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來客之蘇滿

第十五章 歲寒知松柏

冬日的夜,寒冷漫長,京城的濕氣較重,夜里驟降的溫度讓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寒霜,覆蓋在地面之上。光看著也能叫人升起一股寒意,不由地想要跺跺腳來暖和身體。

此刻,順天府的大牢中,燈火通明。干活的獄卒和衙役也都很郁悶,這樣寒冷的日子還要當差當真是晦氣。

時近年下,順天府內的衙役們已經是不分白日黑夜加強了巡邏維護治安,就希望能安穩過新年,給這一年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如今倒好,還有半月就是除夕了,這會兒還給整出了一個人命官司。死的還是那白鹿書院的洪文仁夫子,大家夫子學子無數,影響甚大,聽說朝內不少在職官員都曾是他的門生。

這造的什么孽啊,注定今晚是個不眠夜了。

而那位嫌疑人恰巧也是這白鹿書院里的學子。原本官衙還以為是個撈油水的活兒,結果這嫌疑人是那高等書院里少有的寒門子弟,無錢無權,聽說這孩子在那樣的書院里人緣也不咋地。

也就是說沒人會為這人疏通走動,油水是鐵定沒了。好在如今這動機,人證都有,沒油水那就看功績了。這案子自然是越早定案判下越好。

只是這一夜,陸子鳴已經嘗遍了牢中大多刑具,即便體無完膚仍不松口。連那用刑的獄卒都有一絲不忍勸誡道

“小子,你就招了吧,也少受點兒罪。畫了押,我們也都好交差,你放心,就算要處斬也得過了元宵以后,多少還能多活一月。

你那要真有關系,倒時再疏通疏通唄。”

“不是我!”

聞言,那頭坐著喝酒等答復的衙役有些不耐地撓了撓耳朵,

“顛來倒去就這一句,不是你還能是誰。算了算了,實話和你說了,你承不承認都不重要,這都證據確鑿了,就差你的畫押了。別磨嘰了,嘶,這破地方真他娘冷。”

說罷,那衙役又喝了一大口的燒酒暖胃。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陸子鳴原本就是文弱的讀書人,幾番酷刑下來,瘦弱的小身板簡直就是慘不忍睹。即便是強壯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受得了這般酷刑。可是不論那獄卒如何用刑,還是衙役恐嚇威脅,少年堅持著自己是被誣陷的。

“草菅人命?

你們書院的學子都說了今日洪夫子當眾訓斥了你,還單獨將你帶走繼續訓斥。一點兒都不給你面子,你自然有殺人動機。

還有人看到你和洪夫子一同回到他的寢室,這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人就慘死在寢室里,兇手不是你還能是誰?”

“不是我”陸子鳴虛弱地說著,他看著眼前的人都開始產生了重影。

“不是你,呵”那衙役上前看著陸子鳴道“那你倒是說說是何人啊!”

“我......我不知道,找兇手是......是你們......你們衙門的工作”

“我們就認準你了!”

“你們......根本就沒人看到夫子遇害,所謂的動機......證據都是你們的猜測.......猜測而已。僅憑這些,你們......就動用私刑,想要......想要對我屈打成招,簡直就是目無王法......”

“嘿!你這小子,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告訴你,在這里爺爺我就是王法”

那衙役踢了一腳一旁的用刑獄卒道“給我繼續打!”

“張爺,這若是再用刑就該出人命了。”獄卒有些不忍,到底是常年與犯人打交道,牢里的這些是人是鬼多少還是有些判別的。

眼前這個少年多半就是喊冤入獄的替罪羊而已。

“出人命?那也是給那洪文仁夫子報仇了,磨嘰什么,動手起”那衙役一腳直接踹在了獄卒的屁股上。

獄卒原本就要動手了,只是抬眼一看,眼前那個一直昂首的少年現在的腦袋耷拉了下來。這是終于扛不住了啊!他上前用手指在陸子鳴的鼻下一試,尚有氣息。獄卒回頭看了眼衙役等著對方的指令。

那衙役看了看沙漏,都耗了近兩個時辰了,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是個硬骨頭。

“愣著干嘛,過去給他畫個押,今兒就這樣吧,快累死我了”

那衙役伸了伸懶腰,看到手中的畫押單后露出釋然一笑,便大步出了牢房。后面的獄卒將陸子鳴從刑架上放了下來直接拖進了鋪著稻草的牢房中,也回去休息了。

此刻,牢房中的地面潮濕陰冷,而陸子鳴的身體卻是如火一般的發燙著。看守牢房的一個老獄卒巡視時瞧這小子的年紀與自己的孫子也就是一般大小,到底是發了善心給了他找了一條破棉絮被。

老獄卒又見陸子鳴的嘴唇干裂發白,嘆了一口氣,倒了一碗熱水進去給他喝。

陸子鳴喝了一口水后漸漸舒開眉頭,睜眼看著老獄卒道了聲謝。老獄卒看著對方虛弱的樣子于心不忍嘆了一口道

“孩子啊,你外頭可有親朋可以幫你疏通關系?”

聽到獄卒的話,陸子鳴想到了自己年邁的奶奶,倘若自己這次難逃一劫,那奶奶該托福何人呢。回頭想想,自己身邊竟然無人可依。

見陸子鳴痛苦搖頭,老獄卒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道

“孩子啊,也就是你命不好,如果今日是你們那書院其他人為嫌疑人的話,不論用是錢還是權,都還能緩緩。

只是年下衙門考評,那官老爺為了仕途急于破案,你這......

哎,你還是希望下輩子投生一戶好人家吧。”

之后老獄卒從牢房里出去后,陸子鳴就這么躺在地上潮濕的稻草至上,破舊的棉絮被覆蓋在那一身的傷痛至上,血腥味夾雜著牢房里的腐臭味。

這一夜是陸子鳴度過的最漫長的一夜,他回想著自己的前半生,十二載光陰里,因為自幼喪父喪母,被認為不詳。從小沒有什么朋友,只有以書為伴。

一開始陸子鳴與奶奶的生活十分困苦都未收到過宗族的任何接濟,后來因為陸子鳴在書院中的優秀表現讓陸氏宗族有光,所以宗長他們便將原本屬于陸父的宗族例銀發一部分給陸子鳴與其奶奶用于生活開銷。

其中多的不過就是投資利用并無多少親族人情。這樣所謂的親族在自己被誣陷成殘殺師長之人后還會照顧奶奶余下的日子么?

冰冷的牢獄,渾身發寒,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