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瞳已經撐不住了,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夢里,她穿著一襲羅裙,梳著繁復的婦人發髻,站在一處高聳的城樓下,翹首望著遠方。
姜若瞳不知道夢里的那個她到底等了多久,只依稀記得日光從她的身上一點一點的褪去,直到化成天邊的一抹殘陽時,熙熙攘攘的長街盡頭,終于傳來了一陣鼓點般密集的馬蹄聲。
原本已經等得失混落魄胡思亂想的她,在聽到這串如同天籟般悅耳的馬蹄聲時,登時就像是擱淺的魚兒回到了水里般,整個人瞬間就活了過來。
她著急忙慌的整理儀容和衣裳,問身邊跟著伺候的丫頭們自己妝容是否妥帖。
等到視線的盡頭處闖進了一人一馬后,她的眼睛就被那一人一馬霸占了,整個世界,她再也看不到別人。
魏淳穿著一身玄色的盔甲戰袍,腰間佩劍,騎著高頭大馬風塵仆仆的朝著城門的方向風馳電掣的趕來。
他去帶兵打仗了,一去就是數月,她一個人在府中翹首等候,日日祈禱著他能早日凱旋而歸,平安回來。
總算等來了他要班師回朝的消息,她一早就起來焚香凈手沐浴更衣,親手寫了膳食單子交代廚子準備食材做他愛吃的飯菜,帶著點心和他離家時約定好他若打勝仗回來就獎勵他的桂花釀早早在城門等著。
經歷了煎熬的四個時辰,終于還是等到了他的身影。
此時,魏淳已經來到了她的跟前,端坐在馬背上,面帶微笑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落日的余暉映在他的身后,他高大偉岸的身影如同太陽之子般耀眼逼人,豐神俊秀。
她紅著眼眶仰望著他,涂著口脂的唇瓣輕輕抖動著,準備好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說不出來。
魏淳朝她伸出了手,定定看著她,笑著點點頭。
她將手搭在他的掌心里,借力一撐,旋即就被他拉上了馬背,穩穩當當的坐在了他身前,靠在他的懷抱里。
“夫人,許久未見,甚是想念!”魏淳的唇貼在她的耳后,低聲呢喃道。
她臉蛋微紅,眼中有淚意也有笑意。
“別想拿一句’甚是想念‘就打發了我。
你一去幾個月,連封家書都不給我捎,我氣還未消呢,你且等著看我回去如何收拾你!”她咬牙切齒的說著,似乎還不解氣,用力掐了下他拉著韁繩的大手。
魏淳佯裝吃痛的驚呼了一聲,她便以為自己真掐痛了他,又心疼的忙拿起他的手查看。
那雙平日里修長白皙又干凈的大手,此時又干又糙,還有各種大小不一的小擦傷。
她摩挲著他的手背,紅著眼眶道:“這雙手,怎么跟下地勞作的老農似的,都糙成什么樣子了......”
魏淳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我是男人,手要那么好看作甚?”
她的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澀澀的感覺沁入皮膚的同時,也鉆入了他的心底。
他一走幾個月,只顧著在前線打戰,連只言片語都無暇差人給她捎個信,她一個人在家里,擔心壞了吧?
魏淳心中愧疚,低頭在她頭頂輕輕吻了一下,誠懇道:“勄勄,對不住,這次是我不對,然軍情緊急,我......”
她攔住了他的話頭,扭頭看著魏淳。
西斜的碎芒帶著瑰麗的眩光,像一層粉色的暮靄落在她的側顏上,她帶著喜悅笑意的精致眉眼也沾染著微光,看起來,美得驚心動魄。
“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只要你人平平安安的回來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魏淳露出一臉溫暖的笑意,低下頭在她側顏落下一吻,“好,那我們現在回家!”
“好,我們回家!”她笑著說。
魏淳策馬跑起來,棗紅色的駿馬載著二人穿過城樓,朝著城內他們家的方向奔馳而去。
身后的護衛和丫鬟們,只能提著點心食盒還有準備好的桂花釀,小跑著跟在后面。
畫面隨之切換,這一次,他們二人在一處水榭樓閣里。
亭臺四面環水,掛著白色的幔帳,有風吹來,幔帳和風晃動。
亭中,她跪坐在矮幾邊上烹茶,而一旁身著煙青色素色常服的魏淳正在撫琴,一曲高山流水如同天籟般,余音繞梁,纏綿耳際。
她將清亮的茶湯倒入杯中,輕笑著說:“嘗嘗我煮的茶,這還是你從趙國特意為我帶回來的新茶。”
魏淳從琴弦上收回了雙手,起身來到茶幾邊落座,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笑著說:“好茶。”
她微笑著又幫他添了一杯。
兩個人品茶論道,相談甚歡,再之后,她說要學魏淳剛剛談的高山流水,魏淳便讓她坐下來,手把手地教她怎么談好這首曲子。
水榭外面的池子里,兩只鴛鴦在水中戲水,不時交頸親昵......
就在氣氛正是旖旎溫馨之時,一名管事匆匆來報,說宮里差人來傳公子進宮覲見大王。
水榭里的琴音戛然而止。
她神色擔憂的看著魏淳,握住了他的手。
陵陽君在魏國聲譽漸隆,如今已經登上王位的昔日王儲魏岇早已看他不順眼,再加上這一次魏淳他私自瞞著魏岇,竊符救趙,只怕魏岇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找個名目治魏淳的罪了,這次進宮,她擔心夫君會兇多吉少。
魏淳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柔聲說:“別擔心,王兄只說召我進宮覲見,如若想治罪于我,就不是召見,而是直接拿下押入王廷了。”
她還是忍不住憂慮,喃喃道:“他真的不會對你不利么?夫君,不若先與府中謀士商議出一個應對之策再進宮不遲。”
“來不及了,大王的人就在門口候著呢。
夫人你莫擔憂,還是先服侍我更衣吧。”魏淳說著,伸手去牽她的手。
她親自幫他換上了一套朝服,送他出了內院,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莫名的難安起來。
當晚,他被魏岇留在宮中一起用膳,二更時分才回來,滿身濃郁的酒氣和脂粉味。
她有些惱了,想搖醒他問一問為何他身上會有女子的脂粉香,可魏淳似乎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
她只能暫時壓下心中的不快,耐心的幫他擦洗換下身上的衣裳,扶他上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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