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歸來

第13章 天子劍

第二更

“他們替海哥兒求娶溪兒!”李萍知道丈夫沒聽懂,側身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慢慢吐出來。

曾凡是立即彈坐了起來,臉都赤紅起來。他是理性的人,但第一反應還是,自己這十年是不是著了安家的道?安家是不是早有預謀,于是把安海放在他們家。自己竟然還讓安海和女兒一齊長大。真的讓安家傳點什么出去,說什么曾家兒子女兒一起養,然后說安海長于內宅,那她們的溪兒該怎么辦?

“我沒答應,當然也沒拒絕。”李萍按住了曾凡,拉著他躺下,

曾凡能想到的,她早就都想了,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信任安海。對,她相信安家只怕早就算計了,但是她卻信自己養大的安海。

“海兒在我們身邊長大,他的性子我們很清楚,我們這些年其實最心疼的人是他,明明不是不能讀書,可是為了家族,卻不能出仕。時時被人譏諷。十年了,能這么安之若素,我真覺得他是個好孩子,他也疼小溪兒。今天小猴子有一句話提醒了我,沒人能像他那么疼愛我們的溪兒,那么,他能不能出仕,能不能做大官又有什么關系?對我們的女兒好就成了,陪著她游山玩水,去過他們想要的人生,我真的覺得這比小猴子的婚事還好。”

李萍想了一晚上了,也沒找出安海有什么不好的。無論家世、人品、長相、公婆的態度,都是無可挑剔,當然,最重要的是安海最疼她的溪兒。一個十年如一日疼愛女兒的男孩,這種疼愛會成一種慣性,他們會很幸福。

但她也明白曾凡挑人習慣,第一個真是有才子之名,其它兩個,都是曾凡真正的摯交好友,意氣相投之人。誰能想到,這樣的人家養出一孩子不一定真的好呢。

安海長在他們身邊,也是他們真正心疼的孩子,但也知道他的不足。在坊間,他是安家最不成才的孫子,文不成、武不就,性格懶散,就差被說無藥可救了。在治學嚴謹的曾凡名下,這個弟子幾乎是曾門之恥了。曾凡把女兒許給曾門之恥,傳出去,就定會成為曾凡賣女求榮了。

“唉!安家頭頂天子之劍,你以為覆巢之下,真有完卵?”曾凡此時真的睡意全無。

“你覺得幾位皇子,好下注嗎?”李萍當然知道這會子的形式,說下注,不符合曾凡長久以來的理念。他這些年,越發的正人君子了。

“萍兒!”曾凡瞪著李萍,今天李萍也過線了,這不是她能問的。

“我也是擔心你,我們和安家怎么也撕扯不開的,他們完了,你以為就算我們不把女兒嫁過去,能真的置身事外。”李萍拉曾凡躺下,用被子把他蓋好了,省得他著涼。想了想,“四皇子是元后嫡子,也是皇長子;六皇子是現皇后之子,兩人都占著嫡子的名份。說起來倒是有些難辦,而皇上沒立儲的情況下,這些皇子們一塊讀書,也看不出先后來。你說,你想支持誰?”

“這非臣子所為。”曾凡雖說聽著妻子說完了,但是他卻還是堅守著自己的底線。

“唉,那我說。我不知道皇上怎么想,我就按著常理來說,按說現官不如現管,當今皇后賢良,四皇子也是當今皇后撫育長大,與六皇子手足情深。而皇上對皇后也是信任有加,說不定皇上就會想,立長、立賢的話來了。六皇子從小就聽說機敏過人,無論讀書還是習武,很得皇上的喜歡,又有皇后這親娘的護持,只怕朝中不少人把寶押在六皇子的身上了。”

“你不同意?”曾凡側身看著妻子,她極少跟自己談朝政。好吧,他們聊天時,不是聊父母,聊孩子,聊他那些學生。但是從來就沒有談過朝政。他不迂腐,覺得這不是女人該談的事。他們夫妻快二十年了,他相信妻子的判斷。

“對,我不同意。現在不是朝臣選太子,是皇上選太子。所以誰說都沒用,有用的是皇上怎么看。那么就得看皇上的性子是啥了。皇上常自嘲自己無才,唯勤儉爾。而皇上上任這些年,他努力做了很多事,其實也都沒做好。不是他無才,好吧,也真是有點無才。更重要的是他這個人,有點偏執。認準了,誰也改不了。就算是恩師,明明做了他那么多年的老師,但恩師這些年也是戰戰兢兢,無時不警惕。”

李萍半閉著眼,想著這些年從曾凡,安老太太,還有出門應酬那聽來各種關于皇家的小故事,努力的在心里畫著正陽帝的畫像。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君王。

“他是個不錯的老人。”曾凡想了一下,不談給他升官,而單從兩人相處來說,曾凡也覺得正陽帝是個不錯的老人。

很溫和,性子有點剛愎自用,但是他是天下之君,他該乾坤獨斷。所以他從來就不覺得正陽帝這點是錯的。至于說,那些朝政上所謂的錯誤,他是從最底層爬上來的,他深知,正陽帝無時不刻的維持著一種平衡罷了。他能維持到今天,說真的,已經很了不起了。

“所以我覺得你只要想清楚,這個老人會怎么樣來看待他的傳承?”李萍笑了,她跟正陽帝不熟,她其實說了半天,想告訴曾凡,凡事都是有跡可尋的。做決定,是看性格的。正陽帝做這么重大的決定,不會跟朝臣商量。他只會想的是,自己該怎么處理。只要他想想正陽帝的性格,想壓對寶實在再容易也沒有了。

曾凡又躺平了,再一次默默的看向了帳頂,他不再說話了。他是這十年跟正陽帝最親近的朝臣,他能升官這么快,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十分的了解正陽帝。因為很了解,他通過了正陽帝的考驗,然后一步步的讓正陽帝的欣賞,步步高升。

現在,李萍告訴他兩個人選,然后讓他想正陽帝的性情,只要知道正陽帝的性格,也就能知道,下任是誰了,趁著還有時間,只要這會押寶,他們想保住安家,并不困難。

“其實你也知道人選了吧?”曾凡側頭看向了李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