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曾凡讀完書，寫完日記回屋時，李萍在做小花襖，看樣子也知道是給丁桐家的小丫頭做的，看著笑了一下，孩子們竟然會覺得妻子不喜歡小孩子。

府里現在有五個孩子，除了曾顧那小子有小柳氏管著，其它三個孩子的衣裳都是李萍做，她疼愛他們每一個，只是對自己親生的，她有時嚴厲了些罷了。但嚴厲才是對的，別人的孩子好玩即可，自己的孩子，自然不敢放松。連丁香夫婦也知道逼著黃歌把那些書背個爛熟，更何況李萍了。

“這布哪來的？”曾凡坐到了李萍的身邊，藍色小碎花的棉布，他不記得家里有，小溪兒不喜歡這種小碎花，家里很久沒出現過這種棉布了。

“買的，小孩子皮膚嫩，這種棉布最好了，之前就買了，不過怕他們想要兒子，沒敢拿出來。其實我買的藍色的，小男孩子穿也挺好看的，我們小猴子當年穿過，顯得皮膚很白。”

“你啊，心太軟，總是面上強硬，心是再軟也沒有了。當年對爺爺，對爹娘，對老二，老三，都是嘴上厲害，其實心卻是太軟了。真狠，萬不會這樣。”曾凡輕嘆了一聲。

“我知道，剛剛看到他們愣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是對的了。”李萍輕嘆了一聲。

曾凡笑了，妻子只是心軟，果然不太傻。他們一邊接受著他們的好意，卻還想在曾家尋求庇護，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他們只怕早有離心，卻也知道曾家的生活安逸，兩相無法取舍，于是才會在那時有那種表情。

“今天你做得很好，丁香和黃俊的性子比你強，他們一個當慣了掌柜，一個做慣了管家，都是說一不二的性子。這些年，為了孩子，他們只怕心里要怨恨你我的，早早的分開，也許是好事。我明天帶著歌兒去汪太醫家看看，你讓豪哥兒帶黃俊去湖南會館，以后他們的日子得過得好些才好。”

“是！”李萍點頭，她也希望黃俊他們的日子能越過越好，只有這樣，他們之間的情誼才會一直保持著。不會因為離開了主家，讓他們覺得是因為曾家，讓他們無路可走。想想，看著曾凡，“那桐兒呢？這些年，他倒是有腦子的。”

這四個人，除了丁桐，其實都好找人替。丁桐這些年一直跟著曾凡，是用慣的。好在曾凡一直在讀書教書，他們沒什么陰私的事讓丁桐去做，倒不怕什么。只是短時間內，上哪找這么好用的人。

“這是小事。”曾凡笑了一下，輕輕的擺了一下手。

“若是桐兒跟你說，不想離開怎么辦？”李萍想想，剛剛三人行禮時，丁桐顯是若有所思的。

“我會告訴他，若他回來了，有些事，便永遠不會讓人忘記了。”曾凡笑了一下，“難不成讓人以后還要說，歌兒的舅舅給我當長隨？”

“若相公是一品大員，倒是件長臉的事兒，結果爺只是個窮翰林罷了。”李萍調笑了一下。

“是啊，這時放人，再好也沒有了。”曾凡沉思著一笑。

李萍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所以放人，曾凡不僅是為了孩子。所以自己還是小看了丈夫。上回自己提議為了分開孩子們，要放他們出去時，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自己，而現在，他要真的進入官場了，于是，有些東西，他就要立即斬斷。果然，自己還是心太軟了。

第二天一早，丁香他們還是該做什么做什么，黃俊還是一早去作坊。丁香指揮人做早飯，開始準備中午的宴席，丁桐則收好了書房等著曾凡。

曾凡喝了一口丁桐沏的茶，對他笑了一下，拿出了一封信。這是他昨天晚上在書房讀完書后寫的，只不過沒告訴李萍罷了。

“這是我昨兒晚上寫的，你的性子沉穩，做事極穩當，我想薦你去何三爺那兒。仲羨的性子你很清楚，我真是好不容易才算是把他磨得穩了些，不過，軍中的事，何家不便插手，真給他配人，怕三爺多想。何大爺之前央我給他挑個人，我當時怕著人眼，并不很上心。現在想想，倒是個機會。你跟著他，正好混個出身。”

何仲羨在京營里做七品小將，但好歹也是何家人，有利也有弊，利在日子不會太難過，可弊也在這兒，他這樣，再努力其實都會被人說，你是名門貴公子，你含著金鑰匙出來的。多少會被同袍鄙視。

何家也怕上頭疑他們插手軍務，而何仲羨本人也有些左性，真的在他身邊放人，只怕他還要覺得家里監視他。不然何家大少爺也不會來請曾凡幫忙了。

曾凡還煩呢，他原不愿跟這些權貴扯上關系，結果安老爺子把他拽上了他們的船，想脫身也難，不過放人這事，他也覺得難辦。現在倒是個機會。

軍中倒沒那么多講究，老話還說好男不當兵呢！營里軍功至上，好些都是主子有功，順手給自己的隨從報一個，也就有了官職，倒是比跟自己在衙里好混得多。他說給丁桐一個好出身，這是心里話。

“大爺，我能繼續在您的身邊嗎？”丁桐跟著曾凡多年，外頭的事也是懂的，自是知道大爺真是為了他好，幫他已經想好了退路。不過他還是想留在曾凡的身邊。

“是啊，你從來就沒離開我們，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們，你躲在丁香的后頭，多看你一眼，你都會嚇得縮回去。你性子很穩當，我雖說沒怎么教你讀書，但對你反倒是最放心的！”曾凡對丁桐笑了笑，

四個人里，曾凡其實最喜歡的還是丁桐。除了是因為一直在自己的身邊長大，接觸最多外，也是因為，黃俊大多時，叫李萍為小姐，他從不當自己是曾家的人，丁香這幾年過順了，有時他看著丁香對著李萍說話都有些輕率，這讓曾凡覺得不舒服。小善他接觸少，沒什么感覺，只有對丁桐，還算是點真感情，所以真的把話說開了，他只想了給丁桐的退路。

把信推了一下，“去歷練一下，對你有好處。奶奶心軟，對你們姐弟，她是真是視為弟妹的。你們往好了過，她才能安心。”

丁桐點點頭，收了信。忍著淚，卻沒再哀求。說其實我寫這段是有點痛的，有時真的，一些里，什么講平等，講主仆情深的，我之前也寫過，但是現在可能是年紀大了，越發的看不得這樣的了。人其實是欲壑難填的，天天給一塊，等給五毛時，他就覺得你占了我的利益。李萍夫婦開始不慣用人時，丁香姐弟就跟他們了，那時他們不懂怎么做主人，給了他們太多的自由。而黃歌一出生，李萍就給他自由，這就是禍根。一個不是奴才的兒子，他們就想要更多，想給兒子買房買地，想做更多。那么對李萍他們所謂有忠誠自然也就減少了。他們一起識于微時，趁著曾凡還沒發達，好好送走，將來，他們才能重整府里的次序。才能真的把曾府穩穩的把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