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鑠這般說道,心里卻想著最好是能因此和章禾徹底斷了這筆買賣來往。
昭武帝這些年本就有意削弱各郡掌權人手中的權利,他們淮南更是昭武帝緊盯嚴防的對象。
此時封邑已經上書昭武帝的話,昭武帝定然不會視而不見,說不定還會趁此機會收回章禾手中的權利。
若是他們再繼續和章禾來往,被昭武帝發現的話,那..他們淮南,可就要跟著遭殃了。
他們遭殃了,漁翁得利的,可就是大伯和小叔了。
這怎么可以?!
趙安也明白趙鑠說這話的用意,只是與人打交道,最為要緊看重的就是守信二字。
先前他為了出章禾派人暗殺小鐸和卿卿的那口惡氣,已是違背了他和章禾之間的交易內容,如今要是還撂挑子,只怕...
“父王寫信吧。”趙鐸語氣輕緩的開口,“眼下不是講究守信不守信的時候。封邑已經上書昭武帝說明朝陽的情況,我們不能為了一個章禾,就讓自己陷入險境。”
回應趙鐸的是室內長久的靜默。
良久,趙安長嘆一口氣,隨即甩袖大步而出:“罷了,你們看著辦吧。我要去和道長他們論道煉丹了。”
趙安和那些道長們論道煉丹的地方并不在王府之中,而是在壽春城外的一座山上。
那山常年白霧繚繞宛如仙境,是以趙安認為在那座山上論道煉丹,一定會大有裨益,便堅持要在那山上與人論道煉丹。
因著不知道該給那座山取個什么名字才能襯得上它的與眾不同,趙安便干脆叫那座山為仙山,而那條通往山頂的山路就被稱之為仙道。
望著趙安離去的背影,趙鑠撇了撇嘴,道:“王兄,咱們是不是也該勸勸父王啊?這世上哪里來的什么仙人仙丹啊,父王成日招攬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給予重金讓他們在仙山上求神問道煉丹,這不是瞎耽誤工夫嗎?”
要真能煉出仙丹來,那這世上的人豈不都能活上千秋萬載了?
這不明擺著癡人說夢嗎?
也不知道父王怎么就這么相信這些...
趙鐸皺眉輕斥:“卿卿,不得胡說。”
昭武帝也是深信黃白之術,在大周境內招攬道法高深的方士去長安煉丹的人,卿卿這么說,要是讓有心人聽到,傳到昭武帝耳中,豈不是會給趙家惹來殺身之禍?
趙鑠被他這么一呵斥,也想起了昭武帝,沖著趙鐸吐了吐舌頭,道:“我也沒說什么嘛。那些所謂的仙丹,誰知道吃下去是長命百歲還是一命嗚呼,父王可以去研究這些,但太過沉迷就不好了。”
“父王自己會有分寸的。”
趙鐸之所以會這樣說,無非就是因為他知道,眼下自己的父王和那群道士,根本沒有煉出一顆成型的丹藥出來。
既然如此,那不妨就先由著他去。
還可以讓昭武帝放松對他們的警惕戒備。
趙鑠攤手聳肩,顯然是不相信趙鐸這話,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再說。
越往南邊走,樹木就越發顯得多而蒼翠起來,連帶著宋景和文珠也能在官道上找到被樹蔭遮擋的地方躲避頭頂灼熱的太陽。
“這里還挺涼快的,我們下馬歇歇腳吧,順道也讓馬兒吃點青草。”宋景說道。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文珠聞言,立時翻身下了馬,找了一塊看起來比較大比較趕緊的陰涼地坐下。
先前還覺得火辣辣仿佛要曬掉一層皮的陽光,此刻經過樹梢縫隙的過濾,好似陡然間就變得溫暖和煦起來,文珠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抓那一縷縷金色的光線。
宋景拿了水壺在喝水。
行了大半日路,他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得趕緊喝點水才行。
咕咚咕咚灌下好幾大口后,宋景總算覺得嗓子舒服多了,可手中的水壺也空了。
要命。
這么熱,還得去找水打水。
宋景站起身,“我去打水,你在這里等著,不要亂跑。”他說完就走,也不管文珠到底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可走了沒兩步,他又忽然停下喊文珠,“你的水壺要不要灌水?”
這小丫頭一路上好像也喝了不少水,估計水壺里該沒水了吧。
文珠大感意外。
當初池魚離開朝陽的時候走得匆忙,又是為了逃命,她這三腳貓的功夫,連打跑一個人都不行,根本不敢跟上去添亂。
后來宋景也要走了,她沒了觀主沒了師姐,棲霞觀也早沒了,她根本不知道在宋景離開后,自己還能去哪兒,所以便死皮賴臉的跟著宋景一道走了。
這一路上,為了不惹宋景心煩從而把她丟下,她一直乖乖的,不敢做任何可能會惹宋景不高興的事,也不說任何可能會惹宋景不高興的話,她能做的事,她都盡力去做了,還順帶著幫宋景的也做了。
像眼下找水源打水這種事,往常都是她在做的。
宋景從來都是看見了裝作沒看見,今日是怎么了?
不但主動去打水,還問她的水壺要不要水..難不成是打算給她把水壺的水裝滿后,就要把她丟下,自己一個人趕路?
那可不行。
文珠收回手站起身,飛快跑到她騎的那匹馬身邊取下自己的水壺,然后又蹬蹬跑到宋景面前,把宋景的水壺搶過來,道:“還是我去吧。天熱,宋公子就坐在樹蔭下納涼歇歇吧,這一路辛苦了。”
說罷,文珠也不給宋景說話的機會,就匆匆忙忙的跑遠了。
留下宋景一人站在原地摸著下巴沉思。
他看起來,很讓人害怕嗎?
為什么這個小丫頭見著他,永遠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想了片刻想不明白,宋景就丟開不想了,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懶洋洋的走回去后,在原地坐下,靠著樹干閉目養神。
不多時遠處的官道上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宋景眼睛都沒睜開,只稍稍挪動了一下屁股,讓自己背對官道,不至于被趕路人騎馬帶起的煙塵飛落到自己臉上。
趕路的人很快就出現在了宋景所在的那一段官道上。
他忙著去送信,看到宋景也不過是隨意瞥了一眼,就催著馬急急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