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劍修

章兩百 蕩平八方事 下

那赤金真氣與爆射而來的煙霞相撞,于蒼穹之下化了赤黃霞云,將演武場籠于煙中。

趙莼足下錯出一步,單手負在身后,另一手并了兩指,向指上輕叱一口清氣,霎時往身前一點,八柄長劍回旋遁飛,直直穿透煙霞,將云中修士雙手洞穿!

又見長劍“咻咻”化為劍氣,凝實如大手,生生將其退下戰臺。

他雙手俱是鮮血淋漓,面目猙獰扭曲,落下戰臺直往后倒退十數步不止,終是力竭跪倒,幽幽往臺上人視去。

“再來!”

臺上人手腕一動,八柄銀白長劍靈動自如,自將他擊敗之地回環復去,浮動排開。

“開河手白應居,晨玉仙姬鄢芳,拂冰修士冷振心,還有這霞云居士萬秉齊,竟無一人是她之敵嗎!”銅刀營將士已不知曉這是趙莼說過的第幾句“再來”了。

有名的,無名的,甚至是在營中受萬人贊譽已久的老牌驍騎,無一不敗在她手!

便是眼前敗下場來的這位霞云居士,入得筑基圓滿已有十數年,通身真氣磨煉得圓融沉實,光是以真氣之力,就令軍中多數驍騎不可力敵,不想趙莼竟真敢以真氣對撞,甚至還并未落到下風!

“且她雖是劍修,斗戰手段卻有多番變換,實是難防,我等難道真要見她如此羞辱銅刀營嗎?”

眾人見她以肉身之力,近身搏殺開河手白應居,那頃刻間爆出的赤金真氣暴虐嗜殺,惶惶如大日,白應居一招斷崖開河大手,直被趙莼真氣截斷,滔天大河化為漫天水汽,對掌時出手的單臂從掌心到上臂,皮肉皆被燒灼爆裂,令他戰力大減近五成!

而遇通符箓之道的晨玉仙姬,她又知不可糾纏之理,心神凝劍斬,弦月過后,鄢芳符箓甚至還在手中未發,己身就已被劍氣震出戰臺。

趙莼同修氣劍、身劍兩法,近身遠程皆無短板,可囚困可搏殺,可迂回纏斗可照面斬敵,光是八柄劍之分身就夠人頭疼,與她決爭的修士還得防其須臾間氣劍轉化身劍之法,行剛柔真意于其上,并疾行真意為輔,避無可避,防不勝防!

“我來戰你!”

伴一聲輕喝,人群中有一年輕驍騎躍上臺來,趙莼本要看此人是何方神圣,落于眼前的卻是一位氣息浮動不穩,顯然是剛入筑基不久的少女。

她只虛虛探手,空以真氣為勢就令其動彈不得,于是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那又如何!”年輕驍騎咬牙切齒,目中含恨,分外不屈:“我為營中驍騎,怎能見你折辱銅刀而毫無作為!”

趙莼心中一頓,恍然間竟生出一類荒謬可笑的感覺來,先時局面還是銅刀營羞辱青武營中半妖將士,欲要將其驅逐,如今她敗得對方多名將士后,局勢居然成了銅刀營受辱。

他等心里,不過是將青武營的弱小當做是理所當然罷了。

彈指而揮,那年輕驍騎就踉蹌跌下戰臺,只是依舊憤憤不平,足下一動,又欲上臺。

趙莼便以真氣渡向前方為阻,令其每每上臺即又狼狽跌落,氣鼓了一張臉,逡巡在臺下。

“好了!鬧劇到此,也該結束了。”

看臺上蒲掌修士雙手輕擊,洪鐘大響一般的擊掌之聲令場內為之一靜。

趙莼聞言卻是輕蹙眉頭,此事不僅涉及兩大軍營之爭,且還暗藏人族修士與妖族精怪的矛盾,鳴鹿關身后六鎮,甚至是規模稍大些的城池,皆因與叢州通商往來而繁盛。

如關口生變,必然引得商隊繞道而行,屆時關后城鎮失了商隊經停這一要緊的地位優勢,城市必會因此漸漸衰頹,城鎮不盛,則人口不豐,向外而流,人口缺失,則兵力不足,難防外敵。

銅刀營再如何兵力充足,照趙莼來看,都不夠令人安心,皆因其中將士種種舉動,無不將己身視為外來之人,從未有融入此地的征兆。

鳴鹿關真要立起來,就必得養出心有歸屬感的將士,讓真正熱愛這片土地的青武營將士走向強盛。

而談及種族關系,其看似是浮于上層的往來交際,實際上卻重在民生,丁點變故都會如火星引燃荒野,落得禍患重重。

蒲掌分玄笑稱今日之事為鬧劇,趙莼目中一肅,心中又開始百轉千回……

“昭衍仙宗傳承深遠,你既為其中弟子,的確未負宗門之盛名。”輕描淡寫的話語下,竟有將趙莼之能盡數歸于受仙宗教導之意,而非真的稱贊于她本身。

果然,他此話道出后,銅刀營將士聞得“昭衍”二字,心中憶起紹威軍中來自于上宗的旗門、校尉等,個個皆實力滔天,有鎮壓群雄的驚人天資,而后再看今日敗局,面上委頓之氣立時便消了半數。

趙莼淡淡咧嘴一笑,拱手道:“前輩謬贊了。”她復將雙手垂于身側,面上呈出真摯的感激來,“晚輩本出身于一偏僻的邊陲小界,幾經輾轉才得以入道修仙,后蒙受上界強者接引之恩,到了這仙道昌隆的重霄世界來。”

“幸得昭衍仙宗看中,能以筑基修為入宗修行,三年苦修不輟,方得今日這小小成就,實不敢居功自恃,當拜謝宗門予我無上仙途才是!”

她神情愈發謙卑,話落轉身,向中州長脊山山巔之向遙遙稽首,口稱大謝宗門恩情,久久才直起身來。

演武場內一時為其真情流露所震,心有觸動,蒲掌修士面上的笑卻是要掛不住了。

趙莼這話明面上謝了仙宗扶持之恩,卻又道出自己出身微末,前路曲折,將他先前話中歸功之意全數駁回,他人要圓銅刀營今日敗局,便不能在其身后的昭衍上做工夫了。

不過觀銅刀營將士面上神色,亦有聽聞她登踏仙途之事,而受得激勵者,蒲掌分玄悶下一口郁氣,沉沉道:“你有感恩之心……”

“這很好。”他半刻憋出這幾字來,單手往看臺闌干上一拍,聲如暴雷:

“今日有此決爭,亦是旗門行令有失之故,便由本道做主,廢此謬令,此后鳴鹿關演武場照故而行,凡軍中將士,無論出身,皆可來此練兵!”

言辭鑿鑿,卻是半分未提那下令的陳必偲要如何。

趙莼抬首視他發號施令的傲然模樣,心中愈發陰沉,鳴鹿關的隱患,必不會因近日廢令而消解,恐怕會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