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澗的喜房內,喜慶的紅色一片。鸞鳳呈祥的大紅被平鋪在床上,棉被下被嬤嬤鋪滿了棗子,長生果等好意頭的東西。床邊掛的時龍鳳呈祥的帳簾,帳外也擺放著一對大大的紅燭。房間內眼睛所到之處幾乎都是貼滿了紅色喜字。
武安侯拿著玉如意將喜床上的新娘蓋頭揭蓋。看到紅蓋下那期盼已久的容顏,武安侯還是微微有些激動,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絕代佳人久久未開口。
過了很久之后,待楊暮雪抬頭,她的視線與他接觸后,對方才有些回神地如同毛頭小伙遇到意中人般羞澀道
“雪兒,你今天真美!”
而此刻的楊暮雪腦中只想著蘇滿說的未時服用解藥,過于專注以至于武安侯周俊楠與她說話時她第一反應竟是脫口而出地問道“未時到了么?”
“現在是午時三刻。”
“哦。”
武安侯見對方并未太過抵觸自己,看著有些迷糊的樣子讓他更加喜歡又喜悅。武安侯剛一抬手,楊暮雪便本能地往后退了下,手掌撐到的床褥底下的堅果嘎嘎作響又把自己驚了一下。
見狀,武安侯無奈搖頭,從被褥底下將被對方碾碎的長生果拿了出來剝殼去皮后輕輕塞入楊暮雪的口中柔聲道“吃下去,好意頭。”
楊暮雪蹙眉也不抵抗將口中的果肉微微咀嚼兩下便吞咽了下去,似是十分緊張,她的手里緊緊捏著一把剪子藏在了衣袖內,渾身發著抖。
之后她只是感覺頭上一輕,原來武安侯方才抬手是想幫她把頭上厚重的鳳冠拆除,如瀑青絲直接垂墜了下來,看得武安侯心中一蕩。他用手輕輕***了一下對方柔順的長發道
“你身體本就不好,這些繁文縟節無需遵守。我已經讓嬤嬤給你端了一碗銀耳蓮子羹過來,你先用了,別餓著。”
“嗯。”
楊暮雪點了點頭,也不抬眼看對方,只是垂眼看著腳尖。可在周俊楠眼里,此刻楊暮雪倒像是一個羞澀緊張的新婦,讓他心神蕩漾。
“雪兒,我今天真的很開心,我終于娶你為妻了。你放心,從今往后我定會對你加倍好的,你信我。”
聞言,楊暮雪也不想節外生枝,繼續看著地微微點了點頭。看到對方如今這般順從的模樣,武安侯周俊楠的心里甚是喜歡,他直接抱了住了楊暮雪后在對方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了一吻道“午后乏了,你就先上床休息莫要累著,我應酬完朋友會早些回來的。”
他靠近楊暮雪的耳邊低聲說道“為夫定會早些回來與夫人洞房花燭的。”
說罷,周俊楠在楊暮雪的臉上又親了一口哈哈笑著出了新房,那笑聲中的幸福味兒讓周圍人的都備受感染,唯獨那個新娘,此刻卻是嚇得臉色蒼白的坐在那頭。
“夫人,侯爺待你是真的好!”兩個丫鬟俏紅著臉瞅著武安侯離去的背影,一臉羨慕道“若是奴婢將來的夫君能有侯爺待夫人的一半好,那讓奴婢干啥都行了。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氣啊!”
“咱們夫人長得就像天上的仙子,奴婢長這么大從未見過夫人這般好看的女子。與我們侯爺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呢!”
“兩個小丫頭慣會偷懶,還不去外頭打水過來給夫人凈面。”
“是,徐嬤嬤!”
兩個丫鬟互視一眼后吐了吐舌頭就笑著出去了。
這時那個徐嬤嬤拿了一碗銀耳蓮子羹過來遞給楊暮雪道“夫人,先喝了墊墊肚子。侯爺吩咐了讓老身以后跟在夫人伺候夫人起居。”
楊暮雪并不想與眼前的徐嬤嬤多言,這位嬤嬤她過去見過幾次,是周老夫人身邊的老人,據說還是武安侯周俊楠的乳娘。這位嬤嬤往日里對她都是和顏悅色的,自從她那日為了祝岐山與周俊楠徹底翻臉后這位嬤嬤對她當然再無好臉色。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正如此刻徐嬤嬤看楊暮雪的時候,眼里有一絲淡淡的敵意,還有一些輕視。因為對方是周俊楠的乳娘又是陪他長大的,對方將周俊楠看得比自己的孩子都重,所以她比周老夫人更明白周俊楠對楊暮雪的心意,也更寵這位武安侯。既然癡兒癡情斷不了那便好身約束了眼前這女子,只要侯爺一生順遂就好。
“夫人,莫怪老身嘴碎,如今楊首輔已然如此,你們首輔府也已然敗落,你也莫生其他念想,好好留在這府內相夫教子,你的下半輩子也就只能依靠著侯爺了,老身奉勸你一句該忘的人早些忘了。”
“嬤嬤,你此言何意?我爹怎么了?”
“看來侯爺還什么都沒和你說。”徐嬤嬤無奈搖了搖頭道“夫人,京城內如今早就變了天。楊首輔在府里中了風,如今癱瘓在床說是連話都說不清楚。
而你的兄長被人舉報巨貪,殘殺妾氏,搶占民地。圣人念在楊首輔多年輔佐之情,還有與皇后的夫妻之情,并未讓你兄長入獄伏法,只是將他發配到了邊陲小城。
你們楊府其他男丁也實無才能,樹倒猢猻散。就你如今的身份哪里還配當我們侯爺的平妻。我勸你還是好生伺候著侯爺,這樣你還能過上過去貴人的生活。”
聞言,楊暮雪整個人的腦袋如被人一記悶棍,讓她完全的懵了。
“我要回京。”
她立馬起了身要出門,被那徐嬤嬤用力一把拉了回來,甩到了床上,袖間的剪子也隨之掉到了地上。徐嬤嬤見到后,怒不可遏直接上去給了楊暮雪一記響亮的巴掌道
“你個奸人,居然敢攜帶兇器,你是想要刺殺侯爺么?”
說罷,她也不顧兩人的主仆身份,也不顧楊暮雪的極力反抗上床直接搜身。之后又在暗處給楊暮雪幾下教訓,若不是因為知道這人是武安侯心尖之人,而武安侯等著今日已經等了十幾年了,徐嬤嬤大有直接要將對方家法伺候,送去“莊子養病”的架勢。
待另外兩個丫鬟打水回來后看到屋內這陣仗,都嚇呆了。她們剛想出去喚侯爺卻被徐嬤嬤怒吼叫住了。
“兩個奸蹄子,好好看管著夫人,不可讓她再有其他不該有的舉動,否則直接把你們發賣了出去。”
“是,徐嬤嬤。”
兩個丫鬟到底也是在武安侯府內待過些日子的,知道這位徐嬤嬤的身份地位與其他嬤嬤都是不同的。侯爺對她都是敬重三分,原先還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她的話自然是有分量的。
這時,小蘭走了過來,看到屋內一個老嬤嬤一副怒氣未消的樣子,地上打翻著一個臉盆,水灑了一地,丫鬟們還跪在水跡之上。床上背著屋外的楊暮雪一副衣冠不整的樣子,身子還在一抽一抽地似在哭泣。
“蘭姑娘,你過來何事?”
“徐嬤嬤,我是來恭喜夫人的,不知你可否行個方便?”
“夫人現在身子欠佳,你過會再來吧。”
“夫人身子欠佳啊,那我也不便在此多留,這里有碗湯藥給夫人的,是雷大夫親自開得方子。有助于夫人與侯爺洞房花燭一舉得男。”
“有勞蘭姑娘,侯爺和夫人都正值壯年,不需要藥物,多謝你一片好心,你還是請回吧!”
徐嬤嬤并不接藥,直接將人請了回去了。她年歲擺在那里,深宅大院的跟著周老夫人到底閱人無數,她一眼就看清楚了眼前這姑娘對楊暮雪根本就沒安好心。
小蘭,看了眼地上的剪子,她其實昨夜就看到楊暮雪藏了一把剪子。想來是被這位老嬤嬤發現了,才有了眼下的這一幕。
“徐嬤嬤,這藥就是讓夫人能乖乖與侯爺行房用的。你也不想他們洞房花燭不順利吧!”
小蘭上前將剪刀踢開,看著徐嬤嬤露出了一個意味深藏的笑容道
“還是讓奴婢伺候夫人用藥吧,也算是感謝夫人這幾年的照拂。”
徐嬤嬤細細打量了小蘭兩眼,見對方對楊暮雪那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微微蹙眉。這樣的女子她見得太多了,對方眼中的嫉妒與算計,十有八九與男子有關。
“你如此撮合夫人與侯爺,是因為哪個男子么?”
聞言,小蘭微微一詫,她看了眼楊暮雪的方向,眼珠微動一下道
“其實就是我家主子原與夫人有些誤會,他在機緣巧合下結實了夫人,與夫人交好不過就是生意人為了能在京城的財運亨通,多認識一些達官貴人與之交好的常態。
只是夫人似乎意會錯了意思,礙于楊首輔的官威,我家主子不得不與夫人虛以委蛇。只如今楊府已經敗落,我家主子自然不必再與夫人做戲了。
再者原本武安侯與夫人就是指腹為婚的一對璧人,如今兩人能喜結連理,我家主子自然是喜見樂成。這碗湯藥也是我家主子的一份心意,還望侯爺以后與我家主子不要結怨才好。”
看著眼前這姑娘那一番矯揉造作的言辭,徐嬤嬤這樣的老人自然是不信的。不過如果這能讓床榻上的那人死心倒也是好的。
“祝老板倒也是有心了,那么蘭姑娘,你好好伺候夫人用藥吧!”
徐嬤嬤冷眼瞧了地上兩人道“還不趕快起身回去換了衣裳再過來伺候。”
“是,嬤嬤。”
兩個丫鬟抖著身子又冷又怕地出了新房,立馬出了新房往她們的下人房里跑去,也沒發現門口另外一邊站著的蘇滿。
“蘭姑娘也快些吧,老身還得幫侯爺去查看后院呢。”
“徐嬤嬤慢走。”
待這位老嬤嬤走后,小蘭也沒直接上前去扶楊暮雪服藥,她只是沿著喜桌坐了下來,欣賞著桌上擺著的各類考究的物件兒,似乎在等對方自己消化她方才的話。
“你說的......都是真的么?”
誅人誅心,尤其是癡情女子。
小蘭對著楊暮雪的方向微微一笑道“當然是假的,楊姑娘你也實在是太好騙了吧。”
聽到對方的回答,楊暮雪坐起了身子擦干了眼淚看著對方道“那你為何背叛我背叛祝哥哥”
“楊姑娘,背叛這詞如何說起呢?不過你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家主子真正的身份吧?”
聞言,門口蘇滿原本要踏入的腳又收了回去。
“楊姑娘,你莫不是真的覺著我家主子與你是緣定三生之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蘭的笑聲有些刺耳,可是讓人聽著極為不適,不過說實在的蘇滿確實不知道祝岐山的真實身份,只是隱約從梁順娘的口中得知,上一世的楊暮雪死于非命,之后楊府也日漸落魄,最后毀于一場大火。
若是蘇滿沒有猜錯,那一世里梁順娘可能是楊景欽的某個妾氏,也是死于那場大火。當時放火之人應該就是楊景欽本人,他的事情敗露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就一把火把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多行不義必自斃。
可是在蘇滿的心中總覺得祝岐山與楊府有著一些仇怨,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對方對楊暮雪的感情。怎么說呢,人是自私的,因為首輔與自己的將軍府也是有過節的,兩者一直是此消彼長的關系。如果有個祝岐山克著楊首輔,蘇滿也覺得沒什么不好。
“你知道我少主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么?”
“岐山的爹娘?”
“是被你爹楊宗博害死的,我家少主爹娘原本安安分分度日。因為你爹一心想要往上爬,算計了我家少主的父親,害得他家破人亡。
少主從小就要背井離鄉,原本的......世家子弟四處流浪,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他回京不過就是來找你爹復仇的。
對了,楊景欽最寵愛的妾氏紫雨就是少主安在你們楊府的眼線。這次扳倒你們首輔府的證據大多都是她收集的。
你以為你兄長對的你那些惡心心思他不知道么?哦對了,氣得你爹中風的也就是你兄長的那份心思。
我家少主對你啊,不過就是瞧著你有幾分姿色與你逢場作戲而已......
你覺得少主會與他的殺父仇人之女有多少真情呢?”
“行了,你不要再說了!”
“楊姑娘,哦,不,武安侯夫人,你還是乖乖喝了這......”小蘭感覺自己的頸脖一涼,喉嚨一疼,嗓子似乎發不了聲了,隨后身體一軟完全使不上力氣。
“喲,小蘭姑娘,雪兒姐姐叫你不要再說了哦。”
小蘭回頭看了眼不知道何時進來的蘇滿,對方嘴角那抹笑容總是讓她感覺這人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討厭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