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公子的聰慧手段,本宗主在很早以前便已經領教過。”云非離移開目光,眸子幽寂看不出情緒的望著陰陽谷。
很早以前,從云科父子被廢的事情,他就知道那時候不過十歲出頭的一個孩子到底擁有多么果敢的心,多么深的城府。在他出關之后,面對所有的物是人非,聽到幾年間他閉關發生的事情,他的直覺告訴他,溫亭湛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可他卻想不明白是什么角色。
溫亭湛這個人,不是一個心胸狹隘之人。誠如他所言,他要生命之花,而他的母親提出陰陽谷為三關之一,固然過分,可卻達不到溫亭湛要對母親下殺手的地步,還有母親的死,確系被妖物所殺,他親自檢驗過,而云恒乃是妖物在整個縹邈仙宗的弟子眼中暴露而出,溫亭湛被真正二叔的神魂所救,也是合情合理。
他尋不到溫亭湛要殺母親的理由,找不到任何破綻,可他自己也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會有這樣強烈的懷疑,僅僅只是如溫亭湛所言,因為母親被害之際,溫亭湛恰好脫困這個巧合么?
“多謝宗主夸獎。”溫亭湛面色淡然,“當年在地宮,宗主舍身救內子之情,溫某不曾相忘,顧念這一點,溫某沒有對不起宗主之處,言盡于此,宗主信與否,乃是宗主自己之事。”
說完,溫亭湛就一拱手,轉身不急不緩的離去,他的步伐從容坦蕩。讓緊盯著他的云非離產生一種挫敗感。
縱使云夫人乃是被他設計所殺死,他也不覺得對不起云非離。從云夫人將含幽引來,險些害的他們夫妻陰陽相隔,若非有百里綺夢在,若非千機真君及時趕到,他的搖搖哪里還有活路可言?若非是顧念云非離,他絕不會讓云夫人這樣光榮而又沒有痛苦的死去,死后還能夠受縹邈仙宗的敬仰與供奉!
故而,他沒有覺得自己對不起云非離。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算不清,他卻依然問心無愧。云夫人已經到了和他們不能共存的地步。既然你死我活只能擇其一,他自然是選擇自己生!
走到轉角處,溫亭湛又頓住了,他背對著云非離道:“我被困于此三年,內子并不知情,還望云宗主守口如瓶,感激不盡。”
云非離霍然抬頭,就看到溫亭湛已經轉身離開,他的衣擺飄過一絲虛影。云非離其實看到夜搖光很意外,他原本以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與戈無音大婚,夜搖光最多在戈霧海送戈無音一程,不會來縹邈仙宗。
雖然和夜搖光相處不多,可他是極其了解夜搖光的性子。恩怨太過于分明,他母親那樣的行為,會讓她徹底厭惡縹邈仙宗。原來,她至今都不曾知曉,難怪她能夠那般坦然的面對自己,更是那樣高興的將戈無音從戈霧海送嫁到這里。
而此時的夜搖光在縹邈仙宗的石牌之前等著溫亭湛,卻突然感覺到溫亭湛的氣息,竟然是從縹邈仙宗內而來,她側首就看著緩步走來的溫亭湛,不由驚奇的望了望身后:“你怎會從里面而來?”
“我半個時辰前便已到。”溫亭湛伸手溫柔的牽起夜搖光的手,“不過是遇上了陌大哥,聽陌大哥說你正陪著戈姑娘試嫁衣,我也不好去打擾,故而向陌大哥討教了幾個醫理上的問題。方才蒼姑娘去尋陌大哥,我才知你到了此處等我。”
事實上,溫亭湛和云非離分開之后第一時間就是去尋了陌欽,總不能告訴夜搖光,云非離私下單獨找他,肯定要說一個合理的緣由。
“你怎會這般快……”說到一半,夜搖光就反應過來,“你是連夜趕路?”
“和你分開六日,我朝思暮想,只想早些見到你。”溫亭湛執起夜搖光的手,輕輕的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夜搖光瞪了他一眼,就拉著他不發一言的快步去了她的院子里。來了縹邈仙宗她自然不能和準新娘一個屋子,不合規矩,而戈無音知曉她帶了連山,就連溫亭湛和乾陽也要來,就如同其他門派一樣給安排了一個小院子,所以很是方便,夜搖光白日里就把溫亭湛的房間打點好,直接拉著他進了屋子。
在屋檐下看著抱著柱子打盹的乾陽:“你在這里抱著柱子睡什么?”
乾陽一個激靈,掀開惺忪的眼睛:“師傅,我好困。”
“困,就滾去睡覺。”夜搖光踢了乾陽一腳,將他朝著溫亭湛隔壁房間踢過去。
乾陽轉了身,就哦了一聲,然后乖乖的進房間。
夜搖光才拉著溫亭湛進入了給他準備的房間:“你先睡會兒,我會給你留膳。”
夜搖光正要轉身,溫亭湛一把拉住她,幽深而又內斂的目光溫和的看著她:“搖搖陪我睡一會兒可好?”
看著溫亭湛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夜搖光不由無奈,于是真的將他當做了孩子,給他寬衣脫鞋,然后強勢的將他按在床榻上,給他掖好被子,才在榻沿坐下來:“睡吧,我守著你。”
溫亭湛的唇角微揚,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夜搖光,夜搖光也默默的回視著他,他們的彼此眼中只有對方的身影。
相對凝望,沉寂無音,一室融光,情暖入心。
很快,疲憊的溫亭湛就撐不住眼皮,緩緩的合上,陷入了夢鄉。
他確實累了,為了追查月九襄事情背后的主導者。為了安排他不在時的所有事宜,自夜搖光走后的這幾日幾乎每夜只睡了兩個時辰,為了早一步趕來,害怕他還未到之時云非離就將他三年半囚禁于陰陽谷的事情在夜搖光的面前說漏了嘴,所以催促著乾陽連夜趕來。
耳邊是他均勻的呼吸聲,夜搖光看著他合著眼簾垂下的一排細密長翹的睫毛,投下的陰影都覆蓋不了他眼下的青黑,心莫名的一疼。握著他的手,將一縷縷五行之氣輸入他的體內,緩解他的疲憊同時,也讓他睡得更加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