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劍修

章兩百六一 圣地

趙莼眼神一凝,心中卻是疑惑更多,尊者托青鳥給她的輿圖中,就有蔥蘢古國內部的圖景,從城門而進,過兩株巨樹哨塔,方才能見成群的古城建筑,再過橫分古國的碧水河流,王庭就在碧水對岸的沙丘之上,左右兩側是神殿與王庭花園,俯瞰整座古城。

但眼前這座城鎮,既不見碧水河流,又不見王庭所在,如何能是蔥蘢古國?

見趙莼久久不語,蒲玥便又探過頭來看她,抿嘴輕笑道:“阿姊是覺得我說的不對了?”

“其實我這話,既算對,也算不對,全看阿姊你找的是哪一種古國了,”蒲玥不大安分,搖搖晃晃坐于凳上,向外指道:“沙海中,偶爾會將這里的景象投射于天際,謂之曰蜃樓。”

“修士行走在沙海,猛然見到這一景象,便會盲目向前,欲要進入其中,但蜃樓本為虛幻,他們又如何能真的進來呢?久而久之,蠻荒修士明白蜃樓是不可觸及之地,遠在天邊,又聯想到從前蔥蘢古國的傳言,就以為此地就是古國遺址所在。”

“而對于此事,長輩們也從不否認,我們便以古國后人的身份自居了。”

蜃樓于趙莼來說,并不新奇,聽蒲玥講過此中緣故后,她亦頷首表示理解,又問:“此處從未有外來者?”

“有,但是極少,”蒲玥嘻嘻笑著,語氣變得輕緩,“而且大多外來者來到這里后,都會選擇留在此地,阿姊你想留下嗎?”她一雙溜圓晶亮的眼睛盛滿期待,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獸。

對于蒲玥來說,趙莼無論是來歷還是過往都太過神秘,很少提及家人,又像是無所歸屬的模樣,所以無論是出自私心,還是出于性情中的良善,她都希望趙莼能留在這里,成為她真正的阿姊。

“既有人留下,那可有人離開?”趙莼并未應她,只是將話頭一改,問到另一處去了。

蒲玥眼中有一瞬的落寞,繼而又打起精神來應答道:“圣地從不禁錮修士,去留皆由修士自身,只不過選擇離開之后,就不能再回來了。”

她語氣一頓,補充道:“圣地就是這里的名字,我們都是圣地的子民。”

趙莼袖中雙手不由攥握成拳,回憶起在瑯州斬殺散修鄺沉后,從他儲物法器中獲得的《共生訣》,而在這部功法的注疏中,每層末尾又會留下一句:感大祭司授道之恩,愿圣地永存!

若此圣地就是彼圣地,那大祭司又是何人?

“此地,可有祭司存在?”

“阿姊怎么知曉?”蒲玥倒是不覺有異,反是分外驚喜道,“我們口中的大人,便是圣地的祭司大人了,凡有外來者進入圣地,都需面見于他,阿姊自也不例外。”

“我只猜測罷了。”趙莼心中百轉千回,圣地眾人以古國后人身份自居,在她看來,光是蠻荒修士誤傳的理由實是有些站不住腳的。能憑借長明燈等秘寶法術在沙海中盤踞一地,這圣地與蔥蘢國的干系必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這般簡單。

失了這一處線索,再要去尋找古國遺址不知得何等艱難,她應當趁熱打鐵,將機會牢牢抓在手中才是!

那位坐鎮圣地,傳教授道的大祭司,怕是會知曉更多。

思來想去,趙莼知曉自己不能坐以待斃,與蒲玥相商后,便準備一同前去面見圣地祭司。

圣地中有數萬凡人,修士三千余,其中多半都是練氣與筑基兩境,凝元只得兩百余,分玄約莫十余位,至于祭司本人,距蒲玥所說,并非真嬰上人,那么便只有歸合期的修為了。

趙莼所疑之處就在這里,論規模來說,圣地不如蠻荒中的大聚落多矣,那等勢力中甚至有多位真嬰修士存在,方能保得聚落安寧。

只得歸合期修士坐鎮的勢力,連邪魔修士都難以抵御,又何況是蠻荒中幾乎戰無不勝的荒族蠻人。

沙海能攔住人族修士,卻無法阻攔荒族部落的侵占,圣地能在此般險況中安穩存留至今,那位歸合期的大祭司,就必然有所倚仗,且通身實力頗為不凡才是!

她心有敬意,與蒲玥同行時,便極少言談,只在看見往來修士中,多數人衣袍的肩頭之上,都繡有不同式樣時,才出言問道:“我看這往來修士肩頭,或為花葉,或為獸面,可有什么由來?”

蒲玥上前兩步,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肩頭,趙莼才注意到她的肩頭亦繡有式樣,是為兩片脆嫩的綠葉,外圈以銀色的絲線勾勒:“這是徽記!是用來辨別圣地子民等階的東西。”

“等階?”趙莼聽她稱此處為家,喚此中住民為叔伯嬸娘,兄姊弟妹,便以為圣地遺留了從前蔥蘢古國的社會形態,是人人平等,皆如一家,倒是不曾想,還有這等階一說。

“大人曾言,我等雖是親密無間的家人,但因個人能力有分高下,對圣地能作出的貢獻便有不同,故而才需授予等階徽記,嘉獎其中大貢獻者,來使圣地和睦齊心,延續傳承。”

她擺了擺腦袋,很是神氣:“大人又言,等階徽記只是用來區分我等所司之職,人與人本身之間并無高低貴賤,不可因有無徽記與徽記的等階高低來辨人優劣。”

聽她語氣,這圣地中人當是對祭司之言奉若真理,皆認為有此話在,人與人之間的等級差距就能隨之消弭。

但趙莼不以為然,徽記是表,將人分出三六九等才是真,即便有祭司的話當做限制,卻也只能限制人們的外在表現,心中想法如何,誰又能真正知曉?

人懷慕強之心,便會不自覺高看徽記等階高者,長久養尊處優,就不會俯身來迎合底端之人,那位祭司知曉蔥蘢古國樹倒猢猻散的緣由,才早早定下此種規矩,來使圣地層層分明,牢固貼合一處,在趙莼看,亦是以前人為鑒,有所改良了。

“花葉與獸面,是為區分修士職能而來,丹符器陣等修士,便以花葉為徽記,其余就為獸面,”蒲玥又繼續解釋道,“你瞧,我是丹師,就是花葉式樣,不過現在只得筑基修為,所以是兩葉,從前練氣時,就只有一片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