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紀燁晨身體恢復后,宣平侯紀景文也算是正式地投了拜帖去鎮遠將軍府,而蘇城也接了帖子,兩家人也就有了第一次的正式見面。
這日一早,蘇滿被湯圓拖了起來,坐在鏡前捯飭了很久很久。從何種發髻到哪雙鞋屐,從哪件里衣到何種配飾湯圓幾乎是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了。
一旁的梁順娘都忍不住笑道“湯圓姑娘,你別緊張,小姐都不慌,你自己怎么倒是先慌了手腳了。我瞧你之前為小姐參加宮宴梳妝也沒這般緊張過,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是你相看呢?呵呵!”
“順娘你就別笑我了,今日可是我家小姐的大日子,馬虎不得,馬虎不得。”
“湯圓兒,我和紀燁晨都快成老夫老妻了,你就簡單點兒倒持一下就行了,又不是沒見過”
蘇滿直接對著湯圓打了一個哈氣后毫無樣子地癱坐在梳妝凳上“困死我了!”
“小姐,你過會還得見未來的公婆呢,注意點兒儀態,你這話也不可隨便亂說知道么?”湯圓看著如此不上心的蘇滿有些發急。
“知道了知道了!”
蘇滿耷拉著的眼睛無神地朝著對面的順娘看一眼,癟了癟嘴巴后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梁順娘掩面微笑,心中甚慰,今日過后或許這位小姐的命運可以改變了。畢竟這位紀世子怎么看都是比那個裴鈺好上千倍。
捯飭了足足兩個時辰后,蘇滿抬眼瞧了下銅鏡,驚得打了一個哆嗦,鏡子里的這位神仙美人是何人?
嫵媚的眼妝卻不顯輕浮,俏皮的發髻不失端莊,一顰一笑間能奪人心魂啊。蘇滿都被鏡子里的自己給迷住了,她轉身對著湯圓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道
“厲害啊,湯姑娘,你這簡直就是鬼斧神工啊!”
只是剛給湯圓點了個贊后就立馬想給她一個差評,自己身上得那是啥衣服,繁瑣的穿著,要有那厚重的襯里就像是層層的裹尸布啊!纏繞著她的身體,讓她舉步艱難,只能提臀收腹,纖纖碎步,款款而行,頗有一番大家閨秀的“自女e”樣子。
蘇滿從自己的屋子緩步走到正廳大堂,她是第一次覺得兩地兒隔了這么遠。自己走得無比艱辛,如同爬了一座山一般,為什么會有這種反人類的衣裙,又重又累除了好看。
蘇滿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踏上進正廳臺階時,眼角余光看到了那頭陰影里有些落寞的蘇北背影,她立馬側身緩緩走到對方的身后道
“十一不,你在這里啊?”
聞言,蘇北回頭細看了眼蘇滿,此刻的她宛如九天而下的神女一般,美的讓人完全移不開眼。尤其是對方對著自己莞爾一笑,蘇北感覺自己的心臟完全不受控地亂跳了起來,連自己眼里的愛慕也無法控制了。
只是這樣耀眼如太陽一般的女子今日就要與人相看了,而且那就是一個形式過場而已。蘇北知道蘇滿很喜歡那個人,那人也中意蘇滿。自己不過就是那驕陽身邊的一道陰影而已,離開了這道光,自己的世界很快就要進入永夜了。
他立馬回頭垂首并不再抬眼,他的手緊緊地捏著手中地書本盡力掩藏自己的心。
感覺到對方剛才看向自己的眼神與往日的眼神很是不同,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就像是溺水的人等著自己來拯救他一般。
蘇滿微微挑眉上前關心道“十一,你是不舒服么?”
“沒有,只是剛才在光下看書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疼。”
“哦,你以后可不要直接在陽光下看書,最好要找個遮擋物,強烈的光照閱讀對眼睛不好的。”
蘇滿上前從蘇北輪椅上的置物架內取了一把折扇出來,刷地一下打開了,將這扇子擋在了自己眼睛的上方道
“你可以用折扇像這樣擋光,將眼睛和書本擋在折扇的陰影下閱讀,對你的眼睛會好些。不過這樣時間久了手會累著。”
想到蘇北的手不能太過操勞,蘇滿的眼珠一動道“不如下次我讓春娘幫你看看能不能在輪椅加個可以收放遮陽傘的機關。這樣若是你出去曬太陽時想看書就可以坐著打開遮陽傘。”
“嗯,其實將遮陽傘直接換油紙傘更好,即可以遮陽也可以擋雨。就是按在哪頭方便呢?”
看著那頭的蘇滿,拿著折扇柄頂著下巴垂眼瞧著蘇北的輪椅自言自語了起來,她的腦袋里總是能有各色各樣的小點子。那雙明亮的眼睛就似有魔力一般能將人的魂都吸走。看著對方就這么靠近蹲在自己的身側研究著輪椅的結構,那么近的距離他都能聞到對方頭發上飄來的山茶花發油香。
蘇北知道此刻自己必須離開了,否則有些情感自己都快掩藏不了。可是想到對方不久后會出嫁,他又想貪婪地與她多處一刻,只希望時間若是能凝固在這一刻。
“十一,你往日看書喜歡往左依靠還是往右依靠?”
蘇滿突然抬眼看向蘇北,恰巧對上對方那未收回的眷戀眼神,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只倒映著她一人,無限的柔情如一汪春水要將蘇滿包圍。這眼神里的愛意絕對不比往日紀燁晨看她時的少,蘇滿微愣了下。
“十一......”
“剛才太陽底下曬太久了,眼睛一直沒緩過來。”蘇北立馬用手揉了揉眼睛故作驚嘆道“細瞧瞧小姐今日這打扮倒是沒了往日的皮樣,害我剛差點兒恍惚將您看錯是哪家的閨秀了。”
見蘇北的樣子一如既往,蘇滿立馬松了一口氣,她起身將折扇放回蘇北輪椅的置物架內似喪氣道“我還以為你剛被我今日的仙姿給迷沒了魂呢,十一,你的眼光是不是也太高了。”
“小姐!”
蘇北捏了捏拳,調整了情緒用往日里與蘇滿相處時的語氣調侃道“我可是在你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你了。”
“得,你不用說了!”蘇滿立刻打住了對方的揶揄,茲就是想說他見過她所有的丑態么,不可能對她動心。哼,這少年肯定是沒聽過青梅竹馬,日久生情。
“我問你啊,你往日看書是偏靠左邊兒還是偏靠右邊兒呢?”
“都差不多吧!”
“哦!”
蘇滿用手摸著下巴在那思索,想要再次靠近研究輪椅時被蘇北制止了道
“小姐,今日也算是你的大日子,客都已經到了,你不該在此處浪費時間。”蘇北也學著蘇滿的樣子摸著下巴思索道“還是你其實是怕見宣平侯夫婦,這會兒就想在這尋由頭拖延進正廳的時辰啊?這俗話說丑媳婦終要見公婆的,況且小姐你又不丑。”
蘇北這人還真的是將軍府里的人精,她裝的那么好都被對方發現了,蘇滿有些無趣的癟了癟嘴巴道“我那是關心你好么,此刻將你看得比我未來的夫家都重要,感動不?”
“感動感動!”蘇北悶笑了一下,瞥見不遠處一個暗影靠近,他強忍不舍說道“只是你未來夫君若是知道你此刻的想法那就該誤會了。”
“誤會什么,你是我功夫導師,我的家人,他那八字還沒一撇呢,將你看得重有何不妥么?”蘇滿還死犟地胡扯著。只是她剛說完這話,便感覺身后有陣寒氣,她立馬咽了一口口水一種不祥的預感。
“蘇姑娘,我想今日這八字可以有一撇了,往后八字寫滿了我倒是希望你能萬事以你夫君為重!”
蘇滿一臉懊惱,對著那頭“幸災樂禍“的蘇北恨恨地比了比拳頭。隨后她整了整表情后回眸對著紀燁晨恰到好處的露齒一笑,那個她方才在屋子里對著鏡子練習了多次的完美笑容。
“阿晨,你怎么出來了?”
此刻的蘇滿真的是微微一笑很傾城,紀燁晨原本就覺得自家這媳婦美,只是不知道可以這么美。美得讓他一刻都不想耽擱,就想立馬將對方娶回家里慢慢欣賞,而不是留在她這將軍府里遭人惦記。
“我不出來,某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進去。”
說罷,紀燁晨也毫不忌諱地直接牽起了蘇滿的手如同大家長來尋迷路的孩子一般,將人拉著往主廳方向走。
“慢點慢點,湯圓給我選的這裙子裹腳,我走不快!”
聞言,紀燁晨微微放慢了速度,他回頭看了眼蘇滿,眼神里都是愛意。只是眼角余光與那邊的蘇北交匯,又露出了一個典型的餓狼護食的兇狠眼神。
蘇北只得冷笑一下,只是他再不甘愿也只能目送蘇滿和紀燁晨往主廳大堂的方向離去。眼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路的轉彎口。
主廳內,只見得宣平侯長袖善舞地在那為蘇城介紹京城內各種游樂養生的好去處。雖然他不善武藝,可是哪處適宜練劍哪處適宜騎獵都是十分清楚。
“蘇兄,我與你說雖然北門的那處有京城最大的圍獵場,但其實啊西山那邊的山林圍獵更有意思。等到初春時分,蘇兄你帶著嫂夫人一起去西山玩樂。既可以泡山林溫泉又可以吃自己打了野味,那可是別有一番滋味。”
“紀兄果然是很懂京城的好去處。”
“我再與你推薦......”
瞥見紀燁晨與蘇滿從外頭一同進來時,宣平侯止了聲瞧著那頭一臉癡相的兒子微微搖頭挑眉,自家這傻兒子那就是完全地淪陷了。哪有去人府里相看的,不等姑娘家走過來,倒是自己找由頭出去處尋的。這得是多怕這姑娘跑了?
只是宣平侯看到紀燁晨身邊的蘇滿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多年前的宮宴上一曲水調歌頭驚艷眾人的小胖子如今竟如那破繭的蝴蝶一般,出落得美艷動人與過去判若兩人。
小妮子年紀不大可是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絲別樣風情。想來紀燁晨那年紀的少年是很難抵住這等誘惑,丟了心魂也是可以理解。
“這就是小滿吧,女大十八變啊,當年宮宴上那可愛的小丫頭如今出落得是越發明艷了。”
“小滿,過來見過紀叔叔和紀阿姨。”
錦繡公主朝著女兒招了招手,蘇滿倒是十分規矩地對著宣平侯夫婦行了一禮,形態禮儀都是十分得體,儼然一個名門閨秀。若無多年的訓練,那氣質儀態絕對是做不出來的。
連一旁的紀燁晨也是驚訝于蘇滿如此高雅端莊的樣子,這只小狐貍裝啥像啥,越看越喜歡。
之后席間宣平侯紀景文與蘇城觥籌交錯,甚是開心,不時還會吟詩兩句。只是不難看出蘇城并不喜歡紀景文,到底是武將對于那種文文弱弱賣弄文采的侯府世族總是有些天然不喜。
相對蘇城,錦繡公主倒是對紀景文的文采多嘉贊賞,兩人還一起略微探討了一下京城的新派詩歌流派,頗有知音的感覺。而霜夫人則是文武雙全的女強人,只是不喜多言,席間一直都是淺淺微笑,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