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真是...
“你既不是樓里的人,為何會如此清楚樓里的事?”一直沒有出聲的池魚在此時開口問道。
宋景不由感嘆,果然,這個人不問則已,一問驚人。
他壓下心里的想法,又適當調整了面上的表情,而后用一種認真的神情道:“這事說來就話長了。簡單來說就是,偶然。”
偶然得知了明娘子的打算,偶然得知了章禾的動向,甚至是偶然碰上了...她。
宋景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從池魚臉上掃過。
池魚直覺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但一時間也找不出什么錯處來反駁宋景的話。
畢竟誰也不能否認別人運氣就是這么好不是?
池魚站起身,“既然你平安無事,我就不在朝陽留了。”
“現在就走?”君墨訝然,下意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雖然他早就知道十六要離開這里,可他一直以為還早,沒想到...竟然這么快。
那他呢,是不是也該動身去淮南了?
說不定還可以看看濟南郡王去淮南是為了什么。
宋景并不知道池魚和君墨兩人的打算,或者說一直以來他都沒有主動詢問過兩人在春風樓出了這么大的變故之后有什么想法,是以此時聽得池魚說要走,整個人都怔怔回不過神。
這廂池魚已經開口回答君墨的話:“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
那倒也是。
君墨點點頭,問她:“那你想好去哪里了嗎?到時候我要是想來找你,該怎么找?”
“這個嘛...”池魚沉吟一刻,旋即不在意的笑笑道,“就隨緣吧。”她說著不再耽擱,照例從窗戶跳出去,如貓般輕巧無聲的落到地面上,然后飛快的騎上酒樓對面柳樹下系著的馬,趕在城門大關前離開了朝陽縣。
直到看不到那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君墨才緩緩收回視線。
宋景早已回過了神。
察覺到君墨看過來的視線,忙問道:“你們都要離開朝陽?”
“是啊。”君墨道,“我打算去淮南看看,至于十六,她說她不清楚,可能會去南邊,也可能會去北邊,看她行路時的心情決定。”
“只要不去江州,去哪里都好。”宋景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
他只聽到宋景好像在嘀嘀咕咕說些什么,但是并沒有聽清楚。
“啊...沒什么沒什么。”宋景搖搖頭,又詢問君墨,“你怎么不和十六一起走?”
在樓里兩人就成日形影不離的,眼下好不容易能夠擺脫樓里的控制,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怎么反倒不往一塊湊了?
這行走江湖,還是要有好兄弟紅塵作伴才能有滋有味風生水起啊。
“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
既然點明了是私事,宋景便識趣的閉上了嘴沒有再問,反倒是君墨問起了他的打算。
“我的打算嗎?”娃娃臉上滿是錯愕。
“對啊,你不是說你不是樓里的人嗎?欠濟南郡王的恩情也還清了,就沒想過要離開這里,去別處看看?”君墨挑眉看他,“還是說..你就想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在濟世堂坐診看病救人,其余時間都躲在宋府的藥園子里頭,與奇奇怪怪的藥草相伴?”
如果是這樣,聽起來好像也是一種很不錯的生活。
雖然可能會有些無趣,但總好過他們先前在春風樓里聽從命令為人賣命強。
誰知宋景卻搖了搖頭。
“原本我就不是這里的人,要不是遇上了你們,我可能早就離開這里了。既然眼下你們都要走了,那我自然也是要離開的。”
得,現在全都要走了,一個不留。
“那你打算去什么地方?追上十六和十六結伴而行,還是跟我一起去淮南,或者說你要自己一個人走第三條路?”
“嗯..暫時還沒想好,我再想想吧。不過我是肯定不會跟你去淮南的,淮南那個地方,富庶繁華倒是富庶繁華,但我不喜歡。”宋景皺著眉頭說道,“我覺得我很有可能最后會去荊州。”
荊州?
那里不是說在打仗嗎?
“就是因為在打仗才想過去看看。長寧侯的馬背上的英姿,可是見一次少一次了,我當然是要趁此機會趕緊看個夠本。”
君墨嘴角微抽,然后腹誹道:果然天賦異稟的人都是瘋子。
正常人都是想盡辦法逃離危險的地方,他倒好,不但不逃,還要想盡辦法往前去湊。
不過君墨也沒打算勸宋景改變主意,畢竟長寧侯是帶著兵馬在南越打仗,南越和荊州之間,還隔著一個交趾呢!
“那我們有緣江湖再見了。”
君墨伸出手,宋景也伸出一只與他的交握在一起,發出啪的脆響,然后分開。
夜色籠罩下的荒野上停著一輛馬車并幾匹油光水亮的馬,不算明亮的火把被四下的風吹得搖搖晃晃,好似下一刻就會噗嗤一聲熄滅。
在馬車和幾匹馬的外圍,此刻正圍著一圈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看清輪廓的體格高大健碩的男人們。
男人們端坐在馬背上,在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下,宛如鬼魅。
這些人是忽然圍上來的,此前沒有半點預兆,加上姜承他們此次出門本就沒有帶多少人手,是以眼下根本不敢不管不顧的拿著刀劍沖上去與這些不速之客廝殺在一起。
何況他們的馬車里還坐著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蔓蔓和環翠謹遵著姜承先前說過的話,蜷縮著身體緊靠著車壁安靜的待在馬車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被外面那些來路不明的人發現了。
“各位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姜承擺出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樣子,“我們都是外出行商的,看到天黑了想要抄條近路去最近的村莊歇腳,要是驚擾了各位好漢,還請各位好漢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們這一回。”
“我們保證馬上就走,一點都不耽擱。”
為首的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隨即安靜的夜色里便響起了男人的聲音:“走?要是讓你們就這么走了,我們還圍上來做什么?”
他拿起插在馬背布帶里的刀,刀身在火光下跳躍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