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蘇施主別來無恙!”老和尚對著堂中的蘇滿雙手合十瞇眼微笑。
明明就是一個微微胖的和尚卻有一股子道骨仙風的感覺,不對,是道貌岸然的感覺。
蘇滿額角的青筋都不由地跳了跳,對付這種包裝合格又是靠口才吃飯的神棍,她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是要好好振奮精神來對付這個老神棍了。
“阿彌陀佛!”蘇滿亦是雙手合十回了一禮。隨后她迅速上下掃了幾眼眼前之人開口道“大師今日前來莫不是又要替本姑娘看相吧?”
“蘇姑娘說笑了,老衲今日前來是來收徒弟的”
“收徒弟?”
“一位與老衲有著師徒緣之人現正在貴府,此子佛緣極重,老衲是專程趕來帶他回迦南山的”
回?!這詞說得真是理所應當啊,你這神棍未免也太自說自話了。
正當蘇滿想要開口斥責這位“神棍”之時,從內堂傳來了一陣孩子的啼哭聲,聲聲凄厲,讓人心疼。
原是剛才小寶兒夢中驚醒,啼哭不止,里頭干活的幾個丫鬟輪流抱著哄著都沒用。開始大家當是寶兒餓了,給他喂了米湯孩子全吐了。
孩子哭的滿臉通紅,都有些發黑,嗓子都有些沙啞了。丫鬟們并無經驗,雖知道前廳正有大事,也只能帶著孩子出去找齊夫人了。
“齊夫人,齊夫人,寶兒哭鬧不止,你快想想辦法......”
丫頭墨蘭抱著孩子從里頭疾步走了出來,見到外頭的眾人都默不作聲直勾勾地盯著她,踏入前廳的腳在空中瞬間凝滯了片刻。
她的目光在亭子中央找到了齊夫人,便立馬抱了孩子走了過去。原也是母子連心,齊夫人尋死之時那寶兒似感應到了一般,哭鬧了起來,足足哭鬧了半個時辰。
孩子落入齊夫人的懷中,只一瞬便止住了哭聲,他貼著齊夫人蹭了蹭,確認是熟悉的味道后便找了個角度閉上了眼睛。而齊夫人將孩子緊緊地抱在懷中,眼中充滿了眷愛,失而復得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一般。
“那孩子就是靈珠子么?”
“是啊!就是這孩童吧!”
“我瞧著和普通的孩子也沒啥區別啊!”
“噓,別胡說,那日可是有許多人親眼看到這靈珠子顯靈的。仙人轉世來的”
“可是這靈珠子怎么就到了鎮遠將軍府了,不是聽說要歷劫修煉的么?”
“你沒聽外頭說那蘇將軍殺敵無數但是手段殘忍,陰氣太重,導致蘇府多年無丁繼承么。聽說那靈珠子是被蘇將軍弄來鎮宅擋煞的呢!”
“就是說么,堂堂一個大將軍怎么可能留那寡婦在府內只是納她為妾,若說是為了靈珠子那就說得過去了”
人群里都在竊竊私語,有人故意散播著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蠱惑人心,其心可誅。
“蘇姑娘,聽說玉清道人為靈珠子渡了一劫,那孩子就該跟著道人學道的,現在怎得出現在貴府之中?”
蘇滿瞇了瞇眼,看清了人群里提問的那個男子,正是昨日潛伏在外頭的捏面人的小販。蘇滿冷笑了一下,一環套一環,你們倒是準備了不少故事來污蔑蘇城。
雖說蘇城后來是個反派,但是你們這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這位兄臺,你為何如此詆毀玉清道人”
“哎!我怎么就詆毀玉清道人了”
你這胖丫頭怎么不按套路來。
“玉清道人確實是替靈珠子做了法,讓他渡了一劫”
那個道人也是個舌燦蓮花的神棍,既然你們那么信他所言,那我就順著你們來。
“這原本就是他玉清道人功德無量的個人行為,可照你剛才所言就像是道人以收仙家徒弟為目的地為靈珠子施法渡劫。這都不算是詆毀于他么?你居心何在”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可沒說玉清道人是為了收徒才幫靈珠子歷劫的......我的意思是說他可以收靈珠子為徒么!對吧!”
“你的意思?!笑話!難不成玉清道人收不收徒還需要聽仁兄你的意見!”
“我......”
“我什么我,一介草民沒得通傳竟然都敢登堂入室進入圣人御賜的將軍府邸。還在這里出口詆毀圣人御用的玉清道人。看來你是幫我們將軍府當成菜市場了吧!你是不是也要來個十板子清醒清醒腦子?”
“......”那男子一時間語塞,這胖丫頭真是個難纏的貨色。
“蘇姑娘啊,那你也沒說為什么靈珠子會出現在貴府啊”人群里另外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真是好笑,我與我娘燒香禮佛時偶遇了這對母子,見他們孤兒寡母的被人欺凌,便起了善心帶回府里收留,這不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兒么”
蘇滿回答地坦誠又自然,與齊夫人之前的回答一置,再有先前福滿會的影響,眾人自然也是相信她蘇滿行善的話。這個答案理所當然地乏味,可是又似乎是最真實的答案。
“可是有傳言說是蘇將軍煞氣太重想利用靈珠子擋煞,所以才留了這對母子在將軍府!”
這也是那群吃瓜群眾想要知道的事兒,他們一面覺得這是個無稽之談一面又是將信將疑。可無人敢正面提出這個疑問,那頭那個男子倒是將他們想問八卦的問題正面提出來了。真是勇氣可嘉啊!
“哈哈哈哈哈哈”
蘇滿對空長笑,久久不能平復,最后她都是笑得站不直腰了,捂著肚子含著眼淚看向人群。
“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個人講的話很好笑么?哈哈哈哈哈哈”
“這蘇姑娘也太沒有世家女子的矜持了”
“是啊,如此大笑成何體統”
“那話有什么好笑的,莫不是瘋了吧!”
世人就是如此,閑著無事,就愛嚼舌根,喜歡居高臨下地批判他人。多數的人看得永遠只是事物表象,人與亦云。此刻前廳大院里的跪著的幾個,門廳里張望窺探秘密的,愚笨無知的百姓。
“我瘋了么,哈哈哈哈哈哈”蘇滿站直了身體伸出一手指向人群說道“你們摸摸自己的XIONG口,現在摸摸自己的XIONG口”
另一只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XIONG脯,她看向人群,語氣認真目光堅定。那些吃瓜群眾們很多真的摸向了自己的XIONG口看著蘇滿,他們并不知道這位有點兒瘋癲了的蘇大小姐要干什么。
蘇滿的聲音肅然嚴厲了起來,大聲問道“你們那里真的有心么?”
聲音洪亮,安靜的將軍府前廳似乎回蕩著那句問話的回音有心么?
“說什么擋煞?擋什么煞?你們捫心自問,為何此刻能如此悠然地在這里說著如此誅心的無稽之談。是不是咱們大梁的生活太安穩了,你們日子太悠閑了。
你們可曾真的想過那些在戍守邊疆的將士此刻的生活。背井離鄉,他們中有的幾年都不曾回過故里,有的甚至是這輩子都回不來了。他們用自己的生命保衛著咱們大梁,讓生活在此處的人們能如此安穩度日。
可是你們呢?日子清閑,閑來無事搬弄搬弄是非。我不求你們能怎么感恩,但是請不要如此讓他們寒心。
為了大梁的安危,那些在戰場不顧性命奮勇殺敵的將士就被你們說成是煞氣很重的人。還需抓靈童要擋煞,說出這樣的話,你們良心不會痛么?”
其實,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認為蘇城抓了靈珠子來擋煞?無非是三人成虎,隨波逐流罷了。
日子太安穩太無聊了,反倒是沉迷于這類宅門靈異,茶余飯后的聊天話題。此刻被蘇滿這么當面質問著,他們確實感覺自己的良心痛了。
安靜的前廳大院里,只能聽著天空中那悶悶的雷聲,冬雷陣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吧。眾人面面相覷,感覺在自己的臉皮都有些發燙。
這時,那個剛剛出聲的人身旁的一個大嬸兒先開口甩鍋了
“你這人怎么亂說話的,蘇將軍為了大梁百姓奮戰,豈是你這種安于現狀的市井小民可以隨意造謠詆毀的。去去去去,別站我邊上”
“就是,不知感恩的家伙,走走走走”
那人沒想到蘇滿一席話后,那些往日京城愛湊熱鬧的市井小民們居然一面倒地站到了她那邊去了。他捏了捏拳頭最后掙扎道“說我干嘛,剛剛你們幾個難道沒有說蘇將軍殺敵手段兇殘么,手撕敵人不夠,還將人拆骨剝皮掛于城墻之上曝曬一月震懾敵人。這都不算兇神惡煞,那算什么。”
此言一處,大家又沉默了,雖然知道這蘇將軍為了大梁拼命奮戰但對他的手法真的是不敢茍同。
蘇滿與出聲那人四目對視了一下,見對方略微得逞地揚眉。她微微瞇了瞇眼,真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家伙。
“說話的那個,你在戰場么?你是親眼看到過那邊的情況么?說得那么似模似樣的,讓我以為你才是那個戍守邊疆的人呢”
“蘇姑娘,你也不在戰場,你如何知曉我說的不是事實呢”
“你剛所說的不過就是道聽途說,而我接下來是所說得是作戰的那位蘇城蘇將軍親口說的“
聞言,所有的人都豎起了耳朵,這次西北軍回京的人并不多。他們那些百姓聽到的故事不過就是東平西湊的“拷貝不走樣”其實早就與原本的事實相去甚遠了。
相比此刻主角的獨生女講的版本自然算是最原始的版本了,這可是茶余飯后最好的談資了呀。
“手撕敵人,就是我爹再天生神力,在作戰時也沒必要徒手撕人。他這是嫌自己的血槽太滿了么?不過就是作戰時憤怒無比,即便有沒了武器也要親手將那些人大卸八塊。”
“你剛才所言的就是發生在西北彩巖城的事情。當時烏黨族人趁我爹在鎖陽城與夏族的人作戰時,破壞了之前制定的和平約定,洗劫了彩巖城。
那些烏黨族人占領了城池后,燒殺搶奪,JIANYIN擄掠,無一不做。一時間,彩巖城成了人間烈獄。短短三日,他們將城內的所有可以帶走的物資全部帶走,最后還放了一把火燒想要毀了整座城池。
若不是我爹他們的西北軍與夏族奮戰后又馬不停蹄的趕到彩巖城,救出了未被大火燒死的百姓。那此刻,原本如同一個西北小京城的彩巖城就是一座死城了。
想想那里頭的百姓原本過的也是你們此刻這樣的小日子,安謐閑適。
只是短短三日,他們就面臨了家園被人付之一炬,不堪回首的凌辱和與親人們的生離死別。請問換了你們,你會如何對待那些犯事的烏黨族人?”
聽了蘇滿的話,那些人將自己代入到了彩巖城百姓的角色里了。他們都恨不得吃烏黨族人的肉喝烏黨族人的血。
“所謂的徒手撕毛人,不過就是與那些偷襲彩巖城的烏黨族人交戰時不顧安危,沒了武器也要為彩巖城百姓復仇的搏斗而已。
至于你剛所言的拆骨剝皮那可不是我爹一人所為,他只是帶了部下追擊并殺光了當時襲城的烏黨族人,并留了兩個屠殺彩巖城的烏黨族將領的狗命并將其帶了回去交給彩巖城的百姓自行處理。
是那些百姓一致決定對其實施凌遲,隨后我爹只是將那兩個被凌遲的賊人懸掛于彩巖城的城墻一月來震懾其他蠢蠢欲動的不軌之徒。”
“原來如此”
“蘇將軍所做之事根本就不殘暴,想想那些烏黨族人先前干的事兒,他們簡直死有余辜”
“那些烏黨族人根本就是咎由自取”(百度了一下應該沒有這個烏黨族,松了一口氣,萬一寫了個存在的部落民族那是要被人罵死的。)
人群里很多人經過蘇滿的描述后似乎對蘇城有了新的認識。那個傳聞中兇狠冷酷在京中有些跋扈的蘇城大將軍根本就不是什么冷血殺人機器,明明就是個非常有血性的大英雄么!
亭子里的錦繡公主看著那頭為父正名的蘇滿背影,略微有些恍惚。不知何時,孩子已經長大了,她真的可以獨當一面了。
過去蘇滿雖然喜歡自己的爹,但是很多的是喜歡她爹對她的無原則寵愛,喜歡蘇城功勛為她帶來的便利。
而此刻的蘇滿為蘇城鳴不平,是真心為他的英雄事跡感到驕傲,那些蘇城不屑于解釋的話由蘇滿這個閨女說了出來倒一點兒都不矯情不突兀。
當然今日之后,蘇城在京城里的威望又高了一些,福兮禍兮,禍兮福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