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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許彎下腰,與她平視:“給我?”
聽他這么一說,桑稚突然覺得用“給”字好像不太恰當。她想了想,立刻改了口,聲音輕輕的:“還你。”
段嘉許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眼一抬,突然注意到了桑延的表情。他的眉毛微微挑起,瞬間改變了注意,淡笑著:“行。”
隨后,段嘉許接過那張錢,悠悠地說:“謝謝妹妹給哥哥錢花。”
一旁。
“誒,桑延,我怎么感覺這比較像老許的妹……”沒等陳駿文把話說完,他忽地察覺到桑延的情緒,立刻收回了口中的話,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
走回南蕪大學的門口,四人兩兩分開。
桑稚咬下最后一顆草莓,視線總下意識往段嘉許的背影看。沒多久,她的眼珠子一轉,忽地跟桑延不太友善的目光對上。
她莫名覺得心虛,立刻裝作自己在看風景的樣子:“……干嘛。”
桑延沒理她,面無表情地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桑稚怕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心跳如打鼓。她強裝鎮定,干脆也拉直唇角,露出一副情緒不外露的模樣,拉開車門先坐了上去。
兩兄妹一左一右坐著。
沉默無言。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順著后視鏡看到兩人的模樣,樂呵呵道:“兄妹倆吵架了啊?”
桑稚一愣:“沒啊。”
她瞅了眼桑延的臉,眼睛一眨,忍不住道:“又好像是。”
“叔叔,剛剛就是——”桑稚嘀咕著,“我哥讓我請他吃一串冰糖草莓,我就給他錢,讓他自己去買。但他不買,我就讓他把錢還給我,然后他就生氣了。”
司機聽著這話,不太贊同:“啊?小伙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桑延當沒聽見,從口袋里拿出耳機戴上。
看著他的舉動,桑稚有些莫名其妙。
不就五塊錢,他至于這樣嗎?
爸媽最近難道沒給他錢花?
猶豫了下,桑稚也不太想跟他冷戰,那她這一路得無聊透頂。她把那五塊錢拿出來,不太情愿地塞進他的手里:“那就給你嘛。”
桑延摘下耳機,嘖了聲:“我稀罕你這幾塊錢?”
“哦。”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又默默放回自己的口袋。
“小鬼,你自己想想。”桑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決定讓她這胳膊肘拐回來,以免骨折了,“你有沒有給你哥,你親哥錢花過。”
桑稚搖頭,認真道:“但你不是都自己拿的嗎?”
桑延:“……”
“你去年寒假買的那個游戲手柄。”桑稚的語速慢吞吞的,“不是還差兩百塊錢,然后就從我的紅包里偷拿了。”
“你那紅包厚成那樣。”桑延倒也沒心虛,“你還能知道我拿了?”
“你拿了我一塊錢我都知道。”
“我就是沒跟你計較。”
“……”桑延問,“你剛剛給段嘉許二十塊錢干嘛。”
“那是嘉許哥昨天給我的。他看我被搶了二十,就偷偷給了我二十塊錢。”桑稚平靜地說,“又不像你那樣,只會偷偷拿我錢。”
桑延:“……”
桑稚被隔壁三職的學生勒索的事情,黎萍特地跟陳明旭溝通了一番。加之三班的殷真如家長也在同一天聯系了學校,說有同樣的情況。
學校便重視起了這個事情。
各個班主任在班上問了這個事情,才發現有這樣情況的學生不在少數。但多是放學之后去了學校旁邊的一家黑網,加上受到恐嚇,所以也不敢跟家長坦白。
黑網被舉報,很快就關了門。
事情具體是怎么解決的,桑稚不太知情,也沒怎么去關注。
后來的一段時間,殷真如來了桑稚好幾次,跟她道歉。但沒多久,也就被她的冷漠所逼退。桑稚的腳傷漸漸恢復,桑延還是照常每天下午來接她回家。
他沒空的時候,來的人就會變成其他人。
偶爾是錢飛,偶爾是陳駿文,但更多時候——
是段嘉許。
是根本不用她自己來爭取,就有的見面機會。
桑稚察覺到,段嘉許對她的態度,有點像是桑延那樣。喜歡逗著她玩,卻更加溫和一些,多方面照顧到她的情緒。
注意到她有一些異常的舉動時,他也不會有多的想法,只是覺得有趣。
態度一如既往,但似乎,也開始跟她有了幾分的熟悉。
在此之前。
桑稚一直覺得,自己是吃了年齡的虧。那些所有不敢做的事情,全都是因為她的年紀尚小,而沒辦法去踏出那一步。
但時間久了,桑稚又莫名開始改變了想法。
她好像,其實是占了年齡的便宜。
大人們覺得她這個年齡不會懂的事情。
其實她已經開始懂了。
卻也能,裝作什么都不懂
桑稚的期末考試成績考的不算好,直接掉出了年級前十。
一小部分原因是,初二多了個物理科目;還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對物理完全不感興趣,上課基本沒聽過課。
成績一落千丈。
黎萍和桑榮商量了一番,并征詢了桑稚的意見,最后決定讓桑延給她補補習。畢竟如果剛開始的內容就不懂,那接下來的課程估計也要夠嗆。
但這補習只持續了不到半小時就結束。
雙方都有問題。
桑稚單方面覺得桑延說的都是錯的,他說一句她頂一句;而桑延耐心也不好,覺得這內容非常小兒科,說一遍她聽不懂,就不想再說第二遍。
黎萍沒轍,干脆決定請個家教。
可寒假的時間本就不長,加上還要過年走親戚,桑稚一點都不想學習。但她成績確實下降了,也沒那個臉面拒絕。
桑稚糾結半天,最后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研究要怎么樣才能把這個家教嚇跑。
桑稚什么辦法都想不到。
只能想到個逃避戰術。
她打算第二天,在家教來之前,先跑出去玩一整天。這樣的話,那個家教估計就能懂她的意思,就能做到知難而退,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黎萍提前跟她說過,家教今天九點就會來。結果桑稚制定好了計劃,卻因為想辦法的事情,睡的太晚,隔天早上十點才爬起來。
看到時間的時候,桑稚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這個時間,黎萍和桑榮都去上班了,家里就只剩桑延跟她兩個人。;桑稚認命地走出房間,往客廳看了眼,意外的是,沒見著人。她眨了眨眼,又往桑延的房門看了眼,還關著,看上去是還沒醒。
看來家教根本沒來?
桑稚緊繃的情緒徹底放松,這才進了廁所里洗漱。牙刷到一半,她聽到了桑延的房門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喊著:“哥哥,你給我煮個泡面,加個火腿。”
因為一嘴的泡沫,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
隨后桑稚打開了水龍頭,捧著水沖掉嘴里的泡沫。
也沒聽清桑延應沒應。
桑稚洗了把臉,很快就出了廁所。
她爬到餐椅上坐著,聽到廚房里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隨口問了句:“哥哥,你知道家教怎么沒來嗎?”
桑稚聽到撕包裝的聲音頓了下,很快又響了起來。
桑稚沒太在意:“媽媽是不是不打算找了?還是說那個家教睡晚了還沒來。哥哥,那這樣的話,這個人的職業素質就不行,第一天上班就遲到。”
傳來水沸騰的聲音。
桑稚拿起旁邊的糖,撕開丟進嘴里:“要不然就換個。但我覺得現在快過年了,估計也不好找,所以最好就是別找了。”
“哥哥,如果你幫我說話的話。”桑稚想了想,“我的新年紅包分你一百塊錢。”
“你怎么不說話?”
“那兩百?”
都這樣了,還是等不到他的回應,就像是極為不屑她的這點小錢。
桑稚咬咬牙,把價格翻了一番:“五百!五百總行了!”
下一秒,桑延的房門又有了動靜,伴隨著桑延略帶不耐的語氣:“一大清早的,你嚷嚷什么呢?”
桑稚一頓,轉過頭。
就見桑延打著哈欠,邊坐到她的旁邊。
廚房里的聲音依然未停。
桑稚意識到不對勁,音量壓低了下來:“哥哥,廚房是誰啊?”
“嗯?”桑延懶洋洋道,“段嘉許啊,媽沒跟你說嗎?他來當你家教。”
桑稚的表情石化了:“啊、啊?”
“啊什么啊。好意思起那么晚,別人等你半天了。”聽到廚房的動靜,桑延問,“喂,段嘉許,你在煮面嗎?”
沒多久,廚房里傳來段嘉許漫不經心的聲音:“嗯。”
桑稚:“……”
很快,段嘉許端著個面鍋從廚房里出來。他的模樣俊朗,又帶著幾分貴氣。穿著一件白色毛衣,袖子捋到手肘,卻仍然不沾半點煙火氣息。
桑稚心虛的要命,立刻低下頭,裝作自己剛剛什么都沒說。
桑延往鍋里瞥了眼,起身到廚房里去拿碗。
段嘉許在桑稚對面坐了下來,悠悠道:“早上好?”
“……早上好。”
“看你睡的挺熟的。”段嘉許靠在椅背上,唇角不輕不重地彎起來,“你哥敲了幾次門叫你也沒醒,他就沒再敲了。”
桑稚硬著頭皮說:“我昨天睡得有點晚。”
“是嗎。”他的眼皮動了動,若有所思道,“不是裝作沒聽見?”
桑稚立刻反駁:“我真沒聽見。”
桑延拿了三套碗筷出來,瞥了他們一眼:“沒聽見什么。”
桑稚低聲道:“沒聽見你敲門。”
“沒聽見?”聽她提起來,桑延才想起這事,他裝了碗面放到桑稚面前,冷笑道,“我下回放鞭炮看看你能不能聽見。”
這頓早飯,桑稚吃得坐立不安。
總覺得段嘉許的視線總若有若無地往她身上瞟,似乎極為記仇。把最后一口面吃進肚子里,她便借著收拾東西的理由,迅速跑回房間。
桑稚邊翻著書,邊想著剛剛自己說的話。
其實也還好。
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在針對他。
應該……也沒必要生氣?
桑稚吐了口氣,提心吊膽地抱著要用的學習資料出了房間。
她房間的桌子小,一個人用綽綽有余,但兩個人就顯得狹窄。黎萍提前跟她說了,家教的時間,讓她和老師到桑延的房間學習。
正要走進桑延房間的時候,桑稚偷偷往餐廳的方向看了眼。
卻沒見著人。
她把東西放好,又狐疑地走到客廳,發現兩個男人此時在坐在沙發上打游戲,用的還是那副桑延偷了桑稚兩百塊錢買的手柄。
桑稚有些無語:“不是學習嗎?”
桑延視線沒動一下:“剛吃完飯學什么習,你先自己去看看書。”
“……”桑稚覺得段嘉許這個家教肯定就是桑延介紹來的,這樣的話,除了教她學習,還能陪他打游戲,“哥,你這是給我找了個家教,還是給你找了個玩伴?”
段嘉許的笑聲帶了幾聲氣息,低聲說:“小孩,等一會兒?哥哥玩一局就去教你。”
桑稚看了他一眼,忍氣吞聲地走到邊上坐下。
他的坐姿懶散,總喜歡靠著椅背上,帶著倦意。旁邊就是窗臺,有幾縷陽光落到他的發梢處,顯得發色更淺了。
桑稚沒見過他玩游戲,此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段嘉許的手長得也好看,手指修長有力,掌骨分明,能明顯看到淡青色的血絲。比起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的模樣顯得專注了些,溫潤又斯文。
臉長得還艷麗如妖孽,格外耀眼奪目。
桑稚抿了抿唇,突然摸到口袋里的手機。她的目光一停,又朝段嘉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觀察,目光還放在電視上。
她的心中忽地浮起了一個念頭。
一個極為強烈的念頭。
桑稚往褲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打開手機的照相機,小心翼翼地舉起來,隱蔽的用抱枕遮住手機的其它部位,鏡頭對準段嘉許。
她屏著呼吸,按了拍照按鈕。
游戲剛好結束,客廳里安靜下來。
隨后,桑稚的手機響起了格外響亮的一聲“咔嚓”。
在這安靜中,顯得異常清晰。
也許是桑稚的心理作用,她覺得這聲音幾乎達到了震耳欲聾的效果。
段嘉許和桑延被這聲音吸引,同時看向她。
桑稚的腦袋瞬間充了血。
完了。
完了完了。
完蛋了。
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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