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1194:這回爽了(中)

貞國王都陷落,竟出現極為怪異的一幕。

前一刻還殺氣騰騰的軍士武卒,一個個兇神惡煞穿梭食肆。老板還以為小命難保,跪地求饒:“軍爺饒命,草民上有老下有小……”

這伙渾身浴血的武卒闖入他店內,將他從藏身之處抓出來。此舉沖擊之大,老板連遺言都想好了,內心痛惜不能撫育子女、給父母養老送終,更對不起藏在后院的婆娘。

在求生欲望促使下,他痛哭求饒。

“管你上有幾老下有幾小,快滾去做飯。你一個開食肆的不開業,想餓死誰?”說話的武卒迫不及待找了位置坐下來,“快快快,將你店里好吃好喝的端上來,快——”

其他人也是饑腸轆轆。

唯有食肆老板仍在狀況之外,表情凝滯,眼神呆愣,愣神片刻才反應過來。他不知道這些軍爺葫蘆里賣什么藥,只知道自己暫時不用死。想起身才發現雙腿虛軟似面團。

“還不去?”

食肆老板不敢忤逆,起身三次跌了兩跤。

武卒給同行使眼色,低聲道:“過去盯著,畢竟是入口的東西,不能掉以輕心。”

“行,我去看看。”

食肆伙計都跑光了,后廚瑣事只能老板自己來。慶幸的是老板創業前就是廚子,手藝略顯生疏但也看得過去。不多會兒就端上來好幾屜面食:“幾位軍爺,您請慢——”

慢用不了一點。

剛端上來,這幾個武卒就像是餓虎撲食,手腳并用開始爭搶。有兩人盯上同一屜,手掌都打出了幻影,最后還是技高一籌的第三人在二人酣戰時,偷偷伸手將食物順走。

老板眼睛都沒看清,桌上已空。

“不夠不夠,再去準備。”

“滋味雖不及后勤,但也勉強能吃。”

同伴憋了一肚火氣,嗆道:“啥叫勉強能吃?讓你吃還委屈你是吧?剛剛不是你伸手偷了我那份?別以為老子被人纏著就看不到你的動作了!老板,他那一份不要了。”

“別別別——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老板:“……”

看著幾個兇神惡煞的家伙,一個個伸長脖子齊齊看著自己,老板莫得有種看到后廚幾條黃狗等待開飯的既視感。每回投喂黃狗,它們尾巴都搖成圈了,竟是有幾分可愛。

奈何,出餐速度趕不上餓狼搶食。

老板在后廚揮汗如雨,累都要累斷氣了,躲在暗中的妻子見狀不忍,忍不住出來。看得出來,這些武卒脾氣暴躁,胃口又大,她怕自家男人上菜太慢會被對方暴怒殺掉。

蹲在后廚盯梢食品安全問題的武卒分她一眼:“你跟你家這口子感情倒是不錯。”

世上多得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夫妻。

老板娘訕笑兩聲。

有了老板娘幫忙備菜,速度確實快了不少,盯梢的武卒還捎帶手幫忙生火盯灶臺。

這一頓吃了一個時辰才停下。

幾人終于滿足,食肆食材也見底。

夫妻倆心里盼著幾人吃得滿意,能留他們一命,忐忑等待結果——結果就是這幾人湊了錢,丟在桌上,十幾個銅子兒還在桌上搖擺許久才停。其中一個武卒一邊饜足拍著肚子,一邊威脅二人道:“結賬,記得多退少補。”

這家要是敢宰客,小心拳頭伺候。

老板夫婦:“……”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將錢推了回去,臉上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不敢不敢,今天這頓就當是草民招待軍爺,軍爺不嫌小店招待不周就很好了,哪還敢收您錢啊。”

雖然免費霸王餐很爽,但誰也不想為了這一頓背上懲罰:“讓你收著就收著,廢話這么多干甚?哪有開店不收錢的?還是說,你這家是黑店,不收錢是另有圖謀?嗯?”

老板夫婦睜大了眼睛:“……”

震驚世上竟有這樣倒打一耙的惡人!

究竟他們是黑店,還是這些人是惡客?

不得已,只能收下錢。

結算的時候會有一些麻煩。

這些武卒湊的銅錢五花八門,其中不僅有康國銅幣,還有庚國鑄的銅幣、辛國鑄的銅幣,甚至有已經滅國百多年的武國銅錢,以及一些沒聽說過,多半已經滅國的銅幣。

每一枚銅幣的重量大小都不同。

連碎銀,純度也是不同的。

可想而知,此番結賬是個復雜工程。

老板夫婦結算了大半天,零頭精確到了銅幣。整個過程,武卒們都安安靜靜看著。

有些純粹發呆,有些則跟著計算。

武卒拿出來的銅錢很混亂,老板夫婦收錢的錢匣里面更花,隨便一眼就能看到十幾種不同的銅幣。武卒唏噓道:“天下之大,銅幣竟有數百種,你們做生意也不容易。”

老板訕笑兩聲。

收錢這個問題確實是痛點。

不過,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武卒由此生出其他想法:“每次結賬都這么麻煩,一天下來能招待幾桌客人?要是你們結賬都用咱康國的銅幣,生意或許會更好。”

結賬環節就能省不少功夫。

老板繼續訕笑,不敢輕易搭話,其他武卒嫌他嘴碎:“這些都是主上他們操心的事情,你一個豬腦子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們會不知道?你光提沒用啊,得有辦法解決。”

武卒被噎住。

鑄幣可不是一件小事。

牽一發動全身,必須考量方方面面。

康國立國至今,康國鑄造的新幣也只是小范圍流通。倒不是康國王庭不想,而是一次性將舊幣換成新幣是不現實且弊大于利,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康國本身沒有這么多鑄造新幣的原料。只能一邊鑄造新幣,一邊將舊幣兌換回收,再用回收舊幣重鑄成新幣。

整個過程可能要持續百余年,甚至更久。

前提是康國能延續這么多年。

一行人吃飽喝足離開。

老板夫婦出門目送。

直到人影遠去,空氣中隱約傳來幾人對話:“這家吃食還不錯,下回可以再來。”

“下回?”

“王都都打下來了,可不得歇兩天?”

“聽說上面下了軍令狀,歇不得……”

“啊,那就班師路過的時候再來吃……”

武卒一行人漸行漸遠,徹底消失在街角。

夫婦二人依舊懵逼。

不敢相信他們倆能安然無恙。

“我的老天爺啊,這些煞神居然不搶不砸不殺人,只是進來吃個飯?吃完還給咱們結賬?當家的,這真不是夢?”老板娘掐了把老板敦實的腰身,好一會兒沒聽到他叫。

呼,果然是個夢啊。

緊跟著就聽到老板抽氣聲。

今日的王都格外熱鬧,各處食肆座無虛席。不管口碑好不好,全部忙碌到讓人懷疑人生。更有食肆伙計擦著滿頭熱汗,忙里偷閑喘口氣:“真是見了鬼,不是說敵人打進來了?他們打進來不搶不占就圖咱們一口吃的?”

剛吐槽完,廳內又傳來叫聲。

伙計下意識起身道:“客官,來了”

這些人不僅會吃,還懂付錢結賬。不肯吃一文錢虧,也不愿意被占一文錢便宜,掌柜給抹個零頭他們也不愿意,當真是一群怪人!

更古怪的是有地皮流氓消息落后,不知白日發生了啥,還以為今天跟平日一樣,竟然三五成群上門勒索保護費。掌柜支支吾吾,不斷給地痞使眼色,讓他們識相趁早滾。

地皮流氓自然不肯。

“你店里今天生意好得差點兒沒地下腳,還敢說沒賺錢?老子瞧你是不想開店!”

擼起袖子,露出拳頭就想干。

然后,然后沒有然后了。

有人拎著他衣領,他雙腳離地,掙扎都來不及就被丟出去:“啥東西也敢鬧事?”

地痞被摔了屁股,惱羞成怒。

“兄弟們,砸了這店!”

這群猖獗收保護費,連官府都不管的地皮流氓,全部被打斷一條腿丟了出去。揚言砸店有多囂張,斷腿慘叫的時候就有多狼狽。掌柜和伙計都看傻眼了,不可置信扭頭看著店內繼續談笑風生,談天說地的煞神。二人狠狠揉眼睛,確信眼前這一幕不是幻象。

“這、這——”

官老爺都不動的地皮流氓被煞神教訓了?

“打得好!打得妙!”

附近做生意的,哪個不被這伙人欺負過?仗著有某位勛貴管事的連襟當靠山,對普通庶民各種敲詐勒索,苦主幾次告官都不了了之。未曾想,給予他們報應的會是敵人!

王都高層凄風苦雨,王都坊間卻是一派安詳和樂。庶民見無人來奸淫擄掠,外頭不見慘狀、不聽慘叫,一個個將信將疑鉆出藏身之地。一晚上功夫,日子該咋過就咋過。

跟燈火通明的坊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宮,宮內僅有幾處還亮著燈,不時有武卒抬著尸體出來。王宮已空,宮人不是卷錢跑路就是慘死劍下,先后竟收拾出上百具尸體。

一部分都不是當場斃命,而是失血過多死的。從傷口來看,應該死于同一人之手。

錢邕看著堆積如山的尸體唏噓。

“你啊,真下得了手。”

經過幸存者辨認,其中還有宮妃。

錢邕鄙夷罵道:“老東西居然連自己的女人都下得了手,你實在是禽獸不如啊。”

貞國國主抬頭蔑視他:“你懂什么?孤這是幫她們少受苦!若落到你手中,回頭被你賞賜給下屬,遭受千人騎萬人跨的羞辱?倒不如一死,一了百了,也保全了貞潔。”

戰敗者的妻女往往都是這個下場。

幸運一些還能活下來。

不過,都遭遇這種事情了,活下來有什么用?給祖宗丟人現眼?貞國國主忍不了這種羞辱,他也不覺得自己行為有什么不對的。

錢邕:“……你污蔑得太過了!”

錢邕還沒下作到將男人間的仇恨撒女人身上,倒不是他多有三觀,純粹是出來混的武將,誰都不敢保證自己能立于不敗之地。給旁人妻女留條后路,也是保護自己妻女。

錢邕不喜歡將事情做絕。

更無法容忍這種污蔑。

錢邕很想給對方腦子來上一腳:“嘖,你這么了解,以前也干過不少這事兒吧?”

貞國國主:“你空口白牙污蔑人!”

錢邕以為這就是同窗的下限了,不曾想還有更毀三觀的。他的心腹屬官突然進來,湊上來道:“將軍,剛剛找到了一個活口,身份有些……您看,此人怎么處置才好?”

“誰?”

屬官看著貞國國主:“是前王姬。”

貞國國主的獨女,王姬殿下。

錢邕嘴上嗤笑,心中暗暗嘀咕老同窗對女人寡義,對血親還有幾分人性,居然沒一塊兒解決了?下一秒就被屬官打臉:“她的情況不是太好,已經讓軍醫過去止血了。”

貞國國主直起身:“她沒死?”

老畜生不僅殺女人,連女兒都不放過?

這種行為擱在錢邕看來無法理解。

“罵你畜生都是羞辱畜生了!”

貞國國主鐵青著臉。

他那一劍確實沒有留情,不僅砍斷女兒一雙手,還將她胸口劈開口子。慶幸的是有肋骨擋了一下,并未太深。貞國國主砍完以為她必死無疑,也沒留下確認她有無絕命。

她短暫昏厥之后,在劇痛中醒來。

用失去半截手臂的雙手,在強大求生欲促使下爬走,鮮血蜿蜒拖一路。武卒順著血跡找到命懸一線的王姬。本以為她死了,仔細感知才發現她居然一息尚存,原地急救。

勉強救回了一命。

只可惜,小臂只剩下半截了。

從傷口來看,應該是下意識雙臂交叉想擋住劍鋒,結果被人一劍削掉了雙手。也幸好擋了一下,否則她早死了。錢邕聞言唏噓不已,腦子一轉,瞬間萌生一個精妙念頭。

他愛撫同窗狗頭。

“你猜,你女兒恨你呢,還是恨你呢?”

康國一言不合,三天功夫滅人國家,這事兒傳出去容易惹來詬病,輿論會被動。不過這名王姬活下來了,里頭能做的文章可就多。用王姬安撫貞國舊臣遺民,再好不過。

PPS:哎,還是紙片人好啊,三次元一堆煩心事。昨天說的那事兒么,香菇想著老屋子太熱,干脆買了個空調(就是快遞太坑了,這么明晰的地址居然派錯了地區,本來頭天下單,第二天就能送到的,這都第四天了)。結果,親戚居然跟其他人說“她這么有錢,倆老東西死了她抬不抬?買空調,是不是還給買套房?”

笑死,老屋子就是我出錢建的,說什么屁話呢。

哎,歪頭。

我發現這家人真的,從來記仇不記恩,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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