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夜深人靜的荷塘處,只有一個癡心人在默默等候。對月許愿,只是這月亮并不如第一次許愿時那么靈驗。
這些年蘇滿的習性甚至想法,蘇北已經掌握地八九不離十了。一個人若是特別在意另一個人,那么她的細節他一定不會錯過。如今的他并不指望自己能與她共度一生,只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里能成為最了解她的人,能為她解憂排難。一如今夜,那頭的姑娘又來此處找“樹洞”了。
“十一”
每次聽到她那一絲驚喜的聲音,自己的心似乎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不對,我該改口稱你蘇舉人了。”
蘇滿學著書院里的那些老夫子之間的見面禮儀鬧得蘇北一陣臉紅。兩人間如今有著一種別樣的默契,相對咋咋呼呼的湯圓,溫柔聰慧的梁順娘,蘇滿更愿意向蘇北吐露心聲。
蘇滿可能在心中總覺得女子最為了解女子,她不想讓他人知道自己對紀燁晨的那些小心思。而蘇北是男子,對方肯定猜不到自己心中所想,而且還能為她提供男子的想法。只是這都是她的一廂情愿而已。
“我也該恭喜小姐今日從白鹿書院里畢業了!”
看著蘇北那一臉笑意,蘇滿癟了癟嘴道
“你們該不會都覺得我連畢業都困難吧,怎么說我也曾是圣人評過的小才女好么。”
這書院的知識在我那個世界充其量也就是個初中九年制義務教育而已。
“至今你的為字都還沒寫對過”
“那是這繁體字實在太難了好么”
想想蘇滿也覺得很好笑,其實平日里有多少功課自己不愿意做的都讓蘇北幫忙給寫了,若不是自己有些小聰明,會估題目,這真還不一定能畢業呢。
她看了眼蘇北藏在身側的彩色錦盒,伸出一手道“我的禮物呢?”
看著蘇北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蘇滿立馬就不樂意了道“你現在這表情是什么意思啊,你可是自己說過的我能成功畢業你會準備一份禮物給我的啊!”
隨后她的眼珠微動,一臉八卦的樣子指著那個明顯就是女子適用的錦盒道“哦所以那個東西不是給我準備的......嘿嘿,十一哥哥,你說說那是給誰的呀?”
蘇滿摸了摸下巴開始故作沉思,福爾摩斯滿要上線了,蘇北一直在府內為出去過。那必定就是府內的丫鬟了。丫鬟里頭與蘇北相熟的好像就是梁順娘和湯圓。湯圓與蘇北相識比較久,只是現在她與蘇大早就情投意合了,而且那小姑娘毛毛躁躁的也就蘇大能忍她那風風火火的個性。
那么就是梁順娘,順娘好呀,溫柔賢良會體貼人,比十一稍微年長些也會照顧人。相對那個國字臉的冰塊蘇東,蘇滿自然是更喜歡這個十一做順娘的夫君。
“順娘是個好姑娘,雖說是個寡婦,可是嫁過人的女子更懂照顧人。而且不是我說,咱們府里也沒哪個丫鬟長得比順娘好看的了。她的繡工好,做的東西可好吃了,嘿嘿,十一你可真是好眼光啊!”
聞言,蘇北的眼中充滿了無奈,不過這樣也好。他從身側拿出了錦盒似十分糾結道
“小姐所言極是,原本這是給某人的畢業禮物。現在想想送給梁姐姐也不錯,就是不知道東哥知曉后會怎么修理我。教了小姐這么久的功夫,也算是你半個師父了,你到時候會幫我的對吧。”
“呵呵”蘇滿想到蘇東那張公事公辦的臉,那次偷襲對方,差點被那人踢進河里。而且蘇滿百分之百肯定對方知道是她蘇滿偷襲,還能下此狠腳,全然沒把她當主子么。
“你都說了是給我的,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吧!”蘇滿立馬拿過盒子打開一瞧,瞬間被驚艷到了“哇好漂亮啊!”
錦盒里面是一根十分精美的銀制荷花發簪。簪尾那朵荷花是含苞待放的狀態,栩栩如生又不顯浮夸,就是蘇滿喜歡的那種簡單精致的配飾。
蘇滿立馬自己用手摸著佩戴在了自己的發髻上,隨后她還提著燈籠到荷塘邊照了一下,歡喜之情易語言表。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落在另外一人的眼中是多么刺眼,他總算是看出來那家伙禮物是真喜歡和假喜歡的區別了。
“這個也實在太好看了吧!”蘇滿笑著回頭瞧了蘇北一眼后又對著荷塘照了一照,嫣然一個吃到了糖果開心的小孩模樣。
“小姐喜歡就好”
“喜歡,我很喜歡。”說罷,蘇滿也不摘下發簪,只是用手輕輕摸著簪尾的荷花瓣,發簪雖然是銀質的,可是那紋路做得十分柔和,摸著也不扎手。想到此刻屋子里的那根巨丑無比的玉簪,蘇滿皺了皺鼻子嘀咕道“同樣是男子,怎么品味能差那么多。”
“小姐你說什么?”
“沒什么”蘇滿沿著荷塘直接坐了下來道“十一,你可以再陪我聊會兒天么?”
“嗯”
蘇滿望著滿池的荷塘,微微嘆了口氣道
“男子送女子發簪意味著什么呢?”
聞言,蘇北的手微微收緊,瞬間有些局促,只是很快他便控制好了情緒道
“我其實......實在想不出送小姐什么禮物合適。那日恰巧聽到湯圓說小姐的一根玉簪碎了一角才想到送根銀簪給小姐,并沒有其他意思。”
“哦,我不是說你......”蘇滿低頭看著荷塘中的那輪明月自語道“其實送發簪也就是一個普通禮物對么?”
對方與自己的柔情不過就是水中之月,美卻只是倒影而已。這兩年明明已經告訴自己千百回不要心動不要心動,可是這該死的心就是不聽勸的亂跳亂想。
“是......小姐之前說的那人送你發簪了?”
“嗯,他也送了一根發簪作為我的畢業禮物”蘇滿向著池塘中的月亮扔了一塊石子道“不過那發簪簡直毫無審美可言,丑出天際,我一點兒都不喜歡。”
聞言,不遠處的紀燁晨真的是要吐血了,他此刻很想去蘇滿屋內將發簪取回然后捏成粉末,粉粉末!他捏緊了身側的雙手,拳頭嘎嘎作響,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沖出去將那只豬狐貍踢進池塘里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可是是那個人送的,我好像也就沒那么討厭那根發簪,只是覺得那人的審美有些蠢而已。”
蘇北的眼睛掃過那片蘆葦從,隨后看向蘇滿道“小姐你對那人當真沒有任何念想么?”
“沒有!”蘇滿想也沒想的回答著,這是她一直那么告訴自己的答案,否則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與裴語卿相處,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紀燁晨。
“我和那人從來就不是一路人,他不過就是我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罷了。我又何必為了一個過客勞心傷神。”
“可是我覺得小姐你對那人并不是完全沒情的樣子,相反更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感。”
“哎!”蘇滿嘆了一口氣道“十一啊,你是男子,自然不懂我們這些小女兒家的心思。再說了,人生也不是只有愛情而已,還有友情。很多時候友情比愛情更長久,更可靠。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歡亂七八糟的多角戀,我只希望能看到他們圓滿。
再說了,那家伙也沒有好喜歡的,脾氣又差,還不會哄人,對人除了用威脅的那套也不會別的,哪里會有女生喜歡這樣的男子。也就卿卿那樣溫柔的女子才能忍受他的臭脾氣吧,反正我是一點兒都不喜歡的。”
“撲通,撲通,撲通”蘇滿扔了好幾塊石子入荷塘,水中浮起層層波紋,如同紀燁晨在她的心中留下的層層漣漪。
是啊,明明自己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拽得不行的臭屁男。從第一次的邂逅下毒開始的緣分,只是若只憑著毒藥想要控制蘇滿那根本不可能,蘇滿的性子向來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
不過就是后面對方一次次的幫助,這兩年里曾有貢部的刺客多次上京想要活捉蘇滿母女,紀燁晨幾乎都是機緣巧合地第一時間出手相救。還有其他很多的事情,有時候蘇滿也會幻想著是不是對方也派人悄悄的保護自己呢。
后來才發現不過就是每次自己出事的時候女主正好也在周圍,而且裴語卿對自己也是真的好。不論是前世的原主,還是今生的蘇滿,裴語卿都不曾傷害過任何一個,一直都是默默地幫助蘇滿,不求回報。蘇滿發誓自己也要好好保護女主,不讓她受傷。
隨后蘇滿對著池塘中的月亮連續拋了幾十塊石子,幾乎每一塊都正中月亮倒影的中心。
“那小姐你現在的心情可稍微好些了么?”
“嗯,每次和你聊完天后感覺心情就瞬間舒暢多了。”蘇滿回頭看了眼輪椅上的蘇北微微一笑道“幸虧每次你都在,否則我都不知道找誰去訴說了。”
“我說過我一直都在府內,小姐可以隨時來找我聊天。”
只要你需要我,不論在哪里我都會出現。只是你從來不會主動找我,只有在此處偶然相遇你才會與我訴說你的心中困擾,分享你的心中秘密。你明明那么近,有時卻讓人感覺很遙遠。
“十一,你真的是個大暖男啊”蘇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灰道“不過時候也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
“不用,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都不用聽蘇北開口,蘇滿都知道對方答案。這家伙除了刮風下雨,平日夜里就喜歡一直待在在這里賞月。蘇滿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其實也沒有那么好看吧。
“那我就不打擾你和月亮的約會啦,我先走了哦”
“嗯!”
看著蘇滿紓解了糾結的情緒后,一臉輕松地踏步回去,一路上還時不時地摸摸發髻上的荷花發簪。對方應該是真的很喜歡那個發簪,蘇北也覺得開心。
他在這里從來不是看天上的那輪明月,他的眼睛一直看著的是那邊歡快的太陽。他余下生命中的那一絲光亮。對方并不知道在此處的某個角度恰巧能看到她蘭亭苑的閨房一角。
“紀世子,出來吧,你已經偷聽了很久了!”
聞言,蘆葦叢中的紀燁晨也不再躲避了,直接走了出來。他看著輪椅上的這位男子,目光陰狠,清秀的臉上的那道長長丑陋的傷疤在夜里將他襯得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
暖男?那豬狐貍的眼睛莫不是瞎的吧。而且這人看著豬狐貍離去的眼神分明就是情根深種的樣子,那家伙還不知避嫌地三更半夜與人在此幽會。真的是個讓人不省心的主兒。
“是蘇滿告訴你我的身份么?”
“她并未告訴我,是我猜出來的”蘇北將手放置到輪椅的把手處,那里是蘇滿找了春娘幫忙設計的暗器機關裝置。
“就憑你的猜測?”紀燁晨自然不相信一個與他素未謀面的人能憑蘇滿的一些描述猜出他是誰。除非蘇滿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然后與對方的交談中無意間流露出來了。
“她是何時知曉的?”
“比你想象的早得多得多的時候。”
“那這丫頭倒是很會做戲,看來是我又小瞧了她了。”
在紀燁晨回憶到底是自己那里露了破綻被蘇滿發現時。蘇北輕輕轉動了機關,瞬間上千枚銀針從機關中飛射而出,紀燁晨一個閃身,胳膊處還是中了幾針。只是片刻,整個胳臂就麻痹了起來。
他立馬封住了自己的幾個大穴,此人果然陰毒,這些銀針上面竟然布滿了劇毒。他對著蘇北也連發了幾只梅花鏢,對方都一一躲過,完全不似一個普通的傷殘之人,蘇北的動作十分靈活。
他轉動著輪椅機關又對著紀燁晨發射了機關內暗藏的毒箭,只是這次紀燁晨已經有所準備,全部一一都躲過了。他在空中將其中一根毒箭用腳間一踢調轉了方向,直接向蘇北回擊了過去。
見狀,蘇北只能微微側身躲避毒箭,就在這時,紀燁晨就趁機上前將側身的蘇北直接一腳踢下了輪椅。離了機關輪椅的蘇北,殺傷力直接下降了百分之八十。
他待紀燁晨靠近時用著袖中箭連發三箭,均被紀燁晨輕松躲過,對方上前直接將蘇北踢翻了幾個側身道
“就憑你這些雕蟲小計也想傷我?簡直就是找死。”
只是話雖如此,想著蘇滿方才對此人的態度,雖然讓他火大,可是他到底沒有下死手,只是因為害怕蘇滿會傷心。
這時,這邊的打斗聲到底引來了院子里侍衛的注意,在人趕來之前,紀燁晨一個飛身就準備離開。臨走前他對著蘇北說道“你個廢人無需告訴蘇滿我已知曉,你知她顧忌的什么。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