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藏不住

18.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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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一米二也沒有吧。

桑稚揀取了其中的重點詞語。

一米二,沒有。

顛倒一下順序,再連起來。

沒有一米二。

桑稚徹底被幾個字吸引住,也沒注意到桑延之后跟旁邊的人說了什么。

此時陽光正大,帳篷底下雖陰卻不涼,悶熱的溫度無處不在。她的臉被烤得微微發紅,無法忍受他這莫名其妙潑來的臟水。

“我哪里沒一米二。”盡管桑稚覺得這話自己并不用證實,但還是忍不住計較,“我都一米五五了,我哪里沒一米二?”

“都一五五了?那這位同學,你長得——”桑延不以為意,垂眼翻了翻名單,“還挺顯矮。”

“行吧,你以后得提前說啊。不然多容易誤會。”

難不成她見人就要說一句“我身高一米五五了”嗎?

整的跟炫耀似的。

“自己看看衣服上的號碼跟名單對沒對上。”隨后,桑延又推了推旁邊的人,“別睡了,來幫個忙啊兄弟。”

一直趴著的人動了兩下,這才把臉從臂彎里抬起來。

桑稚順勢看過去。

男人的模樣困乏,眼睛半瞇著,似是有些不適應這亮度。隔幾個月未見,他的頭發長長了些,遮蓋眉毛,被睡得有些亂。膚色是冷感的白,唇色卻艷得像是染了胭脂。

妖孽樣半分不漸,越顯勾人。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身子往后靠,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應了聲:“嗯?”

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心臟重重一跳,忽地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一樣。她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按著桑延的話,在桌上那份名單上找著自己的名字和號碼。

桑稚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號碼,而后對桑延說:“對上了。”

“你這號碼還挺有意思。”桑延閑閑地說,“好像怕全世界不知道你一五五了似的。”

桑稚不高興:“這又不是我自己選的。”

聽到兩人的對話,段嘉許掀起耷拉著的眼皮。注意到桑稚,以及她身上穿的衣服,他的眉毛一揚,困意瞬間散去大半。

然后,突然笑了出聲。

桑稚聞聲看去。

就見他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低著下顎在笑,笑意毫不掩飾。意味格外明顯,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著她的穿著。

這個反應,讓桑稚立刻想起了她身上那件奶奶輩估計都不愿意穿的班服。她的耳根漸漸發燙,深吸了口氣,惱怒地走到旁邊。

隱隱還能聽到段嘉許低笑著在說:“你妹妹的審美可還行。”

現在以大欺小還流行組隊了。

兩個!老!男!人!

桑稚干脆裝作不認識他們。

她跟同班也參加跳遠的女生呆在一塊,等他們對完選手的名字和號碼。

女生的名字叫岑蕊,性格比較文靜。此時她似是覺得有些無聊,便主動道:“桑稚,你認識那兩個哥哥嗎?”

桑稚勉強點頭:“但不熟。”

“你怎么認識的呀?”岑蕊好奇,“跟我們年齡好像差不少。”

“我媽媽的朋友。”桑稚隨口胡謅。

“啊?”

“我媽媽喜歡跳廣場舞,他們經常一起跳。”桑稚說,“偶爾會請他們到我家吃飯,我就認識了。”

“廣場舞”、“經常一起跳”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巨雷劈到了岑蕊的腦袋上,她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廣場舞?就類似《美麗的七仙女》那樣的?”

桑稚面不改色道:“是啊。”

“那還……”岑蕊的表情難以形容,憋出了句,“還挺潮的。”

“還行吧。”她這個反應,讓桑稚的心情瞬間舒坦,“這個年齡好像都喜歡跳這個。”

很快,桑延喊她們這一堆人過去抽簽,安排比賽順序。

桑稚隨手抽了一個,被安排到了倒數第二個。

檢錄員有三個,除了桑延和段嘉許,還有另一個女人。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短袖,還戴上了統一的白色帽子。

等檢錄完成之后,他們便帶著參賽的選手到比賽的場地。

桑稚其實挺不敢相信的。

雖然知道南蕪大學會有學生來當志愿者,但桑延和段嘉許會報名這個事情,在她看來就是天方夜譚。

她不想被他們兩個嘲笑,跟岑蕊走在最后邊。

把她們帶到比賽的場地,檢錄員的任務就完成了。

桑稚心情漸漸放松,祈禱著他們趕緊走。時間剛過十一點,太陽越加猛烈,她蹲了下來,躲在旁邊人的影子下方。

沒多久,忽然有人往她腦袋上蓋了個帽子。

桑稚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把帽檐往上一抬,仰頭。

注意到面前的人,她的表情一僵。

視線一挪,又看到邊上還站著個人。剛剛她祈禱的事情半點都沒實現,兩個人一個都沒走,現在還找上門來了。

段嘉許蹲在她的面前,發色在陽光下顯得淺。他稍稍歪頭,胳膊搭在膝蓋上,似笑非笑道:“小桑稚今天穿的有點漂亮啊。”

桑稚不想理他。

桑延站著旁邊,手里不知從哪弄來了一臺相機。下一秒,他對準桑稚,添油加醋地說:“可以去選美了。”

“哥哥!”桑稚瞪大眼,“你為什么拍照?”

“爸媽讓我拍的。”桑延稍稍彎腰,把相機湊近了些,“可以啊小鬼,今天穿得跟香港小姐似的。”

“我還沒說你今天穿得跟大力水手一樣,”聽著他話里的嘲笑,桑稚立刻跳起來去搶他的相機,“不準拍!我平時好看的時候不見你拍!”

“這樣嗎?”桑延很有先見之明地把手舉高,虛心請教,“你什么時候好看,你跟哥哥說一聲行不,不然哥哥不知情啊。”

桑稚還想跳起來,立刻被他摁住了腦袋。

動彈不得。

她覺得自己要炸了,可又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百般無可奈何。桑稚忍著脾氣,識時務道:“哥哥,我不拿了。”

桑延的手依然沒松開。

桑稚再接再厲道:“你繼續拍吧,沒關系。”

她真的覺得太痛苦了。

本來桑延去上大學,對她來說就是一件謝天謝地、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可沒想到,她在上學期間居然還要忍受桑延的折磨。

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桑延的眼角稍揚,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我這不是好好拍著呢嗎?”

“……”桑稚忍不了了,威脅道,“你再這樣我要告訴爸爸了。”

“行啊,你去告狀。”桑延無所謂道,“我回家還久著呢。”

僵持片刻。

段嘉許也蹲在旁邊看了片刻。沒多久,他站起來,把桑延的手從桑稚腦袋上扯開,話里帶著調笑的意味:“能不能別欺負我妹了?”

桑延:“?”

雖然知道這個人沒比桑延好到哪去。

但有大腿可抱,桑稚還是非常不要面子地躲到他身后,狐假虎威道:“聽到沒有,我哥叫你別欺負我了。”

桑延盯著兩人看了好一陣,覺得荒唐:“誰你哥?”

她理所當然地指了指段嘉許。

“行,兄弟。”桑延把手里的相機放下來,似乎覺得這個交易很劃算,表情變得愉快起來,“送你了。”

不知不覺,輪到了桑稚比賽的次序。

運動方面,桑稚其實沒有一項是擅長的,但權衡之下,還是覺得跳遠比較輕松。她很干脆地選了這個。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參加校運會的比賽。

本來她是不覺得緊張的,想著跳完就走。能不能拿到名次的事情,桑稚完全沒考慮過。

但現在莫名多了兩個人看她。

桑稚慢慢吐了口氣。

她站在助跑道上,往前瞅了眼起跳線,在心里預估著大約要跑多少步。很快,桑稚聽著裁判發號施令,開始往前跑。

跑到距離起跳線一米的時候,桑稚的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跑。像是怕壓到線,她用余光掃了一眼,準確地站在了起跳線前方,用盡全力往前跳。

世界安靜下來,周圍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過了幾秒,裁判拿著尺子過來量距離,神色仔細認真:“0155,第一次成績零點——零點五米。”

桑稚隱隱能聽到旁邊的人在笑。她當做沒聽見,撓了撓頭:“還要跳嗎?”

裁判:“再跳兩次。”

桑稚不太想跳了,但也不能破壞比賽規則:“哦。”

站著邊上圍觀的段嘉許覺得好笑,肩膀微顫:“你妹怎么回事啊?跑那么快到起跳線那,然后停下來立定跳遠?”

“這小鬼警惕又膽小。”桑延把剛剛那一幕錄進了相機了,扯了扯唇角,“估計是怕摔。”

第二次桑稚依然照葫蘆畫瓢。

但倒是進步了些,這次跳了零點八米。

路過桑延的時候,她聽到他似乎鼓了下掌,非常貼心的鼓勵道:“這跳的遠,還沒我走一步的距離長。”

陳明旭剛好過來看比賽。看到桑稚這副毫不積極的樣子,他劈頭蓋臉地教訓了她一番,并要求她最后一次必須好好跳。

就算跳遠能力不行,也得好好跳。

態度決定一切。

在陳明旭和桑延的雙重刺激下。

桑稚抿緊唇,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決定這次一定要跳出一個好的成績,讓他們刮目相看。她調整著呼吸,慢慢地往前跑。

到中段的時候開始加速。

在距離起跳線五厘米的位置跳起,落到沙坑上。然后,跟她腦補了千百遍的畫面一樣,一個沒站穩,桑稚的腳踝一崴,身子向前傾。

桑稚下意識伸手支撐,雙手蹭到沙子,生生發疼。而后,整個人摔進了沙坑里。

旁邊立刻有志愿者過來,想將她扶起來:“沒事吧?”

桑稚疼得眼淚不受控掉落,嘶了一聲,卻沒哭出聲,勉強地說著:“沒、沒事。”

腳踝鉆心的疼,桑稚費了半天的勁兒,都站不起來。

這個情況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桑延和段嘉許連忙跑過來,連在不遠處看著的陳明旭都跑了過來。

段嘉許的距離更近些,他先跑到桑稚的旁邊,半蹲下,抓住她的胳膊,但沒使勁:“能站起來不?”

桑稚開始后悔自己的較真。比起疼痛,更讓她覺得無地自容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她低著腦袋,搖了搖頭。

桑延扯住她另一邊的手臂,皺著眉道:“你怎么不繼續立定跳遠了?”

桑稚這才哭出來,委屈的要死:“你不是嘲笑我。”

兩個人合力把她拉了起來。

桑延蹲了下來:“上來,去涂點藥。”

陳明旭在一旁看著,有些愧疚:“桑稚,你沒事吧?老師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早知道你就那樣跳吧,樂在參與……”

桑稚爬到了桑延的背上,眼里還含著淚,忍著哭聲說:“沒事兒……”

她的這個樣子讓陳明旭更內疚了。他轉頭,想說點什么,突然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段嘉許:“桑稚哥哥?你怎么在這?”

“啊,我記起來了。”陳明旭開始絮絮叨叨,“你上次好像跟我說了你在南蕪大學讀書吧?實在抱歉啊,沒照顧好你家的孩子……”

說完,他又注意到背著桑稚的桑延,愣了下:“這位是?”

桑稚的頭皮一緊。

思緒瞬間飄到半年前的那次叫家長,疼痛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巨大的心虛感和恐懼向她籠罩而來。

怎么回答?

說他才是桑延,才是她親哥,那所有的謊言都會被識破,她肯定要完蛋。

或者說他是她哥哥的朋友?

那為什么是他背著她,這樣就很奇怪。

見桑稚緊張成這樣,段嘉許也想到了什么,剛想說話。

下一刻,桑稚勾著桑延脖子的力道收緊,像是要勒死他,又像是要堵住他接下來的話。她的腦袋空白,說的話完全沒過腦,破罐子破摔那般地吐出兩個字。

“爸爸。”

桑延立刻側頭:“?”

疼痛和緊張又催化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吸著鼻子,說話也抽抽噎噎的:“老師,這、這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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