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兩百六三洗禮閑等渡鴉飛卻: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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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莼講此話時,身如青松屹立,渾然生出一種難以從散修身上窺見的傲氣,不屈不折。
祭司復將疑心擱置,又念起圣地中確是極為缺失煉器一道的修士,眼前之人又出自三州宗門,煉器法門乃是正統傳承而來,與那等因機緣巧合得來的散修大不相同,心中亦因此有所衡量,略微沉思后,便道:
“既如此,往后圣地就是你的歸處了。擇日于萬民前為你作洗禮后,即會賜你徽記,分下府邸,其余諸多事宜,有引路侍者告知于你,我今日便不多言。”
能得一位凝元修為的煉器師,他目中也微流露出些許滿意,又將視線放于蒲玥身上,指腹按著書脊磨動,長久才言:“我平日從未限制你出行戲耍游玩,只是外面人心復雜,各般勢力交錯涌流,來往傾軋下,如你這般修為的小娃,怕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蒲玥緊抿雙唇,知曉祭司此言不錯,若非剛巧有趙莼搭救,她現在早已被黑盜劫掠去了海島,再無返回圣地的可能。
但這些年里,她也算是活得肆意,身邊長輩兄姊都對她寵愛非常,又因早早顯露了在丹道上的天賦,自練氣初就被祭司寄予厚望,常常接在身邊指點養育,哪聽得此般重話,故而現下已是眼眶赤紅,兩點晶瑩綴在眼角。
“罷了罷了,回來就好,”像是看不得她如此作態,祭司將手連同手中書卷一并揮起,嘆道,“以后再要出去,須得先同我說一聲,我自會安排人和你同去,至少護得你安全無虞。”
“多謝祭司大人!”蒲玥這才破涕為笑,忽又想起在沙海中被荒族打破的長明燈來,于是斂下笑意道,“大人,此番出行我還拿了圣地中長明燈一盞,只是途中遇到荒族……便令那盞長明燈碎在沙海中了。”
圣地之人若要向外行走,必得以長明燈引路,否則就會有性命之虞,是以初聞蒲玥出走一事時,祭司便已知曉她帶走了一盞長明燈,如今聽她言明,倒也沒有多少驚訝。
只是當蒲玥說到燈盞碎在沙海時,他嘴角輕向下垂,面色猛地凝重,可見也是頗為心疼。
須知長明燈只可燃三百年,甫一點燃后,即便是再次將其熄滅,燭油也會隨著歲月漸漸融去,故而圣地存留至今,亦不過只得十二盞燈,每一盞都彌足珍貴。
“毀燈之事,雖不是出自你本意,但也算因你而起,我若硬要保你,也怕圣地會生出怨言。”他冷掃了蒲玥幾眼,抿唇道,“你便先禁足于府內,待我與諸位長老議過,看如何處置此事。”
長明燈如何珍貴,生長于此的蒲玥自然明白,此時也不敢做出先前那般委屈的模樣,只深深地埋著腦袋,不發一言。
趙莼站在她身旁,將兩人的神態舉止看進眼中,有時覺得自然,有時又覺得怪異。
這怪異之處自不在蒲玥身上,她對祭司的態度是明眼人都瞧得出的濡慕敬畏,只不過崇敬有余而親近不足罷了。
至于祭司此人,言語中對蒲玥倒是頗為容忍愛護,可見是極為重視于她,然而雙眸落在其身上時,卻又并無長者對晚輩的慈愛與關切,徒留冷淡漠然,兩類情感相悖而生,使得祭司無緣由顯出幾分喜怒不定來,與和趙莼言談時的仁慈博愛之態大相徑庭。
她開口問:“大人,在下和蒲玥從沙海行來此地,中途她曾告知在下,圣地中人是因長明燈的緣故,才能辨別風沙,不受荒族殘害。但燈碎之時,正好又有荒族鐵蹄在周遭虎視眈眈,只是他等將我二人看過后,卻并未出手,敢問大人,這是何緣故?”
回應趙莼這一問的,是祭司良久的沉默,他漠然抬眼,吐出句:“燈碎,燈油卻不會立時融盡,長明燈避害于荒族是因其氣息,應是燈碎后你二人沾染了燈油氣味,這才僥幸避過一難。”便重新執起書卷,顯然是不欲再答。
但趙莼心中門清,當日長矛直直將燈燭貫入深深沙海,四野唯有駝獸血濺當場的腥氣,并無半分燈油清香,如何能是這一緣故使得荒族避去?
祭司既不愿答,她也不好再問,行禮告退后,便與滿面失落的蒲玥一同從桃林中離開。
亦是自那日后,她就再未見得蒲玥。
洗禮之前,趙莼還不算是圣地中人,由肩頭并無徽記的女子領她在一處清靜之地住下后,又過兩日,方才有人叩門,言道是洗禮已準備完全,可即刻前去湖中塔臺。
及至趙莼凌空而來時,圣地已有萬人空巷之景,皆是前來為觀今日洗禮的修士或凡人。
塔臺除卻祭司頭戴白冠,負手而立外,向兩側排開還有十三位分玄修士,皆身著赤袍,肩頭有獸面徽記,只當中一位中年美婦,肩頭是銀線黃花三葉的式樣。
他等,應就是祭司口中的長老了。
洗禮并不似趙莼所想那般復雜,先由祭司昭告眾人趙莼身份,又由十三位赤袍長老以柳枝點過她發頂,最后才站于祭司面前,由他來授最后一禮。
“仰承先人慈諭,望你入得圣地后,摒除前塵雜念,與萬眾守望相助,并行一心。”他手執一方玉盤,指尖敲擊后,忽從中遁出一團白光,直直飛入趙莼識海。
然而趙莼本就格外防備今日之事,見白光襲來,立時便御起劍氣抵御,使得白光速度一頓,逐漸落在劍氣中不再向前。
此是,活物?!
她不由大驚,細看下那白光竟是一只微不可見的小蟲,正急不可耐地蠕動著身體,往四處鉆動。
趙莼觀過祭司面上神情,見其未覺有異,便暗中以劍氣將小蟲裹住,從識海帶至丹田,并未殺之。
祭司手中掐訣,覺出小蟲尚還存活,心下也滿意幾分:“洗禮已成,從此你便是圣地的子民了。”
待眾人散去,趙莼越發覺得不對,復將那小蟲交由丹田中的金烏血火看顧,令其存活,又免它為害自己。
她不知曉旁人是否也有小蟲在身,當下也不好細問,便沉默無言隨著引路修士向前走去,在湖畔最內的一處幽靜寬敞府邸停下。
“制器坊。”倒是個極為淺顯易懂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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