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趙明在一處墻皮脫落地磚缺了好幾塊的地方看到了他跟蹤了一路的少年。
竟然...沒走嗎?
趙明微微錯愕。
少年已經放下環抱的雙臂,氣定神閑的抬腳朝著他走過來,“趙縣尉,好巧啊。”
熟悉的懶洋洋的語調,卻讓趙明沒來由打怵。
他沒表現出來,反而挺直了脊背,讓自己看起來底氣十足勇敢無畏,不過手還是顫抖著按住了腰間的佩刀。
池魚自是發現了他的顫抖,勾唇笑了一下,又問道:“不知趙縣尉跟了我一路是想做什么?我想李縣令的事,昨晚在春風樓已經很清楚了吧?連縣令大人都覺得我是無辜的,沒有追究此事,難不成趙縣尉非要給我扣上這個罪名?”
什么叫他非要給他扣上這個罪名?
簡直是強詞奪理!
趙明動動唇角,道:“你和春風樓是什么關系?是不是徐娘子讓你設計殺掉大人的?就因為擔心我們去追查五年前那個叫池魚的小道姑被拐賣進樓里的事?”
除此之外,趙明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能夠讓少年和春風樓以及大人三者串聯起來。
“趙縣尉是這么想的?”池魚驚訝。
“難道不是?”趙明反問,然后拔出腰間佩刀,“不管是不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既然大人的死和你有關,殺人償命,想來你也清楚,那你就拿命來還吧。”他說著就要動手。
刀尖在烈日下閃爍著寒光。
池魚沒動,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著趙明,滿是感慨:“真是難得,趙縣尉也知道殺人償命這句話..”
“哼!”趙明冷嗤,“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情,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手中的刀揮舞出一片絢爛的光影,伴隨著破空聲直朝少年面門而去。
池魚身體向后仰倒避開這刀刃,旋即抬腿一個回旋踢踢在趙明握刀的手腕上。
適才還閃著寒光的刀頓時哐當落到地面上。
趙明大駭。
他見過這少年和夫人身邊的那兩個仆婦交手,他還以為自己就算是不能全身而退,但拼上全力總是能與這少年一戰的,可現在卻...
“你之前有所隱瞞!”趙明大喊出聲。
如果不是之前和仆婦們交手的時候未盡全力,短短時日,怎么會進步神速到這種地步?
“呵。”池魚笑,腳尖在地面一蹬,整個人就如同大雁般騰空而起,“那又如何?是趙縣尉自己太輕敵。”
少年清雋的面容陡然放大。
趙明下意識感到不妙,正準備抬手格擋同時往后退,以躲開少年的逼近,就感到脖頸處一涼。
他抬手在脖頸處一抹又拿下,殷紅在日光下刺痛了他的雙眼。
怎么會..趙明不可置信的看向少年的手。
白皙的手指間捏著一片嫩綠的樹葉,葉尖朝下,有一滴血珠即將凝結而落...
池魚丟開手中的葉片,抬腳走到趙明面前,道:“趙縣尉,殺人償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原本她念及他也是和她一樣聽命辦事,半點由不得己,所以沒想殺他的,可他卻非要上趕著來送死,那她就只好成全他了。
趙明想問他殺了誰需要償命,可嗓子像是被爭先恐后涌出來的血水堵住了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慌亂無措惶恐害怕中,他留意到日光下好像是屬于他的影子晃了晃,然而一聲巨響過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池魚沒有彎身去檢查趙明的尸首。
她對自己的身手很自信。
雖然用樹葉殺人這種風雅之事,她也是生平第一次做。
抬手撫了撫微亂的衣衫,又理了理鬢發,池魚這才抬腳從小巷的另一邊出去,前往自己適才就要去的地方。
約定好見面說話的方幾前坐了人。
池魚腳步未停,徑直坐在那人對面,嘀咕道:“下次不要選在這種時候。”
宋景不解,正想問這種時候怎么了,就又聽得池魚說算了,反正就這一次,沒有下次了的話,登時抽了抽嘴角。
“十六,你是有多不待見我啊?怎么說,我也是送了你天底下最好用的千金不換的傷藥的人啊。”
雖然和宋景的接觸不多,但通過僅有的幾次見面說話,池魚也算是大致了解了宋景的脾性,不打算和宋景在這種小事上多費口舌,她開口問道:“你找我出來是想說什么?”
聽得池魚問起這個,宋景立馬搓手嘿嘿笑了起來。
不過他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環視了四周一圈,發現茶肆里的人都在各說各的話,并沒有人留意他們這邊的小小角落,便湊近池魚小聲道:“你想離開春風樓吧?要不要我幫你?”
池魚大驚,面上卻是愁困的皺起眉頭,“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說完她還害怕的拍了拍胸脯,像是被宋景這番話給嚇到了般。
“你真的沒有動過這種念頭?”
宋景不信。
抬起眼審視對面的人。
“當然沒有了!”池魚差點跳起來反駁他的話,好在及時反應過來現在是在什么場合,她又降低聲音道,“你可不要在這里亂說。”
“好好好,你沒有,沒有。是我說錯話了。”宋景搖搖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激動。
池魚果然安靜下來,說道:“在我面前說錯話倒是不打緊,千萬別在明娘子面前說錯話了..我可不想到時候還要花多余的力氣來安撫明娘子..想要和女人講明白這些很累的...”
宋景面皮不受控制的動了幾下。
池魚端起茶碗喝口茶,又問:“你找我來想說的就是這個?既然這樣,那我就...”
“誰說我找你想說的就只有這個!”宋景板著臉打斷池魚的話。
別說,他板著臉的樣子真的一點都不像剛及弱冠的少年,反而像年逾半百的老者。
池魚拼命忍住沒讓自己笑出聲。
“還有一件事。”他道,“明娘子最近會找人去查你和那個叫池魚的人的關系,你自己注意點。”
這話如果是君墨跟她說的,她或許并不會覺得如何,可偏生這話是宋景告訴她的....她收笑打量宋景。
他為什么要告訴她這個?
他們又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