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丟了我們家東西的那個鏢頭?”
這位‘公子’賣相頗好,長相俊美,白袍金邊,發絲之間有赤紫色的束帶垂落,流淌靈光,一看便知是名門大家的貴公子。
他此刻正仰坐于大椅上,兩側有美人服侍,為他揉肩按腳:“名氣挺大,實力不行啊。”
說實話,哪怕是許苔早就做好心理準備,被這種話一激,也差點就要立刻轉身摔門而去。
但憑借長久練武和走鏢見過天下人的眼力,許苔迅速注意到,這經典紈绔貴公子形象的年輕人兩腿略微外分,顯然是常年騎馬,而他臉上的皮膚也并不是那么細膩光滑,雖白卻不是養尊處優的白,而是飽經風霜后磨礪后的石白。
聯系到管事軍中背景,許苔頓時心中有數:裝紈绔?有趣,陪他們耍耍。
“首先,這不是你們的購買所得的貨物。”
所以,許苔一臉壓抑怒意的表情道:“這是各家匯聚援助老家的心意,我丟了鏢,回去自然會賠付——但更重要的是真魔教,還有魔物的存在!”
“知道了。”
而那公子一臉不耐煩道:“雖然我覺得你是故意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給自己開脫,但就勉強算是真的……嘖,大名鼎鼎的‘一諾千金’,本以為是條好漢,沒想到真的見了如此平平無奇。”
“說吧,你要多少錢。聞叔,看著賞給他。”
“我不要錢,我是為這城中百姓而來。”
許苔根本不用裝,心中的怒意自然勃發,他冷笑道:“有這閑錢,不如對城中居民好一點——你們這般敲骨吸髓的生意根本做不長久,是要逼死人啊!”
“呵。”
那公子嗤笑一聲,眼神帶著不以為然道:“這些賤民從四面八方而來,保護他們已經花了很多錢,現在他們定居在城內,沒有獸潮沒有霜劫也沒有北蠻威脅,這糧錢也不給,那要他們干什么?”
“說到底,這些賤民只需要考慮如何找點錢買糧食就行,不似我等,還需操持整城生計,若是他們不愿住在城內早早離開,也算是對此城有功。”
許苔沒有廢話半句,直接轉身,拂袖摔門離開,驚得兩位美人都渾身一顫,讓那公子遣下,送去一旁休息。
等到廳中只有兩人時,這公子才沉吟道:“一諾千金……名不虛傳啊。他還真能忍。”
而被他稱之為‘聞叔’的管事無奈道:“何苦呢公子,千金之軀不坐垂堂,你若是憂慮此人知曉我們和真魔教的合作,那無需裝成此等模樣誘他對你出手,只要伱一聲令下,我和其他管事能聯手將其斃在堂內。”
“他肯定是要死的,但不能死在大堂那邊,最好就在我面前解決。”
公子搖頭:“神京那邊的陣盤還在外面,一不小心被余波搞壞了,莫說是你我,哪怕是我大父也擔不起這個責。”
“我剛才激他,只是想要看看他背后有沒有其他人。一位戰力接近內壯巔峰的大武師突然獨自一人過來質問我們,怎么想都有點古怪。”
“若是他背后有人,剛才肯定會暴露一點端倪……從剛才來看,的確有。但他連我身份都不知道,也不知是他背后的人究竟什么身份,是拿他當炮灰還是怎得。”
管事聽了也微微點頭:“也是,不能讓將軍為難。”
“不過此人說的也對,繼續這么盤剝城內居民,怕是會生變數,是不是要叫停下面?”
“怎么可能。”公子不以為然道:“聞叔你就是在軍中太久了,好使的大頭兵操弄習慣了,不懂這些門道……我們的確不需賺這些小錢,但若是不給下面的人點甜頭,他們怎會盡心盡力干活?”
“這些錢,我一個子兒都不會收,我把他們放過去,能拿多少錢,都是他們自己賺到的。與此同理,我若是交代些什么事,他們也得盡心盡力地辦,也不要想我能拿什么好處。”
“更何況……”
如此說道,這位公子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厭惡表情,他搖頭道:“那些糧食一個個的都用糞肥,實在是污穢不堪,這種錢賺來臟手。”
“這些鄉下人愿意花錢買掉這些垃圾也是好事,占我家倉庫都覺得污了地……若不是為了辦成大父交代的任務,這種連地脈之氣都不會用,溫蘊米都沒有的鄉下地方,我半點都不愿意多呆,早就回神京了!”
他們卻是沒注意到,就在許苔發怒拂袖而去的同時,一個不起眼的,沒有任何術法波動的對講機卻巧妙地留在了一旁盆栽的陰影中,完美地將兩人的對話全部都錄音,傳給了訊號另一端。
咔嚓。
已來到城中心周邊的街道,安靖捏碎了對講機,他已經氣的笑出來了:“原本還以為是裝紈绔,沒想到居然是他娘的真神京公卿大老爺,比紈绔還恐怖。”
雖然心中還有一些疑惑,譬如說這家公子究竟是哪家公子,那位將軍又是誰,他又布置下了什么任務,居然如此重要,不僅僅可以讓琳瑯商會和真魔教合作,也可以讓這位顯然從神京來的貴公子也怕吃掛落……
但這都是細枝末節,安靖從來不是把事情搞清楚后才動手的人。
現在,安靖只想要做一件事。
——不愿意呆在鄉下地方是吧?放心,呆不了多久了,你們在陽間的時辰全都到了。
站在街道中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飛身而起,一腳便將不遠處駕著運糧車的武者踢飛至一旁,撞在墻上留下一個窟窿,又砍掉了韁繩,讓拉車的雪馬嘶鳴著散開。
站在車廂車頂,安靖腳步一踏,太白煞氣便以凝氣成兵之法加持身下的車廂,令一個朦朧的淺白色虛影浮現在車廂周邊,將這平平無奇的運糧車武裝成了一輛似乎披掛裝甲,厚重無比的泥頭車。
然后,無需任何人去推,也無需任何牛馬拉動,這原本就沉重,如今在太白煞氣加持下更是無比厚重的車廂,便以一種初而緩慢,接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的速度,在布滿冰霜的大道上飛馳……
它筆直地朝著市中心,那琳瑯商會所在之地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