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那名刑部吏員沒想到沈棠會突然出現攻擊，猝不及防之下被正面擊中，胸口猶如被粗野猛獸踩了個結實，當即嘔出一口血。
沈棠杏眸冷厲：“活捉1
兩名親衛將幾乎軟倒成一灘肉的刑部吏員架起來，沈棠抬手化出一柄氣息樸拙的細窄長劍。劍鋒抵著刑部吏員的脖頸，以劍身將其下顎挑起，胸臆間的怒火在橫沖直撞：“你膽子倒是大得很，居然敢冒險回來1
掮客是對方特地安排的耳目。
這一動作，掌控沈棠動向的同時，還能故意將她往所謂線索誤導，讓她懷疑放官債的主謀是金栗郡守。一旦得出這個判斷，出于謹慎，沈棠自然不會直接接觸金栗官署。
再順理成章引出所謂的花船線索。
至于提前將沈棠身份告知折沖都尉也是為了誤導沈棠，折沖都尉身份存在問題，將她的注意力吸引到后者身上，將水攪渾。
如此，前前后后成功拖延三日功夫。
這之后，又過了幾日。
俏臉愈發煞白：怕是要出大事了。
青年身著棗色衣袍，相貌不出彩。
也確如掮客所說，她突然發瘋上街痛罵沈棠生不出兒子之類的話，被人虐殺滅口。
康時蹲身看著被一刀割喉的刑部令史，凝重道：“被抓的這人，應該有著跟元良類似的文士之道。如此天衣無縫的偽裝，方才一個照面根本沒有認出‘她’是假的……”
雙眸卻亮得驚人。
鄭郎主，這是為何？
令史身受重傷，此刻連步行都困難。
花魁知道自己的情況。
“康尚書，水井發現一具尸體。”
令史怔怔看著沈棠，倏忽咧嘴展顏。
不過，她卻是官債掮客，專門幫大人物做事放官債，將找上門的商賈引去借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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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念書要多少錢啊？
女醫道：她之后還有十九個。
這問題很快有了答案。暗中偷偷調換尸體的人，沈棠跟她還有一面之緣，便是不顧折沖都尉吩咐，率人上花船搜查的女兵。
節哀順變。
女兵掃黃打非還真抓住她幾次。
這時，花魁抓住了他。
她瘋了，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她心中冒出幾分擔憂。
慈母劍的劍鋒在她脖頸破開一點小口子，一條鮮紅小蛇蜿蜒而出，沒入她的衣領。
女兵不解：打聽什么？自然是打聽借出去多少官債！你這些積蓄都是拿命拼來的，不能隨隨便便就交出去了，萬一商賈拿錢跑了，你怎么辦？
見她油鹽不進，沈棠冷漠補充。
女醫眉眼都浸染著慈悲之色：這些年跟隨老師行醫看診，發現很多人家不喜女嬰，生下來直接溺斃廁桶或者遺棄荒野的大有人在。這些孩子可憐啊，生下來連一日都沒活過就死了。湊巧家中有些資產，便做主建了一個善堂，專門安置這些被人遺棄的女嬰。
他想凌辱我，我失手殺了他。
她知道，若無王庭，自己還是個靠著皮肉謀生的花娘，或許早就染病死在船上。
女兵眉頭一皺：官債并非好物。
若有天賦，再送去正經學堂念書。
妹妹的信物怎么會在一個男人身上？
柳長史敏銳注意到她的眼神變化。
當天夜里，花魁被害。
沈棠看似平靜的語氣下是壓抑許久的火山：“估計你也沒想到，為什么埋在亂葬崗的尸體會是你阿姊，而不是被你殘殺害死的監察御史鄭愚……你是不是很期待，期待我循掮客這條線索挖墳，挖出的不是線索，而是失蹤已久的鄭愚，面上會是何等表情？”
“高國。”
每次接生之后，她都要問一下那戶人家要不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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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要孩子的話，自己愿意免去為產婦接生診治的診金，用以換取孩子。孩子會在善堂長大，若是后悔了可以將孩子接回去。不過，她這間善堂建立四年多，孩子只有往上增加，不曾有哪對父母后悔接走。
坤州是康國境內經濟最差地區，地方窮，庶民家中沒有余錢，對女嬰也格外刻薄吝嗇，更加不愿意撫養，覺得浪費糧食。女醫在這邊義診還沒一圈呢，孩子收養了一堆。
僅憑令史一人，根本玩不動這么大的局，沈棠想知道她在北漠的地位身份，想知道高國內部出了什么事情——呵呵，希望吳昭德別讓她失望，否則滅了北漠下個就是他！
萬幸，鄭愚并未繼續追問。
女兵隱瞞一部分，只告知她花魁的死。
沈棠口中的“尸體”便是從亂葬崗挖出來的那一具，康時雖覺得此舉驚悚且殘忍，但他沒出言反駁，而是嚴肅著命人將尸體帶走。比部司令史見狀，嘲弄化成滔天憤怒！
“你敢？”
鄭愚沒想到人來得這么快。
沈棠面色驀地凝重下來。
偶遇女醫，便忍不住問了問孩子境況。
某次打中花娘頭顱。
沈棠單刀直入：“糧草銀錢在哪里？”
令史喉間溢出氣泡似的咕嚕哂笑，眼神嘲弄地看著沈棠，陰陽怪氣道：“原以為國主天資聰穎，想來能查到的。如今留著我一命，是沒有線索嗎？呵呵呵，我會說嗎？”
他起身叮囑虞紫：“審問此人的時候要格外注意，千萬不能被她金蟬脫殼了。”
若是貿然上諫，驚動此地貪官污吏，怕是什么證據都留不下來。鄭愚又問花魁從何處得知這些消息，花魁倒是沒想太多，只是含糊說有個朋友在折沖府，自己才知道。
鄭愚遲疑了會兒，看向女醫。
其中存在感最強的一個——
準確來說，是她的遺書招了。
鄭愚：似乎是被人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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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這么大的事情還不急著跑？
居然會折返回來。
女兵好笑道：上面多少大人物都有放官債，他們放出來的錢才叫多，我這三瓜倆棗的，丟在地上人家都不稀罕去撿……
女兵將好消息告知花魁，花魁卻聽出了不對勁：……以往的恩客，也不乏有行商的，他們跟我說過走商的利潤。一下子放出去這么多官債，便是將這些商賈扒皮抽筋，他們也還不上埃什么生意能這么短時間拿到五成利潤？不對，你幫忙打聽打聽。
這個世道，女子沒有傍身的依仗，日子過得艱難，花魁便給她準備了豐厚盤纏。
女兵一去就是兩三年。
康時后腳趕來就看到這幅畫面。
笑容從低沉到張揚再到嘲諷，她根本不在意脖頸處劍傷，任由鮮血噴涌打濕衣領，張揚大笑：“哈哈……那你試試。你怎么不試試？是因為你也沒有十足把握對嗎？”
第二日，尸體懸吊城門口。
如此多致命傷，管這個叫失手？
“花魁”卻哭求著她幫忙，千萬不要報案，女兵念在“花魁”阿姊的恩情份上，答應幫忙隱瞞。將男人下葬的時候，一枚令牌從男人懷中掉落，上面的字，女兵都認識。
花魁自然報喜不報憂，又遲疑著問自己生的女兒情況如何。因為牛二還指望她給老牛家傳宗接代，強行打胎會損她的身體，牛二便允許她將孩子生下來，卻不想孩子活。
二人再見面的時候，已經是去歲寒冬，花魁飽受折磨，形銷骨立，根本看不出原先風華絕代的臺柱面貌。女兵為了報恩接濟花魁，打算讓花魁跟牛二合離，但牛二不肯。
九九前面，還有九十八個孩子……
沈棠為什么會知道呢？
因為女兵自己招了。
原來是女醫幫青年母親治好了多年難以啟齒的婦人病，二人又湊巧在此地相逢，一來二去便熟悉起來。青年有事要找女醫幫忙，女醫出入豪紳富戶后宅，打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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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
虞紫拱手道：“是1
電光石火間，康時腦中閃過無數猜測。
她以為二人是夫妻。
笑著問她身體恢復如何。
“……她的遺體被牛二一家潦草丟入亂葬崗，有人給她殮尸，將她安葬入土。雙生子中的妹妹，也就是剛才那個，估計也查到了她阿姊下落，將墳墓尸體換成了鄭愚。”
她的眉梢提起一道弧度：“以康高兩國的交情，你猜我能不能將損失追回來？”
待女醫微不可察地點頭示意花魁身份沒什么問題，鄭愚才遮遮掩掩詢問商賈生意。
竭盡所能為鄭愚提供幫助。
只是時間緊迫，希望一半一半。
令史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偏巧這時候，外頭傳來許多搜查動靜。
刑部出了叛徒，被敵人滲透了！
你是她妹妹，你阿姊說它不是好東西，你也不要碰了。大人物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現在還年輕，攢點體己錢，趁早為自己贖身吧。如今的金栗郡也不許花娘賣身，今日你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下一次要是被抓住，你就要去折沖府大牢蹲幾天了。
第二個猜測則是有人盜竊這名令史的身份，潛入刑部，欲圖不軌。不管是哪一種，康時作為刑部尚書都有監管不力的責任。
恨鐵不成鋼。
她笑著咳出一口血：“人間地獄我都闖得過，更何況區區一個康國刑部大牢1
為了賣上高價，什么都要學一些。
不多時，虞紫帶人抬來一具尸體。
眼看著人要過來，花魁咬牙狠心將衣裳一扯，赤腳橫沖直撞，咒罵國主淫亂朝堂才會生不出兒子，國主都生不出兒子，自己生不出兒子有什么奇怪的？又哭又笑，又蹦又跳。
康時皺眉：“是誰換的？”
接生的女醫得知此事，愿意收養孩子。
女兵的積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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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迷迷糊糊：啟蒙？
“是啊，只可惜沒能看到，要知道鄭愚的尸體可是我親眼看著埋進去的，只是沒想到出了個叛徒……”提及“叛徒”，此人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嫌惡，“成事不足——”
沈棠手中的劍往前送了些許：“可以不說，我只能保證你是活著進入刑部大牢。”
羊水破的那天，幸運被路過的女醫所救，有驚無險生下孩子，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花魁成功引開了這些人，鄭愚脫身。
此時，有人過來。
察院，監察御史，鄭愚
阿姊拼了命想恢復自由身，做妹妹的卻貪戀花船給的富貴，沉溺其中，氣煞人也！
因為花魁的點醒，女兵越琢磨越覺得官債不好，她準備收手——花魁不在了，她攢錢也沒了目標。一月之前，意外發現“花魁”殺了人，房間有一具年輕男人的尸體。
此舉不可謂不挑釁。
沈棠對民間輿論管控不算松，但這種程度的叫罵頂多挨上幾個板子，以儆效尤。
從沈棠踹門到康時出手包圍，前后不過四五息功夫，那名比部司令史也緩過氣來，仰著一張沾滿血的臉，嘲弄地看著沈棠：“主上不分青紅皂白打殺下官，是仁君耶？”
而她的死……
女兵沉默看著年輕男人身上的傷口。
沒多久，一個與花魁相貌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她自稱與花魁是雙生姐妹，找了很久的線索才找到自己，想打聽她阿姊下落。
又因為孩子生父是她瘋癲之時，不知哪個地痞流氓留下的種，思來想去便將孩子托付出去。但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花魁性格又溫柔敦厚，心中仍掛念著孩子。
女兵不懂：什么大事？
鮮血滴答滴答，令史渾然不懼。
她被拖著路過沈棠身邊，令史終于止住笑：“你知道，我阿姊她怎么死的嗎？”
令史笑容陡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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