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坐在海獸身上,看著他們兩個人,目光更準確地落在了聞人溪的身上。
“我如果是你,我就抓了聞人景,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他若不說,我就折磨他,折磨到他死,也不會叫他痛快,現在遷怒別人算什么本事。”
聞人溪怔了一下,那黑琉璃一般的眼睛落在蘇七身上,帶著認真的打量。
似乎是尋到了同類的氣息。
這,也是一個瘋子。
蘇七這話一出,冥夜跟莊嬈以及所有聞人氏都看向了她。
“她在開玩笑嗎?”
可沒有。
少女語氣真摯,眼神真誠,半點玩笑都沒有。
她是真心建議。
冥夜忍不住開口,“蘇七……”
蘇七抬手,擋住了冥夜要說的話,少女望向了聞人溪,語氣冷漠,“你是無辜,他是無辜,紫衫與你母親都是無辜,那么這件事只有一個罪人。”
蘇七上身微微前傾,少女凝視著眾人,語氣平靜到令人發指,“就是被隱身的男人,聞人氏上一任族長,聞人景。”
“因為他的瘋狂,導致你們兄弟的悲劇,因為他的不作為,導致聞人家不得不背靠天宮求得一線生機,因為他的懦弱無能,導致你們反目成仇,更因為他的自私,導致紫衫悔恨一生。”
“最該死的,是他。”
“而不是別人。”
蘇七每說一句,海底的動靜就更大一分。
所有人都在不安。
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這么瘋狂,指責上一任的族長大人。
蘇七嗤笑,“我就是罵兩句,又沒有動手,怎么了,我說得不對嗎?”
海下似乎有風波在涌動。
蘇七冷笑,“躁動什么,敢做不敢當嗎?縮頭烏龜,懦夫。”臨了,蘇七又罵了一句。
“賤人。”
東方浮玉聞聲默默地豎起拇指,不愧是蘇師妹,但也悄然拉著于鮑鮑遠離了兩步。
深海之下,沸騰聲更大了。
似乎有鐵鏈被扯動的活動聲響,這個時候大家也終于反應過來,水下動靜不對。
莊嬈喃喃出聲。
“難道……”
蘇七抱臂冷漠地道:“怎么,你們在這上頭住了這么久,難道不知道,這島嶼之下,是一座巨大的監牢嗎?”
眾人失色。
連聞人溪跟冥夜亦是一怔。
有人忍不住問向蘇七,“你怎么知道?”
聞人家的人都不知道的事,她一個外來人怎么知道的。
蘇七冷笑不答。
她知道,當然是因為牢房蹲多了。
對各種牢房的禁制,蘇七隨手就能畫出十個不同樣的,因為她這些年別的沒干。
光是不同的牢房,她就蹲了數十個。
從一踏入這個海域,蘇七就感覺到了。
這底下關著人。
而回視聞人家上下五百年,最該被關的是誰,這個答案還需要問嗎?
冥夜低頭看向了腳下的深海,神色帶著意外之余,還有復雜。
聞人溪的神色變得深深沉沉,他拷問過不少長老,可就是沒有一個人肯告訴他聞人景被關在哪里。
尋遍了聞人氏的所有禁地,他都沒有找到聞人景的一絲蹤跡,他一直以為這個人跟著紫衫被關在碧沙淵了。
誰能想到,居然就在腳下。
就在他的腳下。
聞人溪突然就想笑,“就在下面嗎?”
蘇七淡聲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幫你打開。”
聞人溪冷聲道:“不必。”
話落,他抬手下壓,掌心接觸著水面,而后猛然朝著深海打出一拳!
水流逆轉,化為通天水柱,瘋狂地卷向了深海盡頭。
像是在滾油之中,澆了一壺水。
嘩啦啦地就炸開了。
巨大的沖擊力響徹在海域,整座大海都晃了一下,許多人都險些站立不穩。
而深海之下,一座隱藏的龐大的流光陣法也浮現出來。
巨大的陣法光芒,把大海切割成了兩層,一層是聞人溪跟蘇七他們站立的這一層。
而底下那一層,關押著一個人。
穿著一身雪白的單衣,被鐵鏈貫穿了四肢的男人,就被困在中間。
此刻的他,也正抬頭望著他們。
四目相對。
聞人溪看著這個記憶里的男人,比以前要蒼老了,漆黑的發絲,混雜著不少白色。
面色灰白,沒有一點人的血色。
眼睛無光,望著他們時,也帶著空洞的光芒,似乎對一切都沒有了反應,但聞人溪覺得那更像是冷漠。
是目空一切,無視萬物的冷漠,凡事不過心,達到至高境界的唯我獨尊。
簡稱,極度自我。
聞人溪盯著他的眉眼,突然就笑了起來,他哈哈大笑,“你居然在這。”
“居然在這里!”
聞人溪一字一頓,卻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因為紫衫被抓,而險些發瘋沖上天宮,最后被二十六名長老合力鎮壓下來的聞人景。
居然被鎖了四肢,鎮壓在了瀾嶼島的下面。
冥夜也滿眼怔愣地看著聞人景,是記憶里熟悉的眉眼,可又有些不一樣了。
太冷漠了。
也叫冥夜夢回當年紫衫元神瓦解,發狂沖過來的聞人景,那掃向他的冰冷一眼。
“如果你母親出事,你,也不用獨活了。”
是他。
莊嬈也意外地看向了聞人景。
水下的聞人族人腦子轟的一下,感覺也炸開了,聞人溪接手聞人家之后,就把聞人家的勢力徹底清洗過。
當年的很多老人被廢的廢,被退的退。
現在還留下來的,要么是聽令聞人溪的新人,要么是屈服在聞人溪鐵血手腕的老人。
后者數量雖少,但還是有的。
當下也有人認出來了聞人景,“真的是……他。”
明明被封住了妖力,可卻無法擋住漫天的氣勢。
這就是聞人氏上一任族長。
被稱為聞人氏千年來,最優秀的永道訣天賦者,天賦遠在同輩與祖輩之上,也是最有希望突破桎梏,帶他們登入新一個境界的聞人氏天才。
可偏偏,為情所困。
為了一個紫衫,殺神使,闖天宮,重創二十六名長老,最后被封禁了妖力,鎮壓在這一座島嶼之下。
永生永世都不見光亮。
“真的是他啊!”
聞人族人心情復雜。
可面對這眾多道目光,聞人景宛若未見,便是對聞人溪掀起來的風浪,他也只是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就垂下了雙眸。
似乎要隨著陣法一起消散了。
這冷漠至極,輕蔑至極的一眼,徹底地激怒了聞人溪,聞人溪冷笑,“父親大人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待見我呢,可惜了,偏偏是我繼承了聞人家,坐上你的族長之位呢。”
“而你與心愛女人的兒子,被趕出了家門,連聞人家都進不來,哈哈哈。”
“現在,我還要把他送上天宮,獻祭出去,讓你斷子絕孫。”
聞人景看了他一眼,“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