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顧淵反問,“我什么時候說過要讓十六進臥虎了?你當臥虎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想進來就能進來的嗎?”
“還有啊,我做這些不是在大費周章,我是在奉命辦事。”
“我還沒來這里的時候,就知道章禾暗地里養了一個殺樓,不過是看他還沒有犯下太大的事,當時又一心追查忽然來到這里說是要去與一個觀主論什么道的淮南王之事,才沒去追究。”
“誰知他倒好,自己把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我要是還不做些什么,是打算等陛下來親自問我嗎?”
“你可別忘了,陛下養著我們臥虎,到底是做——”
眼瞅著顧淵要開始說那些他在初入臥虎時,就已經聽過百遍千遍的話,衛里忙打斷他:“既然老大你不是為了十六,那是為了誰啊?”
剛才老大說的那些話,聽起來雖然有點勉強吧,但是他也就跟著勉強接受了吧。
誰讓他是老大呢。
不過讓他帶人去竹林攔住那些官兵的事,就不算是在奉命辦事了吧?
既然老大說臥虎不是誰想進來就能進來的地兒,那..老大讓他那樣辦事,是為了什么?
“為了誰,要你知道?”顧淵抬手打了衛里腦袋一下,“快給我滾下去,蠢死了。”
吃痛的衛里:“……”他做什么了,他就蠢死了?
“老大...”
打也被打了,罵也被罵了,要是還是什么都不知道,豈不是這些都白挨了?
衛里還想再爭取一下。
顧淵已經拿起了話本子,大有“衛里再在這里多說半個字,就直接把話本子砸過來”的架勢。
“我先下去了。”
衛里抱著腦袋快步跑出去。
可沒多久又被人找了回來。
“老大——”
衛里愁眉苦臉。
該不會是剛才沒打夠,過了這么久還是覺得意難平,所以要找他回來再打一次吧?
“你讓人去看看,他們眼下在什么地方。”
既然是請人去給小風看病,就算之前送了人情,但還是要再親自去拜訪一趟才能彰顯出誠意。
聽說,那個人,脾氣古怪得很。
“誰啊?”衛里沒明白,旋即又恍然,“哦哦,我知道了,老大說的是十六吧?我現在就去打聽。”
十六此人,想來被官府貼著畫像這么通緝了一遭,定是名聲大噪。
去打聽他的住處,應是不難。
“我說的是宋景,宋景。”顧淵竭力忍住自己想要動手狠狠揍衛里一頓的沖動,“你是有多蠢,聽了這么半天,連個話都聽不明白?”
衛里也委屈:“主要是聽了這半天,你啥都沒說啊。”
言罷,他趕在顧淵忍無可忍之前,利落的滾出去找人了。
夏去秋來。
剛入淮南時還只是些微泛黃的稻田如今已全都變成了金黃。
老農們挽著褲腿彎著腰,拿著鐮刀在稻田里割下一茬又一茬象征著豐收的喜悅。
婦人們則是站在稻田邊的小道上,幫著收稻谷遞茶水,做些簡單又繁瑣的小事。
孩童們喜笑顏開的在已經收割過的稻田里亂跑亂竄,或捉泥鰍,或捉螞蚱。
歡聲笑語從稻田里隨著泛涼的秋風一道傳進城內。
城中亦是歡聲笑語。
而宋景卻愁眉不展煩躁不堪。
他來到這里已經半月有余了,卻連淮南王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原本還想著在府外死守,總能等到云方那個江湖術士從里面出來。
可誰知道那人像是在府中生了根般,縱使他都快把王府的大門盯出了一個窟窿,還是沒見云方從里面出來過一次。
“這人,難不成是死在王府里了?”
宋景忿忿,仰脖將碗中剩余的酒給一飲而盡。
仍舊穿著緋袍的君墨抱著酒壇坐在窗框上,一面聽著城中民眾們的閑談說笑,一面聽宋景的自言自語滿腹牢騷。
“十六沒給你回信?”
糟心的事只會越想越糟心,倒不如說些別的,興許還能從中找到些許歡樂。
宋景轉頭問君墨。
君墨扭頭看他:“沒有啊。十六素來只看信,不回信。”
只看信,不回信,這是什么毛病?
宋景愕然,又轉頭去拿酒:“那你還寫那么多?事無巨細的..”他抱怨,“你來淮南是做什么的?總不會真的只是來領略淮南的風土人情吧?”
他可不會信這個。
君墨嘿嘿笑著離開窗框,坐回宋景對面:“不罵云方了?”
剛才他就是看宋景罵云方罵個不停,想著要離宋景遠遠的,才坐到窗框上去吹風的。
那窗框硬邦邦的,坐著是半點不舒服。
既然眼下不罵了,他自是要坐到舒適的地方來的。
“不罵了。”
宋景道,倒是沒再提剛才的事。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人根本就不打算告訴他,來淮南到底是做什么的。
既如此,那就不問了。
不過,這也不想說,那也不能問,他們還能說什么?
總不能就這么對坐著喝悶酒吧?
也太無趣了些。
“要不要去外面逛逛?今日好像是什么節日,我看街上人來人往挺熱鬧的,不然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君墨問道。
外面很熱鬧嗎?
宋景起身走到窗邊探頭往外看了看。
“都中元節了啊。”他道,又踱步回到筵席上坐下,“不去,人擠人的,有什么熱鬧好湊?等到晚些時候,這些人就會帶著香燭、金衣銀紙到路邊來拜祭,我可不想走在路上,忽然就落了滿頭的紙灰。”
君墨嘴角抽了抽:“那也只是傍晚的時候吧。再晚些的時候,可是會放河燈和天燈的,那種盛景,想想都覺得很美啊。”
“不去。”
說什么都不去。
宋景抓著酒壇轉過身背對君墨。
“真不去?那我可自己去了哦。”君墨道,放下空掉的酒壇起身往外走,“聽說今夜淮南王會帶著家人出府,與民一道放河燈呢。我得去趁機看看常年悶在府中或是仙山煉丹求道的淮南王長什么模樣。”他說著往后瞥了一眼,“不知道會不會是傳說中的仙人之姿。”
“仙人之姿?”
宋景嗤笑,倒是放下了手中的酒壇,沒再繼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