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我有一個異世界

115 愿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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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公子的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鄭府之外,避開巡邏的衙役、兵丁,朝著某處莊園潛去。

不多時。

“咚咚……”

他敲響莊園后門,默念驗證身份的口號:

“春風一度,相得甚歡。”

“我要見秦可情秦師姐,有要事稟報!”

“嘎吱……”

后門打開,一位俏麗可愛的女孩從中悄悄探出頭,上下打量了鄭公子一番,甜甜一笑: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進來吧!”

“多謝。”

看到對方的長相,鄭公子雙眼一亮,拱手道:

“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姐姐?”女孩撇嘴:

“我有這么老嗎?”

“那就是妹妹。”鄭公子當即改口:

“妹妹怎么稱呼?”

“我叫小倩。”女孩笑了笑,伸手朝后方一指:

“小姐在偏廳,你快點過去吧,只要經過小姐的同意,以后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玩。”

“一定!”鄭公子咧嘴:

“小倩妹妹,那我先過去了。”

‘還是這種地方好,一個個都是香香的妹妹、美人,我才不要去全都是臭男人的軍營。’

他心中嘀咕,快步來到偏廳敲門入內。

屋內共有三人。

除了秦可情。

場中還有兩位看上去年紀至少六七十的老者,雖然已經老邁,這兩人身上竟絲毫沒有尋常老人身上的那股腐朽氣味。

白發、皺紋,更像是時間賜予的點綴,讓兩人多了份沉穩、灑脫,也可見年輕時候的俊美、艷麗。

“秦師姐。”

鄭公子恭恭敬敬拱手:

“我見到您說的那個人了。”

“哦!”

秦可情正在給兩位老者沏茶,聞言美眸亮起:

“真的?”

“不敢欺瞞師姐。”鄭公子開口:

“我養的小灰對味道十分敏感,今日那人來鄭府,它就起了反應,當是師姐說的那人無疑。”

又道:

“師姐,我能不能拜入宗門?”

“好!”

秦可情點頭:

“你做的很好,待到事情結束,我就帶你去附近的合歡宗分舵……,對了,你姐姐哪?”

“姐姐……”鄭公子面色微變,低聲道:

“她有事要忙,沒有過來。”

“沒來?”場中二老之一的女人微微抬眉,白發下眼神幽幽,音帶不屑:

“怕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來吧?”

“哼!”

她冷哼一聲:

“若非當年宗門發生變故,她們豈能輕易脫離宗門的掌控?一個個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如果不是看她還有些用處,豈會容她活到今日!”

當年的合歡宗一片混亂,很多人借機逃脫,其中包括幾位宗門重點培養的人,每每想及此事,她都會心生埋怨。

鄭家小姐就是如此,本應在合歡宗的掌控之中,卻借助攀上的高枝,反過來要挾他們。

曾經隨意訓斥的丫鬟,現今變成這般模樣,作為曾經的‘主子’,豈會不惱?

“木長老。”秦可情見鄭公子面色生變,美眸閃了閃,慢聲道:

“鄭姐姐雖然已經脫離宗門,卻也未曾與我們斷了聯系,這些年更是幫了不少小忙。”

“倒也不至于如此苛刻。”

“哼!”

木長老冷哼,卻也沒有繼續開口。

“罷了。”二老之一的男子輕輕揮手:

“她現在是藍將軍的心頭好,身份尊貴,對我們還有大用,莫要因為小事壞了心情。”

“葉長老說的是。”秦可情點頭,道:

“小鄭。”

“在。”鄭公子聞聲垂首。

“那人是誰?”

“方正,方瓷的老板,固安縣人,有名的瓷器商人。”

“哦!”

秦可情瞇眼:

“難怪這么多年一直未曾查到師姐的消息,原來躲在這窮鄉僻壤,她倒是耐得住寂寞。”

“她的心性一直很好。”葉長老輕捋胡須:

“我倒是很好奇,她當年是如何在處子之身未破的情況下,修成講究縱欲的問情心法?”

“想知道,把她抓住就行了。”木長老冷聲道:

“問情心法雖能惑人,卻不能殺敵,只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兩位長老。”

秦可情適時提醒:

“還有那個方正。”

“無妨。”

木長老雖是女性,卻極為豪氣,擺手道:

“只要不是無漏武師,都不是問題,就算已經證得無漏,我與葉老頭也不是沒有殺過。”

“不錯。”

葉長老點頭:

“先去找……”

“嗯?”

他眼眉微動,動作也停了下來,緩緩看向屋外,語聲幽幽:

“好安靜!”

“是啊。”

木長老點頭,目泛寒芒:

“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唰!”

她話音未落,整個人已在原地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側方窗扇碎裂,一道身影飛撲出去。

速度之快,就像是外面有著一根繩子拉著她猛然一扯。

“彭!”

沉悶的撞擊聲從外面傳來。

急速飛掠出去的木長老以更快的速度返回房間,落地后連退數步,才勉強止住身形。

“好掌力!”

她手腕顫抖,掌心焦黑,赫然已經受了輕傷。

“諸位要找我?”

伴隨著聲音響起,屋門無風自動,朝著兩側敞開,狂風從屋外狂卷而來,也顯出立于門前的魁梧身影。

方正!

此時的他背負雙手、長發飛揚,衣衫獵獵作響,一股股磅礴氣勢肆無忌憚的朝前方涌去。

只是氣勢壓制,就讓鄭公子呼吸一促、兩眼發黑,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就連秦可情,也是面色大變:

“怎么可能?”

兩人才多久沒見?

滿打滿算,不超過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之前對方靠著那件古怪的兵器才把她逼退。

而今,

望著站在門口的方正,秦可情甚至連動手的想法都沒有。

“你就是方正?”

葉長老上前一步,面色凝重:

“無漏?”

“不!”

“還不是。”

“小心。”木長老抖了抖手腕,真氣運轉,身上的傷勢瞬間就被壓下:

“此人雖非無漏武師,卻也不差,掌力驚人,修煉的應該是一門極為了得的雷法傳承。”

“啪!”

“啪!”

方正輕擊雙掌,面露贊嘆:

“好眼力!”

“閣下也不差,合歡宗翻花妙手出神入化,可惜年輕時走了岔路,不然不至于止步于此。”

“哼!”葉長老冷哼:

“小輩囂張,接老夫一招!”

他踏步前行,屈指輕點,兩人相隔數丈,他只是踏出一步,指尖鋒銳竟已逼至方正面門。

拈花指!

這不是佛門的拈花一笑,而是合歡宗的獨有法門,拈花如畫,讓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往往察覺的時候,已經中招。

方正目視來襲的指尖,腦海里悄然升起諸多念頭。

霎時間,這一招他似乎已經看透。

這道指力的諸般變化盡數了如指掌,洞悉的清清楚楚,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似能預先知曉一般。

當然。

這并不是他自己的感悟,而是天機羅盤中受激引出的九元子的見識,讓他產生了錯覺。

這種感覺在面對林粲的時候也有。

但現今又有不同,面對林粲的時候方正可以應對自如,如今卻有些手腳跟不上反應。

‘是了!’

方正心生恍然:

‘九元子是真人,在他眼中對方自是不值一曬,而自己連無漏都不是,九元子的應對之法根本用不上。’

終究……

還是蠻干最適合自己!

念頭轉動,他的動作卻是絲毫未有停頓,大手一揮,一團雷光憑空乍現,撞向對方。

“轟!”

雷光爆散。

葉長老指勁連發,終于擊潰來襲勁氣,卻也退回原地,面色凝重看著立于門前的方正。

“好剛猛的雷霆真勁,閣下好手段!”

他雖非無漏,實力卻不比尋常無漏弱,卻連對方一擊都受不了,可想而知來人何等強悍。

能在大周天就擁有如此實力,傳承定然不凡,合歡宗也僅有幾位核心弟子能夠做到。

“老葉!”

木長老上前一步:

“一起上!”

葉長老點頭,二話不說再次撲上,對方都已經找上門了,事到如今言語哪有拳腳有用?

“呲……”

葉長老屈指連點,一道道帶著股銳金之力的指勁飆射而出,威能比尋常的手槍還大。

山石樹木,輕而易舉就被洞穿。

金絕指!

術法、武功合二為一,指法之中即有奇絕勁力、更有煉化的銳金之氣,兩者合二為一,自是鋒利無比。

木長老抬掌擊出,掌勁陰寒,落在空出,地面陡起一層寒冰,赫然是絕學冰魄玄心掌。

兩人早年修行出現差錯,導致肉身有恙無法證得無漏,但實力卻并不比尋常無漏弱。

一身的頂尖傳承,加之雙修之法讓他們心意相通,聯手對敵,無漏也非兩人的對手。

面對來襲攻勢,方正下意識后退一步,隨即眼神微閃,挺身沖上。

心意——混元無極!

這一招最善防御,勁氣化作形似太極的氣場,不論攻勢來自何方,他都能察覺并攔下。

至于攻擊,則稍顯不足。

“彭!”

“彭彭!”

三人身形交錯,勁氣縱橫。

雷光、掌力、指勁瘋狂碰撞,只是勁氣余波,就讓堅固的房屋短短片刻變的千瘡百孔。

眼瞅著搖搖欲墜。

“彭!”

三人再次對撞,方正連退數步,方穩住身形。

作為合歡宗的長老,木、葉兩人的實力自是不弱,即使是單打獨斗,也要略勝錢甫松。

兩人聯手,確實能輕松斬殺尋常無漏。

方正,

明顯處于下風。

但他面對此景非但沒有驚怒,反到面露笑意,眼中更是升起熊熊斗志,再次主動發起攻擊。

對了!

就是這樣!

唯有受到外界壓力的刺激,停滯不前的修為才會發生松動,真氣也前所未有的活躍。

“再來!”

低吼一聲,方正大手一伸,五指內扣,掌心浮現一個雷篆符文,朝著對手連連轟擊。

掌心雷!

五雷手!

“轟!”

“轟隆隆……”

霎時間,場中雷聲轟鳴,桌案、石幾、房梁接連暴碎,秦可情更是施展身法拼命閃爍。

“彭!”

片刻后,三人再次對撞。

“不對!”

葉長老指勁連彈,面色鐵青:

“這小子在拿我們當磨刀石,助他成就無漏真身!”

“磨刀石?”木長老銀牙緊咬,身似瘋魔在場中留下道道殘影,口發尖嘯再次撲出:

“就看是他這把刀硬,還是我們兩個老家伙更強!”

“死!”

天魅手!

葉長老也深吸一口氣,身體猛然拔高一截,目泛寒芒,十指連彈,劍氣疾如暴雨落下。

“噼里啪啦……”

“彭!”

木長老的雙手終于破開混元無極的防御,落在方正后輩,掌勁迸發卻離體一寸止住。

“這……”

“護身罡勁?”

她眼眶跳動,面色大變。

“不錯!”

方正低吼,雙手朝后猛然一拍: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來!”

“繼續!”

“好小子。”木長老飛身后退,與葉長老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同時面泛潮紅。

秘技——焚身!

“轟!”

遠比此前更強的氣息在場中浮現,如果說之前的兩人只是堪比無漏,現今則是無漏無疑。

兩大無漏,聯手殺來。

“彭!”

方正雙臂揮動,勁氣狂卷八方,無數寶藥滋養、日日電流刺激的肉身迸發前所未有的潛能。

心意——乾坤無定!

雷霆真力覆蓋全場,時間似乎就此定格,空氣也因勁氣碰撞導致肉眼可見顯得扭曲。

三人當空對撞,齊齊暴退。

“啊!”

方正狂吼。

心意——百川匯流!

“轟!”

勁氣爆發,朝著兩人猛沖而來。

亟雷斬!

一道道雷霆匯聚的刀芒憑空浮現,朝著前方人影斬落,刀芒重重,一時間竟是匯成滔滔浪潮。

“不……”

木長老雙目圓睜,失聲驚叫。

下一瞬。

“轟!”

雷霆徹底爆散開來,小半庭院直接被轟成廢墟,首當其沖的兩人更是被轟成漫天血沫。

場中一靜。

待到清風拂過,煙塵散盡,唯有一道人影矗立當場。

“呼……”

方正輕吐濁氣,抬手緩緩握動十指,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

“這就是無漏?”

肉身無漏,圓滿自足。

進階無漏,真氣就如有了根基,在瞬息間凝練成型,化作護身罡勁護住肉身,抗住了兩人最后的爆發,不然結果還真不好說。

“呃……”

受到勁氣余波被震飛的秦可情渾渾噩噩睜開雙眼,就見方正出現在面前,雙眼不由一縮。

“是你?”

“兩位長老哪?”

“長老?”方正輕笑:

“稍等片刻,我就送你去見他們。”

“現在……”

他探手抓住秦可情和依舊昏迷的鄭公子:

“先離開這里再說!”

剛才鬧出的動靜那么大,自是早就驚動了官府衙門,一股股氣息正自飛速朝此地靠近。

不多時。

三道人影從天而降。

“無漏!”

其中一人輕捋胡須:

“城中何時多了那么多無漏武師?”

“其中一方是合歡宗的人。”另一人在場中走了幾步,視線掃過殘留的痕跡,聲音凝重:

“另一方善使雷法,我竟然從未見過。”

“有些像天師道的五雷正法。”最后一人身著道袍,雙目綻放幽幽靈光,慢聲開口:

“一方死了,另一方怕也不會好受,暫且觀察吧。”

“嗯。”

另外兩人齊齊點頭,顯然對此人極為敬重。

大法師!

真人之下最為尊崇,甚至某些大法師的地位,比之武道宗師還要高。

房間里。

秦可情渾身無力癱軟在地,她身姿婀娜,微微挪動身體,就讓倒地的姿勢變的極其誘人。

眉目轉動,更是勾人心魄。

她聲音嫵媚,道:

“你年紀輕輕就證得無漏,進階武宗指日可待,如此大的能耐,難道還不能放過妾身一個弱女子嗎?”

“放了我,妾身隨你享用。”

她美眸流轉,看過來的眼神就如再看一位敬仰許久的大英雄、大豪杰,讓人下意識心生憐憫。

“不用浪費心思。”面對她的魅惑之法,方正面上毫無情緒波動,揮手間布置著法壇,慢聲道:

“我只想從你身上問出些消息。”

“你問。”秦可情急忙道:

“妾身知無不言。”

說話間,她身軀扭動,姣好的身軀就如美人蛇一般獻媚,每一個動作都魅惑到極點。

合歡宗的弟子本就極美,她更是其中翹楚。

“不必了。”

方正轉身,恍若未見,捏動印訣驅動法壇:

“為防你不誠實,我還是自己問吧。”

“方公子想對妾身用迷魂術?”秦可情挑眉,隨即嗤嗤一笑:

“好叫公子知道,迷魂術雖然不能說對合歡宗弟子徹底無用,但用處……確實不大。”

“妾身所修法門最善迷惑他人,自己豈會沒有抗性?”

“是嗎?”方正身軀淡然:

“你知不知道七星勾魂法?”

“什么?”秦可情面泛茫然。

“看來你不知道。”方正搖頭,取出一些針劑放在法壇上:

“想來,這些你肯定也不知道。”

“七星勾魂法是惑人心神的秘法,就算是武師也難抵抗,而這鎮靜劑足有數人分量。”

“就不知……”

“這些你能不能擋住?”

秦可情面色一白,雖然不知道方正話中提及的東西是什么,但本能的讓她心生畏懼。

“魑魅魍魎,七星照魂……”

“敕令!”

法壇前,方正腳踏七星,手捏印訣、口誦法咒,伴隨著一聲低喝,秦可情頭顱后仰如遭重擊,兩眼瞬間無神。

隨即。

脖頸處注入鎮靜劑。

“我問你。”

方正操控法壇,悠悠開口:

“方某身上,有什么東西讓你一直追查?”

“……”秦可情兩眼無神,小口微張,略作掙扎后慢聲道:

“師姐的味道。”

師姐?

方正挑眉。

兩日后。

出城的隊伍中。

鄭小姐面色鐵青,看著登上馬車的方正,銀牙緊咬:

“我弟弟哪?”

“待方某出了城,離開府城地界,鄭小姐自會知道鄭公子身在何處。”方正不疾不徐道:

“當然……”

“前提是方某安全離開,中途并未出現什么差錯,不然的話鄭小姐怕是見不到鄭公子了。”

“你……”鄭小姐上前一步,怒道:

“我好心好意送你出城,你竟拿我弟弟威脅我,姓方的,你如此恩將仇報難道心中不會有愧嗎?”

“哼!”

方正冷哼:

“鄭小姐,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方某絕不會留下鄭公子性命,你應該猜到他做了什么。”

“不用我多說了吧?”

鄭小姐面色一白,眼神閃爍。

“哼!”

方正輕哼,隨即向車夫示意:

“走!”

“駕!”

“駕……”

車轍轆轆。

方正斜靠車架,百無聊賴的揮舞著韁繩。

與來時不同,此時官道上幾乎不見行人,道路兩側的災民也變的稀疏,倒是多了些枯骨。

物是人非!

水患未去、寒冬已至,這些災民怕是熬不過接下來的數月,一個個的臉上滿布絕望。

隨著時間推移。

固安縣已經遙遙在望。

“嗯?”

方正微微坐直身體,皺眉朝前看去。

固安縣立于平原正中,城池四周空空蕩蕩,城墻上肉眼可見有幡旗招展、兵丁巡察。

怎么回事?

何時多了這么多兵丁?

難不成那位巡撫大人還沒有走?

“站住!”

就在他審視城墻的時候,側方沖來一對巡邏騎兵,當頭一人揮舞長槍帶隊把馬車團團圍住。

“下來!”

“你是何人?”

“大人。”在騎手身后,一人上下打量著方正,眼神突然一動,驅馬上前低聲開口:

“他就是方瓷的東家方正。”

“哦!”

騎手挑眉:

“原來是方瓷老板,跟我進城!”

方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對方知道了自己的來歷,語氣并沒有因此放松,反到敵意更甚。

一段時間沒有回來,固安縣似乎變了模樣,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街上官兵巡邏不停。

戒備之森嚴,

比兆南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怎么回事?

方正目露疑惑,被人帶到一處幽暗的房間。

房間前后的窗扇用木棍封死,大門處有著兩位披甲兵丁看守,內里僅有一張小板凳。

這是……

監牢?

方正挑眉,環顧四周后在小板凳上坐下。

房間內里放置著一個屏風,屏風后有聲音傳來:

“我等也是例行公事,問幾句話,還望不要見怪。”

“不敢。”

方正拱手:

“大人盡管問,方某知無不言。”

“好!”

屏風后那人開口:

“方公子最近這段時間未在縣城,去了哪里?”

方正正欲開口,眼神突然一閃,頓了頓方道:

“因為生意上的事,方某去了趟兆南府,此事有府城方瓷的掌柜、管事等幾人作證。”

“府城?”對方問道:

“此時賊軍圍城,城門緊閉,方公子如何出的城?”

“方某在賊軍圍城前就已出城,只不過為了避開反賊,所以直到此時才回道固安縣。”方正道:

“一路奔波,就連身邊護衛都因此遇難。”

說著輕嘆一聲,一臉遺憾。

“原來如此。”屏風后的人影聞言點了點頭,聲音隨即放緩,甚至還帶著些許笑意:

“聽說,方公子對美食、美酒、美人都有所得,尤其是美人,府中養有二美堪稱絕色。”

“尤其是那名叫錦書的姑娘,不僅人美,琴藝更是一絕。”

“在下略通音律,不知有沒有機會見上一面?”

“這……”方正遲疑了一下,道:

“真是抱歉,錦書自幼多病,在兩個月前就病體難支已經去世,柳清歡那丫頭也告辭離去。”

“現今這世道……”

“怕是兇多吉少。”

柳清歡、錦書兩人來歷不明,她們走的時候也有提醒,所以方正也給方府眾人留了交代。

此番面對問詢,回答的自然而然。

“是嗎?”聲音一沉:

“可是在下問了方府的下人,得到的回答卻非如此,而且沒有一人見到錦書姑娘去世。”

“錦書在后院,沒人知道很正常。”方正搖頭,面色不變:

“她畢竟是方某的身邊人,尸體也用不著其他人處置。”

“大人。”

他微微抬頭,直視屏風:

“一個丫鬟歌姬而已,生死無關緊要。”

屏風后的那人沒有吭聲,良久才道:

“我的話問完了,不過事情還未結束,麻煩最近幾日方公子暫時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

說著不等回答,從屏風后離開。

方正抿嘴,雙手交叉抱在身前,若有所思。

大法師!

就在剛才,在對方問話的時候,一股磅礴神念無聲無息籠罩全場,甚至沒入他的識海。

這等恐怖神念……

只屬于大法師!

不是真人。

若是真人的話,不會如此輕而易舉被他發現。

對方似乎并無惡意,只是用神念感知方正有沒有撒謊,可惜此等法門對他來說無用。

不論是一字明心斬,還是閻君觀想法,都可屏蔽外界感知,讓人誤以為所答皆為真實。

更何況。

天機羅盤也能扭曲他人神念的感知。

甚至,

進階無漏之后,方正自身氣息絲毫不外泄,就連念頭也如一枚枚晶瑩鉆石清晰可辨。

外人想要發現他撒謊,難上加難。

不過固安縣這種小地方,就連法師都沒有,哪來的一位大法師?

接下來的幾日,房間里又來了幾人,問話看似在拉家常,最終都會把問題拉回方府后院。

錦書、柳清歡的身上。

至于離開……

只字不提!

方正倒也不急,有人問話就答上幾句,無人問話就要了張蒲團盤膝坐下,默默修行。

他剛剛證得無漏,正需要鞏固。

腦海里更是有著九元子留下的諸多饋贈,倒也不會感覺無聊。

這一日。

“方兄!”

許久未見的徐修推開房門,朝他招了招手,面露笑意:

“走吧,你可以出去了。”

“有勞。”方正淡笑拱手,行至對方身邊,低聲問道:

“徐兄怎么還在固安縣?”

對方可是楊將軍身邊的參將,按理說應該前去兆南府平叛,現如今竟還待在固安縣。

看來,

固安縣確實出現了某件大事。

只不過他還沒到縣城,就被人押著關到這里,每日除了詢問再無其他交流,也不知外界情況。

“唔……”

徐修眼神閃爍,掃眼一圈,低聲道:

“巡撫大人死了!”

“什么?”方正面露訝異:

“怎么會?”

“是啊!”徐修抬頭,面色古怪:

“怎么會?”

“大人可是當朝一品大員,朝廷的肱骨之臣,身邊有大法師相陪,還有我等時刻守護。”

“但……”

“他就是死了!”

說著恨恨跺腳。

作為負責巡撫大人安保人員之一,徐修就算沒有主要責任,怕也難免會遭到某些人的責難。

數年內,

休想晉升了。

明明是可以攀上高枝的好事,結果經此一遭卻給自己的前途埋下了禍根,想及此事,他又豈會不惱。

“誰做的?”方正眼神閃動:

“定然是一位絕頂高手吧?”

“……”徐修抿嘴,良久才慢聲道:

“大人死在兩個女人手里,那兩個女人十分古怪,明明武藝低微,卻有著匪夷所思的手段。”

“甚至殺人后逃了出去,不過其中一女肯定活不成了。”

“方兄……”

“有人說,是你后院養的兩個女人做的。”

“不可能!”方正搖頭:

“我身邊的兩個女人一個已經去世,一個遠走他鄉生死未卜,豈有能耐害了大人性命?”

“呵……”徐修輕笑:

“方兄何必瞞我,那兩人根本沒死。”

“確實死了。”方正面色不變:

“我可以帶你去看她的尸骨。”

徐修挑眉。

“罷了!”

他擺了擺手:

“看來方兄連我也不相信,不過無所謂了,現如今的固安縣,上上下下都是方兄的人。”

“你咬定不是,誰也拿不出證據。”

“徐兄。”方正止步,面色凝重:

“你若執意這么想,方某也沒辦法,不過城中養有歌姬的富戶多得是,為何一定針對方某?”

“多年相交,你連我都信不過?”

“嘩啦啦……”

他話音未落,周遭突然冒出一隊隊披甲執銳的精兵,眾兵丁持槍、拉弓,蠢蠢欲動。

“好啊!”

方正瞇眼,掃視周遭:

“徐兄原來是想詐我?”

“你根本沒有想讓我離開的意思吧?”

“方正。”徐修面色大變,一改剛才的和善,面露煞氣:

“是不是你的人做的,你自己很清楚,你家后院的琴音,難道以為沒有人聽得到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方正搖頭:

“姓徐的,枉我把你當做朋友,你竟然設計害我,今日之后你我二人也不必再講交情!”

“交情?”

徐修面泛不屑,嘶聲怒道:

“當年的你眼見我等遇難,可曾出手相助?”

“你只顧自己死活,更是趴在我等破敗之家的身上喝的膘肥肉厚,你手上的家產也有武館一份!”

“有什么資格跟我攀交情?”

“夠了!”

場外行來一位四品武將打扮之人,聞言眉頭一皺:

“押他回去。”

“將軍!”徐修轉首,雙目圓睜:

“此人嫌疑最大,我建議用刑。”

“將軍!”方正施施然轉身,朝著對方遙遙拱手:

“久聞將軍大名,為平叛東征西討,方某一直心懷敬仰,未來一年,方瓷愿資助貴軍兩萬兩白銀。”

“以供諸位將軍平叛。”

他媽的,

逼老子使大招!

“嘶……”

“兩萬兩!”

“真有錢!”

場中當即雜音一片,諸多兵丁眼神變換,拉弓持槍的手也往回收了收,唯恐傷到面前的大財主。

“將軍!”徐修面色一變,急忙道:

“抄了方瓷,銀子依舊是我們的,肯定比兩萬兩還要多!”

方正嗤笑。

抄家?

你若能從方瓷抄出一千兩銀子的現銀,方某跟你姓!

而且……

對方怕是早就把方瓷翻了個底朝天。

“夠了。”將軍掃了眼徐修,慢聲道:

“我知你心中怨氣很大,不過此事沒有證據。”

“放人吧!”

目視方正,他面上強行擠出一絲笑意:

“銀子的事……”

“放心。”方正拱手:

“將軍離開之時,先有五千兩白銀贈上!”

“好!”將軍大笑:

“我送公子出門!”

不遠處。

一位道人立于亭中,面前水波蕩漾,如同一面鏡子,鏡子里赫然是方正幾人的場景。

“有趣!”

道人輕捋胡須,慢聲道: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金銀忘不了。”

“銀子,果然是好東西!”

“道長。”楊將軍負手立于一旁,慢聲道:

“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方正與此事有關,想要找一個墊背的,換一人就是,他不合適。”

“是啊!”道長輕笑:

“兩萬兩銀子,足夠買下自己的一條命。”

“道長。”

楊將軍輕嘆:

“方瓷的瓷器窯口養了六百多人,云織紡織廠有千余女工,他的田產也有數百戶為其勞作。”

“固安縣上上下下,都分著方瓷的紅利,衙門捕快無一人不拿方瓷的好處,他出事……”

“你覺得真是好事?”

“嗯?”道人動作一頓,隨即緩緩點頭:

“此人,倒是好本事!”

一個月后。

方正的身影出現在一處峽谷。

寒冬已至。

峽谷因地勢之故,谷內依舊如春,花香芬芳、綠草如茵,乃至還有鳥雀在其間跳躍。

若非太過偏僻,此地當也是賞景的一個好去處。

柳清歡鬢角發絲盡數變白,整個人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眼神死寂,盤坐在一株大樹之下。

她抬頭看來,眼神中浮現一抹生機,咧嘴一笑:

“你終于來了。”

“嗯。”

方正點頭:

“錦書哪?”

“她中了七絕蠱,已經……再也醒不過來了。”柳清歡起身,引著他邁步行向不遠處的茅草屋:

“我知道你回來,所以一直在等你。”

“你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推開屋門。

一女躺在床上,女子面色慘白、皮膚上更有著諸多黑色的詭異紋路,氣息若有若無。

正是錦書。

“去府城一趟,我遇到了幾位合歡宗的人。”方正開口:

“所以對你們的事略知一二。”

“合歡宗?”

柳清歡動作微頓,隨即搖頭:

“想不到,不用我們說,方公子就已知道了。”

“沒錯。”

“錦書就是合歡宗圣女。”

“圣女。”方正皺眉:

“合歡宗是魔天六道之一,圣女在其中的地位僅次于教主和兩位圣使,錦書的武功怎會這么弱?”

這點,

他一直不解。

“圣女不一定武功高。”柳清歡搖頭:

“圣女是容器。”

“修行功法的目的是為了改善體質,而非增加修為,此事涉及上古隱秘,也是魔天六道一直不被正道所容的根本原因。”

“具體什么是容器,我也不知。”

“當年……”

她嘆了口氣,道:

“一場大亂,導致合歡宗頂層高手幾乎死傷殆盡,關鍵是幾頭母蠱被人給盡數殺絕。”

“身為合歡宗弟子,我等身上都被下了一種蠱毒,必須隔段時間服藥壓制,不然就會死的慘不忍睹。”

“母蠱被殺,我等體內的蠱毒也隨之消亡,就逃了出來。”

方正了然。

當初逃出合歡宗掌控的,不止二女,還有很多,如兆南府的鄭家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逃出來后,我與錦書東躲XZ,后來……”

“就到了固安縣。”

她看著方正笑了笑:

“其實,固安縣的縣令也是我們的仇人,當年錦書父母在朝為官,就是被其栽贓陷害。”

“我們花錢找人半路截殺他,結果未能成功。”

方正心中一動。

當年嚴大人上任,路遇截殺,原來是兩女做的手腳。

“后來我們也想通了,姓嚴的雖然是始作俑者,卻非罪魁禍首,就算殺了他也無濟于事。”

柳清歡幫錦書整了整衣服,繼續道:

“我們死了心,打算在這里安安穩穩度過下半生,更是有幸遇到方公子,今生無憾,直至遇到了真正害的我們家破人亡的真兇。”

“看。”

她轉過身,一指墻角位置:

“雙生藤開花了。”

方正側首,兩眼微亮。

雙生藤是附近的特產,此藤多是雙股,表面長滿尖刺不讓外人觸碰,彼此纏繞、難分難舍。

據說,

有情之人的澆灌可以讓其開花。

而今。

朵朵白色的花卉在藤蔓之上綻放,隨風搖曳,美輪美奐。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方正點頭,音帶感慨:

“兩位情深意合,讓人羨慕。”

“我與錦書都是女人,彼此結合為世人所不容。”柳清歡抱起錦書,有些吃力的朝門外行去,口中道:

“幸甚!”

“世間還有方公子這般奇人,能夠接納我們,幸甚雙生藤沒有嫌棄,愿意為我們開花。”

她抱著錦書來到樹下,抬頭看來,面露笑意:

“我們留了些東西給你,放在柜子里,等下勞煩你幫我們埋在一起,就埋在這樹下。”

“……”方正張了張嘴,聲音干澀:

“何至于此?”

“人生在世,總有一死。”柳清歡展顏一笑,笑意前所未有的燦爛,就連日光在其面前都顯得暗淡:

“愿有來生,我與錦書還能再聚。”

說著輕輕垂首,吻在錦書面頰之上。

毒氣蔓延,

轉瞬就滲入柳清歡的皮肉、血管,詭異的黑紋紋路浮現面頰,她身上的氣息隨之一弱。

“唔……”

柳清歡美眸低垂,掙扎著從身上摸出一張靈符,單手輕輕一搓,一團火焰就把二女盡數籠罩。

躺在她懷里的錦書手指動了動,雙眼似乎睜開一道縫隙,四目相對,隨即緊緊抱在一起。

“轟!”

火光大盛。

方正立于一旁,長發迎風飛揚,良久未曾移動。

許久。

一座墳墓出現在樹下,開滿雙生花的蔓藤把墳墓護佑在內。

“哎!”

方正輕嘆:

“愿有來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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