來接您嗎?”
陸桓考慮片刻,說:“不用。”
小別勝新婚,一夜的時間,遠遠不夠。
陸桓刷卡上了電梯,他提前給張阿姨說過,晚上要回來吃飯,沈浚齊應該也知道自己今天會回來,如果他聰明一點,應該還會知道自己坐的是哪一班飛機。
電梯穩步上升,很快便到達了頂層,電梯門打開,入戶花園里綠意蔥蔥,點綴著新鮮的小雛菊,和陸桓離開之前的裝飾有了些應季的變化。
看來還是個家居小能手。
想到這里,陸桓的心情也舒坦了一些,他走進客廳,把公文包和外套遞給了李阿姨,張阿姨從餐廳走出來:”回來啦?“
“嗯。”
張阿姨說:“吃飯吧,我知道你肯定吃不慣飛機餐,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
“辛苦了。”
陸桓很尊敬這位阿姨,他去衛生間洗完手后徑直去了餐廳,卻發現餐桌上只有一份餐具。
張阿姨還沒發現異樣,她把椅子拉出來,餐布鋪好,看到陸桓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問:“怎了啦?菜色不行?”
陸桓皺眉:“沈浚齊人呢?”
“浚齊啊——”張阿姨看著陸桓,臉上露出擔心的神色,“浚齊好幾天前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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