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上才打掃過嗎？現在為什么又——”
“老大要回來了，客棧需要布置得喜慶些來歡迎老大回家。”
老板一面撫摸著懷里的小魚，一面打斷伙計的抱怨疑問說道。
伙計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二話不說就擼袖子開始干活。
陽光斜斜照進客棧，伙計拿著抹布忙上忙下，老板抱著貓依舊懶洋洋站在柜后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算珠，時不時翻動一下面前的賬冊或提筆寫上兩筆，后院是練拳的文珠和切菜切得叮叮當當的胖廚娘，樓上靠近走廊盡頭的屋子里有宋景趺坐在臨窗的筵席上翻看醫書..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小姐小姐，荊州那邊有消息了。”
午后陽光熱烈，空氣靜謐，粗使丫頭歡喜手舞足蹈的從院子里一溜煙兒的奔進蔓蔓所在的屋子，面上滿是歡喜。
蔓蔓正坐在臨窗小榻上做冬衣，聽得歡喜的聲音，便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一面呵斥歡喜沒規沒矩，小心母親知道了罰她，一面又問是什么消息。
歡喜吐了吐舌頭，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才聽來的消息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蔓蔓一喜站起身來：“太好了，我就知道他很厲害，沒有什么能難住他的！這真是太好了！”她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后停下，面上笑意仍舊濃濃，“歡喜，備車，我要出府。”
出府是需要向張氏報備的，身為姜家的后輩，尤其是姑娘家，斷然不能成日沒個形狀的往外瘋。
蔓蔓性子本就尚算安靜，平素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府上的管事媽媽定期打理安排，她半點不用操心，余下的自己喜歡的想添置的，也大可直接吩咐婢女出去買，是以從宛縣見過十六回來之后，她這大半個月一直沒有出過家門。
張氏自然也沒有理由攔著她不讓她出去。
歡喜很快回來稟報說馬車已經備好了，又問蔓蔓要去哪里。
蔓蔓其實心里也沒有拿定主意，她想去給十六買個禮物表達謝意又表達歉意的事本就是臨時起意，哪里能在短短功夫內想到這么多？
她望著屋外明媚如同三月的陽光，道：“我也不知道，都去轉轉吧。”
那便從最近的有名的店鋪開始吧。
歡喜拿定主意，跟著蔓蔓一道出府坐上馬車，無比嫻熟的報出一個名字，馬車便緩緩行駛起來。
那是一家玉器店，雖說是玉器店，但也賣各種金銀首飾，甚至還有從鄰國高價買回來的鄰國飾品，金閃閃亮晃晃迷亂人眼。
“好漂亮啊。”
“小姐，你看這個...”
“咿，這個是什么，好像從來沒見過，是剛出的新品嗎？”
歡喜進了店鋪就兩眼發亮的東看看西看看，左摸摸右碰碰的，嘴里還時不時發出贊嘆，惹得同在店里來看玉器首飾的其他人紛紛帶著不滿看過來。
但她渾然未覺。
繼續東看西看左摸右碰。
“這里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歡喜，我們去別家再看看吧。”
已經大致看完了店內所有擺放物品的蔓蔓出聲，歡喜頓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抬腳走過去：“小姐，真的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嗎？這些，這些，還有這些，都好漂亮，婢子都好喜歡好想要呢。”
“那就去挑兩件你喜歡的買下來吧。”蔓蔓笑道，目光柔和，語氣寵溺。
歡喜聞言頓時激動拍掌，一面問真的嗎真的嗎，只能挑兩件，不能挑三件嗎，她有三件東西都想要呢，一面如傍晚歸林的小鳥般朝著某個方向飛奔而去。
蔓蔓沒說話，歡喜便大著膽子挑了三件自己最喜歡的首飾。
原本想著只要小姐一露出不高興的苗頭，她就立刻把其中一樣東西放回去，只帶走兩件，可等她帶著挑好的東西去找蔓蔓時，蔓蔓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高興，而是非常爽快的讓她去結賬。
這三件首飾貴得讓人咋舌，歡喜知道自己身為一個丫頭，是沒有道理戴這么貴重的首飾的，哪怕是小姐說了讓她挑的，可她就是舍不得放回去。
多好的玉，多好看的首飾啊，就得她戴著才合適，旁人換了誰來，都不合適。
蔓蔓在聽到價格的時候也皺了皺眉，姜家是張氏在掌家，雖然家大業大，但她每個月能拿到的零花并不算多，要是買了這三件首飾，那就沒錢給十六買貴重的禮物了...
她心里掙扎，面露猶豫，想要開口喊歡喜把東西放回去，卻又拉不下那個面子。
畢竟一開始是自己叫人拿的..
那就算了吧，十六的禮物她再想想別的法子，她好不容易才在姜家有了歡喜這樣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總不能掃了歡喜的興。
歡喜利落的付了賬，喜笑顏開的抱著自己的首飾盒子走回蔓蔓身邊，問道：“小姐，接下來我們就去露茗堂看看吧，我聽說那里新出了幾款胭脂水粉很是不錯...”
蔓蔓本想說露茗堂就不用去了，胭脂水粉不適合送給一個男人，但她一看到歡喜雀躍興奮的臉，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那就去看看吧。”
兩人像親密的小姐妹兒一樣手挽著手往露茗堂而去。
身后店鋪里有人在嘰嘰喳喳。
“剛才那是姜家大小姐姜思吧？她身邊那個是誰啊，看起來和她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還能是誰，當初一心想冒充自己的妹妹嫁進霍家，結果事跡敗露，姜夫人和姜二小姐都不待見她，府上的人也不愿搭理她，她就只能和自己的婢女玩了唄。”
“你說那個是她的婢女？”先前那人驚訝捂嘴，“看起來完全不像啊。看她剛才買東西那模樣，我還以為是哪個我不知道的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
這話顯然就是在說笑了，畢竟祖祖輩輩都在江州，哪些是江州有頭臉的人物早就一清二楚了，這么說，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點小樂趣。
姜家大小姐居然淪落到需要用昂貴的首飾來討好自己婢女，哄著她陪自己玩的地步..真是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