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當然了，她是喜歡真正的慧繡的，但不代表她能欣賞現在的慧繡。真正的慧繡，她是在翰林家見過。

當初翰林太太說她既會繡花，就學點好的，家中雖只有一幅，也是放在她屋里，讓她日日揣摩。

翰林當時還在笑太太，說她這是養女兒。不過兩人似在此找到樂趣，翰林找不到慧繡了，就找了一批蘇繡。讓她對比來看，當然，還有一批所謂傳人的作品。

如此這般，但她還是習京繡，這是翰林的決定。他說憑什么慧繡就成了第一？若真是那位慧娘大家真正的傳人也就罷了。結果又不是，繡品立意又極遠，怎么配讓她學。

而太太當年不讓學的原由是，她用不著學這些，她只要懂什么是好東西即可。

現在她明白太太的想法了，她縱是妾，卻也是官家認證的二房，她是真正的二夫人。她那時若能誕下兒子，她的兒子，出身上，沒一點的瑕疵的，妥妥的繼承人。她可不是那些繡娘，她懂得欣賞就好，她用不著真的精通。

現在她對自己的女兒，想法就是這樣，縱不是千金之軀，她也不用靠這個吃飯。

當然還有一個原由，就是翰林的原由。現在所謂的這些慧繡傳人，不過是當年那位慧娘有點什么關聯的人家，用了人家的名義，創立的。他們本身都是冒牌的，憑什么來裝正統，假裝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真真的讓人不齒了。

李萍有時就想，翰林夫婦才是自己的再生之父母。而她的心高氣傲，也是繼承了個十成十的。她對這位大家，可沒有跟其它人那么推崇的。

“曾太太的繡品，在下也是看過的，當真匠氣全無，自看不上我們這些俗人俗法的。”沈大家對后面的下女做了一個眼色，下女送上一個托盤，上面還蒙上了一塊大紅的絲綢。

李萍怔了一下，自己打開，里面是自己在懷小猴子時，繡的一組帕子，一組十二幅，每月一花，不過，她只繡了三組，一組給了省城的繡坊，其它兩組是送給了兩位弟妹。兩位弟妹的自不可能流出，那么這組就是沈大家收來的。

不過她的那組邊上，還有一組，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自己繡的，她看了沈大家一眼，對她點點頭，抽了一幅捧到了安太太面前。

“這還是我懷小猴子時做的，那時想著懷了孩子，只怕不能繡大件了，但家里又不能讓我閑著，想著繡些小件，補貼一下。這算是樣品，價錢還可以，一組他們給了五十兩，他們還想定一套十二生肖的。不過，那年喜事特別多，繡完這個，就知府嫁女，要一幅百子繡屏，真是躺著繡完的。”

“所以啊，你繡這么點東西，五十兩，還敢說你家相公養家。”安太太忙讓人拿了眼鏡，仔細看看，“七年前，你手法已經很熟了。不過呢，這時你有慧繡的影子啊？”

“是，晚輩曾見過真正的慧紋，被逼著很是臨摹過無數次，不知不覺中倒是帶出來了，看著，那時倒是學藝未精了。”李萍笑了，沈大家這會兒拿出這個來，看來是想把自己今日成就，算在慧繡的頭上了。

李萍這會沒說‘慧繡’，而說的是‘慧紋’。慧繡已經是指一門派，但真正慧娘所制的真品則被尊稱為‘慧紋’。

“你臨摩過？”安太太怔了一下，真正的‘慧紋’，宮中都不多，安家也就只有一套而已。而李萍竟然真的會，而且是臨摹過。

“說起來倒是慚愧了，十多年沒有玩過了，沈大家若不急，我回去撿撿看，不說還原十之八九，但七八分，晚輩還是有信心的。”李萍側頭笑著。

“之前還能看出點什么，現在竟然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安太太想想看，現在李萍的繡品，真的怎么看都不看不出慧繡一絲一毫的。

“是，借晚輩‘慧紋’長輩的讓小輩臨摹時常說，若說慧紋獨步天下，他倒不會說什么，讓小輩學著玩玩即可，卻萬不可學。”

“為什么？”沈大家都有些氣憤了，竟然不讓她學，所以這也是她不肯讓小溪學的原由。

“長輩的意思一直是讓我學著玩，知道什么是好東西即可。只是他們應該想不到，他們教我的東西，有一天，還是讓我養家活口。只怕他們在天之靈，也是要罵萍兒這會墮了他們的名聲的。”李萍不禁望了一下屋頂，老爺太太在天之靈也不知道會不會難過。

“他們教萍兒是因為好玩，萍兒好想他們。”李萍輕嘆了一聲。

“小人靜等曾太太大作。”沈大家可不想聽她緬懷先人，起身決定告辭了。

“好吧，一個月后，大家請到安府品鑒。”李萍忙起身，還了半禮。

沈大家走了，李萍又被安太太打了一下，這回李萍算是把慧繡的人得罪死了，剛剛她的話其實就說得很明了，能教的，配稱獨步天下的，只有‘慧紋’而已，她會，卻根本不會用，她要創立自己的風格，事實她也作到了，所以她才是比這位沈大家更勝一籌的大家。

“師母！”

“你啊，人家好歹也有百年門楣，你這么得罪，不怕人說你嫉賢妒能？”

“我好好的官太太當著，兒女雙全的，我跟她置什么氣。”這會兒只有李萍和安太太，她們也就沒那么多的講究了。

“真是，你真的能繡到七、八分嗎？”老太太信她能繡，但還原于七八分，她還是覺得有點擔心的。

“試試吧！”李萍笑了，一臉的無所謂。

她又挨了安太太的三下，不過她也知道，這事算是完了。安太太不會讓這兩相互瞧不起的人，真的再斗下去。雖說已經開始了。

李萍回家，自己把曾經的那幅繡品畫出來，上一世真的對著那幅圖要對著吐了。也不知道那幅現在在哪了。想想，讓人把自己畫的送到安太太那兒，她要繡的就是這個，也不知道原品流落何方，若能找出原品，倒是可以對著看看了。

安太太接到了李萍的畫倒是真的有點相信，李萍是真的會了。敢讓她去找原作，膽也是夠肥的。不過呢，真的找回了原作，兩相對比，倒是真是繡壇之勝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