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41章 名動四方,龍王來投

怒鱗龍王在知道麒麟戰報的時候,兀自從容不迫,道:「汝等小子,毛都還沒長齊,乳臭未乾,就這樣慌慌張張的,算是個什麼?咱知道他一定能..」怒鱗龍王見了情報上的記錄。

「亂世麒麟李觀一,乃入江南十八州邊緣之地,時值陳軍圍攻東渡城,有兵馬一萬馀人,號稱三萬,浩浩蕩蕩。」「為李觀一所破。」

「主將身死,大部兵員俘虜。」

怒鱗龍王深深吸了口氣,腦殼兒嗡嗡的,他是忍住了,才沒有如同自己磨下的兒郎們一樣失態地大吼大叫起來,然后他忽然怔住,道:「麒麟軍,怎麼可能在跨越兩萬里之后,用一千多人干掉了三萬軍隊?」

「他們多少人?」

此刻興奮不已的麾下才愣住,復又探查之后道:

「李觀一麒麟軍,戰兵在七千到八千之中,后勤部隊也差不多。」怒鱗龍王深深吸了口氣:

「一萬馀人,大兵團指揮,十六歲。」

這三個詞,任何一個放在如今這亂世天下里,都算不得是特別特殊的,但是若是放在一起,任何一個對于天下的局勢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十六歲,能夠拉起萬人軍隊,且大戰得勝代表著什麼。

「他媽媽的,這是哪里來的怪物!」「他日的天下頂尖名將啊!」

怒鱗龍王的副官道:「老大,咱們...」

怒鱗龍王深深吸了口氣,道:「點齊人馬!」「如此的麒麟,自要傾力前去!」

怒鱗龍王的副官點了點頭,他按著心口,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用力地跳動著,在這里,五千兒郎已訓練了足足九個多月,他們本來就擅長水戰,徹底脫產訓練之后,在這九個多月的瘋狂訓練里,已成精銳。

又拼盡了七十二連環寨的全部底蘊,創造出了五艘戰船。這戰船就藏匿在了七十二連環寨中間的水域之中。

大翼級戰船一艘。

廣一丈五尺二寸,長十二丈。

長度超過四十米,瘦長,漿手多,船頭有破風造型。是水軍高速突破戰船。

柵級護衛類戰船兩艘。

乃上下皆用雙層板,速度緩慢,然防御力極強。

赤馬級別突擊類戰船一艘。

速度快如奔馬,能夠承擔突破,斥候等職責。蒙沖級別主戰戰船一艘。

上下三層,可承載軍士兩千人,可以用來沖擊敵船,完成接舷戰。

一共可以承載六千多人,怒鱗龍王對自己的副官道:「此刻的戰報,已足夠讓我們,傾盡全力一賭了,今日,我等率五千個兒郎前去,而你,就留在這里。」副官面色驟變,道:「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

怒鱗龍王道:「我雖然說,要壓注了,但是卻也不可能真的把這七十二連環寨,三萬多人,全部都壓上去了,若是我這一次下錯了注,被清算之時,汝等和我切割,卻也可茍活。」就在他率領兒郎們準備順水而下的時候。

外面卻忽然又一次有人大喊著沖進來了,那個年輕人的臉色倉惶震動,沖進來之后,怒鱗龍王就是一腳,罵道:「你這樣,也能承擔水軍斥候的職責?」那年輕人順勢一個翻滾抱腿,道:「老爹,不對啊老爹!」

他慘叫著,但是語氣里面滿是興奮。

卻見這年輕漢子,約莫二三十歲,一身健壯肌肉,能潛水半個時辰,游動如龍,年幼的時候,保護自己的妹妹被權貴以棍棒毆打,背后滿是創傷,怒鱗龍王愛惜他的才氣和武功,專門找人給他脊背上繡了錦緞一般的紋。

而今年長,本是個水戰好手,性子卻還是暴躁,道:

「不是啊老爹,你看,你看了保準比我還得要叫出來。」他把手里的情報拿起來。

怒鱗龍王拿來一看,面色卻是驟變:「什麼?!!!」

副官被他這一嗓子吼得幾乎要嚇得頭皮發麻,卻見怒鱗龍王的眼睛變化,臉色掙扎許久,不由問道:「老大,怎麼了?!」怒鱗龍王不答。

只將這情報交給了副官。

副官一看,臉色瞬間變化:「麒麟軍,渡江轉斗,已拔取陳國麾下的兩座渡口城市,把持水路之南。」怒鱗龍王卻忽然不再出發,他讓兒郎們暫且止步。

只第二日的時候,就有更新的情報傳出。

「麒麟軍,已掃平了應國所控制所有的渡口類城市。」

「在過去一個月里,整個江南十八州,所有的關鍵渡口,水路,都落在了麒麟軍的手中。」

怒鱗龍王這位過去的水軍戰將緘默許久,道:「麒麟軍中,有了天下一流的謀士,他們把持住了江南十八州的所有水路,就代表著,哪怕人數少些,是可以死守此地的。」副官道:「也就是說,我們去了,也有活路。」

怒鱗龍王看著戰報,以及水路圖,吐氣,嘿然道:「那要看,到底是名將和一流的謀士,還是雄主,以及天下的絕頂了。」副官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怒鱗龍王道:「若只名將和一流謀士,就會站住此局勢。」

「而若是天下的雄主,當會徹底撕扯四方,把這江南一帶,盡數吞入口中,此刻應國的目標是陳國,陳國卻又有西域攝政王腹心之亂,雙方頂尖的兵團和神將,都難以調動來此。」「看他,有沒有如此壯闊的氣魄,一口吞了此地。」

「此次,你們都留下!」

副官和那一身錦緞也似紋的青年甘象龍臉色都大變。「大哥!」

「老爹!你要做什麼!」

鬢角已白,卻仍舊雄壯的怒鱗龍王道:「率兵而去的話,雖然是投誠,但是卻也不是有著裹挾自己的威風,來占據有利地位之心麼?然,如此氣魄雄壯之主,不能用這樣的小心思了。」

「坐斷江南,猛虎按爪。」

「我在這個年紀,竟還可以遇到如此的人。」

「我會親自前去,汝等準備,將我們最后的東西拿出來吧。」

副官,青年,神色皆驟變,他們死死看著那雄壯的背影,怒鱗龍王呼出一口氣,并不回應,于是他們的視線移開,落在了這七十二連環寨主寨最中間的地方。一道道繩索從一處高桿上蔓延下來,四面八方地拉開,其馀的小船就系在這繩索上,最后船只連著船只,小舟連著小舟,形成了一片猶如山林寨子般的環境。那就是七十二連環寨的中心。

怒鱗龍王大步走過去了,他走過這些船只,踏過了水流,最后在那些好奇的,男女老少的目光之中,他走到了七十二連環寨核心之物前面,那是龐然大物,用不同布料拼接出來的寬大的布匹蓋住,以免陽光的直射和暴曬。

怒鱗龍王已經開始老了。

他從自己的巔峰狀態滑落,但是站在這里的時候,他卻分明感知到了心口的血,閉著眼睛,耳畔似乎還能聽到一聲聲嘶吼的聲音,還能聽到風中傳來的,轟轟戰鼓之聲。他伸出手,按著心口。

心臟在用力搏動著,這血液還沒有冷卻。

這幾十年來,糾纏他不放過他的戰鼓,就是他的心跳。

他伸出手,撫摸著那用三萬人家里的破布拼湊出來的,巨大無比的布匹,輕聲道:「不好意思啊,老夥計,我讓你睡了這樣久的時間,你看看,我都已經老成這個樣子啦,但是。」「就讓我們再回到戰場上吧,在我老死之前,我還想要駕馭你沖鋒在這天下的水域之中啊。」

「天下大變!」「尚能戰否?!」

他握緊了那錦緞般的存在,猛然地往下一拉。轟!!!

陽光似乎被遮掩住了,三萬貧苦漁民們湊出來的布料化作了劍鞘,把這個存在封印住,而此刻,在麒麟的咆哮之下,這劍鋒再度初出鞘。伴隨著這布匹滑落。

一道道巨大的帆桿出現了,如龍昂首,露出獠牙。

九桿巨桅,號至陽之數。十二巨帆,為十二元辰。

兩舷和尾端有巨大的尾櫓,如同巨龍的利爪。

上下高五層之樓宇,每一層四方皆有三尺高的矮墻,箭垛,有硬木做成的戰格,戰士在其內如被巨盾庇護,四面皆包裹皮革,能防御箭矢。這沉重布匹緩緩落下,如同幕布掀開。

劇烈的動靜,似乎激蕩此物,水流轟鳴,撞擊在了這寨核心的邊睡,炸開一層一層的水浪,那一身錦緞紋的青年瞠目結舌,這樣巨大的動靜,如同聽到巨龍在怒吼。最后這布匹盡數滑落于水。

最上一層,卻是猙獰的巨龍雕塑,如同望著蒼穹。風浪起,白發微揚。

甘象龍看著背對著自己,站在那巨獸一般戰船前的老爹,有一種說不出的陌生感,那不像是當年那憤怒殺人的大賊,不是四方交游廣闊維系寨子的綠林大盜。他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那并非是針對于自己,但是這一股殺意,卻如同是在山谷之中沉睡的猛虎,再度在雷聲當中蘇醒了,他猛地轉過頭,看到須發微白的副官脊背筆直,他的目光肅穆,眼底帶著一種懷念感。

可是那洶涌的煞氣卻似乎要把甘象龍給震懾地說不出話。平素脾氣很好的副官輕聲道:

「赤帝天下,主戰寶船·蒼龍船隊核心。」

「長四十四丈,寬十八丈,承載戰兵,七千八百人。」甘象龍頭皮發麻。

接近萬人級別的運輸能力?!

他看到那喜歡哈哈大笑著陪著孩子們玩耍的老爹轉過身來,他的目光肅穆沉靜,卻是他從不曾見過的,大步而來:「本部所率,皆起錨,待命,吾去見過麒麟之后,汝等隨后即來。」

在即將在這亂世之中熄滅的火焰,最后于麒麟震動天下的一戰之中,重新蘇醒,老邁的蒼龍最后還是咬著牙,將自己的賭注全部壓上去了,老去的龍王將帶著他最后的血與火,帶著他那已沉默許多年的老兄弟一起,踏上歸宿。

天下唯一一處,還可能真的歡迎他這個大賊的地方。

不只是茍活,是真正的帶著這一批人,真正擁有正常人生活,再不必擔驚受怕的了。副官沉靜回應:「是,將軍!」

甘象龍看著那巨大的戰船,被震懾的說不出話來。「我們是全押了嗎?」

他問。

副官握著劍,道:「不是。」

「老大這一次,是把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東西,都壓上去了。」

「這一艘戰船,如果離開作為宗師級武者的老大,就只是靠著我們,根本護不住的,老大決定,自己死的時候,要帶著這蒼龍一起離開,對于水軍戰將來說,和戰船一起死去,是無上榮光。」

「一把火,他們就徹底離開。」

「但是現在,將軍似乎看到了蒼龍還可以馳騁于水域的可能。」「墨家機關的杰作,四靈級別主戰船僅存的兩艘之一。」

「東方蒼龍。」

副官輕聲道:「都說英雄四起,可有一些人,好像能吸引英雄似的,其實不是在吸引英雄,而是本就在絕望之中的我們,再賭這一次罷了。」「我們只是沒有振臂一呼的勇氣和能力。」

中州學宮之處。

知道了江南一帶發生的問題之后,這幫年輕人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麒麟軍的可怖,風嘯抱著一壇子酒,呢喃道:「不對吧,這不對吧,一千多人,加上之前宇文家的俘虜也就四千多人。」

「怎麼就變成一萬多了?」

「一千多戰兵,就成七千多八千?」

「不是,這麒麟軍有問題吧,他們人從哪里跑出來的?」「戰兵和鎧甲是從山溝溝里面冒出來的嗎?」

少年人呆滯許久,然后灌了口酒,一拍大腿:「這不對吧!」「我們說兩層損耗,他翻了三番?!」

文靈均嗓音寧靜溫和:「大抵是招了山中的逃民為兵馬,又清掃潰軍,是懷柔的王道,只是未曾想到,會出現在一位少年將軍身上。」風嘯搖了搖頭道:「這也太離譜了,這天下亂世,平地就冒出英豪。」

文靈均道:「天下英雄何其多,我曾經學著陰陽家去望氣,只見到這中原大地遼闊,處處都是英雄之氣,比起過去數百年都要來得更為激烈。」「天下大變在即了。」

「不過,觀李觀一戰略忽然變化,其兵法韜略,忽然大改,極速之窮盡,如此的風格,你想到了誰?」風嘯道:「還能有誰?」

「天下兵法,其疾如風,難測如陰,唯此二端,元執得之也。」「但從戰略和陣法上,他在我們里面算是最拔尖的了。」

「唯心不夠狠,兵不夠奇,大局之上也稍遜于你。」

「可惜沒有遇到那個家伙。」

風嘯喝酒嘆息:「倒也不是說,最強和第二強就如何了,正常來說,都是最優者為最強,可是這天下,偏偏有這樣一個家伙,其大局稍遜于你,于戰陣上稍遜元執。」「心狠,變化,奇謀,韜略,學宮里面都能拉出比他更強的一個。」

文靈均沉聲道:「但是,這些都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發揮出來的效果,就絕對不一樣了。」

風嘯咧了咧嘴,有點哭喪著臉,道:「所以說是怪物。」

「旁人說長于軍陣,便是一百點,他便是九十五,這還不算是什麼,可此人每一項皆如此,我便希望再不要和此人放對,要不然我只好認輸。」「不過此人在應國皇都的突厥七王那里,往后大概率去草原。」

「咱們是碰不到了。」

「啊呀,其實這樣想的話,倒是還有些遺憾可惜了呢。」

「于此盛世,卻不能和此人交鋒,卻也是極大的一個遺憾了。」

文靈均搖了搖頭,伸出手摸了摸額頭,想到那人在論道上輸給自己之后,抄起旁邊的筆直木棍把自己放翻了的事情,無可奈何,道:「勿要亂說,酒后之言,往往成真。」風嘯嚇了一跳。

就在此刻,忽童子入內,說有客人來此,文靈均肅整衣冠去見,乃是一位溫潤青年,氣質溫和含笑,一絲不茍,正是王通夫子的大弟子房子喬,學宮內政第一。房子喬溫和頷首,相互聊天之后,房子喬忽然道:

「吾師弟之事,諸位也聽聞了吧?」文靈均溫和道:「嗯。」

「亂世麒麟,名不虛傳,馳騁左右,捭闔天下,如今已有坐斷江南之氣勢,王通夫子的弟子,厲害。」

房子喬笑著點頭,將帶來的禮物遞給了文靈均,文靈均交給風嘯,后者一看,發現是西南一帶的重香,不是美酒,不由大為遺憾,房子喬笑著道:「只是,我這個大師兄有一件事情來請托文兄。」

「如你所知,我所擅長的不是戰陣和大勢,而我這小師弟實在是能夠闖禍,不如,靈均給我一策,我去送給小師弟那里,也算是作為師兄,幫助了他。」房子喬溫和笑著,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瞇著,生得俊秀,公子溫潤,笑意極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