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章兩百八二沉珂盡去!章兩百八二沉珂盡去!←→
圓肚玉瓶外描翠線,勾勒出一只振翅青鳥,趙莼將心境平復,以真元震開瓶口,在手心傾倒出一顆雪白染青的丹藥來。
素日里見過的丹藥,常是伴隨著清淡的丹香,手中這枚黃豆大小的丹丸無半分氣味,丹丸上卻有青蓮含苞的紋路,手指撫過倒是沒有凹凸不平的感覺,趙莼憶起在天舟寶會上,令眾人大肆爭搶的極品護心膽,與圓啼澗中安瀾真人之子于孔紹獻上的極品參龍丹,兩者也如這枚丹藥一般,并無任何丹香存在。
“藥性圓融,自成周天輪轉,故而未有一絲丹香逸散,天妖尊者不僅將那三十六瓣凈木蓮花煉制成丹,還將蓮花的藥性利用了十成十!”她雖未入丹道,但其中常識俱都知曉,品階越高的靈藥,蘊有的藥性就越多越盛,丹師要想煉化此等靈藥,難度自也不小。
且煉化是一關,最后鎖下藥性在丹中又是一關,許多高階丹師即便能煉制出高階的丹藥,成就丹藥的品相卻始終無法突破下半兩品。
由此可見,天妖尊者除卻有外化期修為外,還是一位極其厲害的丹道宗師,而趙莼的熔暉百生煉法這一煉器法門亦是從她手中得來,并且,她在推演天機一道上,也有旁人所不能及之處。
“如此種種,當是令人驚嘆!”她是趙莼見到的第一位外化尊者,昔日力開天路的場景仍歷歷在目,無論往后再見得多少位尊者級別的強者,在趙莼心中留下的震撼,怕都遠遠遜色于她。
輕贊后,趙莼便淺淺吐納幾息,將丹藥含入口中。
雪青色的丹丸甫一入口,霎時就化散成一股浩蕩的靈氣!
這靈氣雖是如山海一般浩然,但卻中正平和,不帶一絲暴虐。尋常修士煉制丹藥,一向難以規避金火兩氣的侵染,也是因此,趙莼極少服用丹藥來助益修行,只在回復真元,治療傷痛時才含上一粒。
有丹修驚才絕艷,自創了水煉之法,可使丹藥藥性溫和,這些丹修,被稱之為文曲流派,與之相對的傳統火煉丹修,自然就是武曲一派了。
煉器師中亦有如此分別。
趙莼不能知曉天妖尊者是否就是用的那水煉之法,但當下服食的蓮花丹丸的的確確是極為純粹的木氣,她摒除雜念,只專顧起眼前靈根之事來,不再細想煉丹瑣碎。
赤金靈根在吞噬蓮靈后,已提前受得木氣安撫,雖是金火之氣大盛,卻有了忌憚之處,趙莼悍然將其鎮壓,以神識引動入得經脈的凈木靈氣,使它將靈根虛影整個裹入其中!
尊者曾言,尋得三十六瓣凈木蓮花,是為了彌補被岳纂抽取的木靈根,那么她就不能讓赤金靈根虛影把凈木靈氣作為養分吞噬,而是將其獨立出來!
有此念頭,神識便有意地將兩者隔開,赤金靈根固然對涌入丹田的豐沛靈氣覬覦不已,但卻知曉凈木靈氣本質上是為限制己身而來,故而對其存著排斥之意,趙莼輕將赤金色的長影拂開,凈木靈氣便在丹田中開始凝結。
起初只是一星半點的青輝,如那日突入丹田的蓮靈一般。
而后青輝漸漸多了起來,無數璀璨的星子匯成一條青翠的銀河,與赤金長影互相映照,又互相斥離。
趙莼知道,成就大日靈根的機會就在眼前,只若將兩條長影相合,有凈木長影的調和安撫,金火靈根就能真正相融,不再日日有暴起之危!
她的神識越發凝實,猶如當日捏握蓮靈的大手,狠狠將兩條長影合在一處!
鋒銳、暴虐、溫潤,各有性情的靈氣徹底爆開,趙莼只覺得渾身皮肉筋骨都被什么東西霎時撐開一般,兇猛的靈氣風暴在丹田旋起,又猛地灌入經脈,將通身穴竅橫掃,就連識海也隨之巨顫!
她已失去對任何事物的感知之力,腦中唯一出現的只有這一字。
被岳纂奪取木靈根時,也是劇痛,乃至于后來歷經的種種傷痛都無法與其相較,亦無法撼動趙莼半分。然而今日靈根變異的痛楚,卻是十倍,乃至百倍甚于當日,她甚至覺得,唯有元神脫離肉身,才能從如此痛楚中逃去。
但只有真嬰修士,方能使元神徹底離體,真嬰之下,也不過僅能做到以元神之光渡出探物罷了。
想到此處,無盡痛楚翻涌而來時,識海中的念想竟有幾分絕望
她想要有人相助,卻無人來助,她想要神秘珠子再次為自己化解劫難,但卻沒有半分動靜。
趙莼喉間腥甜,呼吸緊而急促,此時若有人進入靜室,便會發現盤坐于蒲團上的女修,其外露肌膚竟在寸寸龜裂開來,裂痕從皓白的手腕爬上小臂,從她纖細的脖頸漫上臉頰與額頭,令整個肉身顯現出詭奇的破碎之感來!
而從密密麻麻的碎痕中,溢出的不是鮮血淋漓,是璀璨奪目的金紅光輝!
她被籠在神光里,像一尊神祇,像天際將晝夜陰陽兩分的大日。
許多舊事在趙莼識海中走馬觀花,恍惚間憶起,這是世人口中死亡之前的景象,她看見平陽郡趙家的府邸,那片開闊的演武場,然后是騰起的煙舟,靜謐美好的幽谷,幽谷消散如霧,霧后是昭衍無溟天日月交輝的天穹。
“我有許多未知的事情要去知曉,有許多相識的人還未再見,我從一開始就為自己擇定好的路途才剛剛開始,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不能從未在這世上留下痕跡!”她將后頭那口翻涌已久的腥甜吐出,連同識海的絕望一并丟棄。
趙莼想,誰也不要來助我,什么東西也化不了我自己要扛的劫難,生或死,即便是一瞬之間,也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股熟悉的幽幽恨意與悲愴再次襲上心頭,只是這回凝結成了話語。
她說:“恕我之過將你帶到這世間來”
照生崖轟然爆出驚天神光,連日中谷也難以與其爭輝,昭衍中人無不向此方看來,但那神光卻在下一瞬盡數消弭,仿佛從來未曾出現一般!
靜室中,趙莼肌膚上的裂痕重新生長閉合,將其中金紅光輝隱去,而丹田內已不見兩道長影,唯有一尊燦爛的赤日懸在靈基液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