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姑見到李縣令了嗎?”
當然沒見到,怎么可能會見到?
李縣令可是一大早就被李夫人帶著仆婦給強行帶回了李府啊。
徐娘子搖了搖頭,“那道姑也是個實心眼。在縣衙沒見到李縣令,又一路找去了李府,被李夫人誤會,當即指使了幾個仆婦把她打了一頓。”
其實徐娘子略過了其中一段。
最開始打慧怡的并不是李夫人身邊那幾個傳說是長寧侯送過來的“嫁妝”的仆婦,而是跟在李夫人身邊伺候的婢女。婢女們跟在李夫人身邊,養得嬌滴滴的,打人能有幾分力氣?
只是把人臉上胳膊上抓出了幾道口子,讓人素凈的道袍上沾滿了灰塵罷了。
這種程度怎么能讓實心眼的慧怡放棄?
當然是繼續叫嚷著要見李才瑾。
估摸著李夫人還是頭一次見著如此難纏的打上門來的人,一時氣憤,就讓幾個仆婦沖上去了……
明娘子笑起來,一面轉身一面吩咐徐娘子:“分出一些人去盯著棲霞觀。”
一個小道觀有什么好盯著的?
徐娘子不解,卻礙于明娘子在這里的話語權比她要大,只得垂眸應是。
翌日,天光蒙蒙亮的時候,棲霞觀山門外就聚集了不少人。
看穿衣打扮,這些人多是城中百姓,手中還拿著下地干活要用的鐮刀鋤頭等物。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不去地里干活,跑來觀中做什么……躲在山門后不遠處的小道姑忍不住腹誹幾句,然后匆匆轉身去觀中稟報了。
昨夜已經從慧怡那里知道了事情經過的靜心一夜難眠,直到天光漸亮,才涌來些許睡意,可還沒等她睡著,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撐著暈乎乎的腦袋起身將門拉開一條縫,就看到了一張焦急慌張擔憂種種情緒交織的臉。
“怎么了?”
靜心將門打開得更大了些。
“觀主,觀外忽然來了好多人。”
像她們這種道觀,平素最樂意見到的情形就是觀中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她們能收到足夠多的香油錢來應對接下來一段時日的觀中花銷,所以每次看到人多,觀中上下都是眉開眼笑的,從未露出過這種表情。如今卻……
“是李夫人帶來的人?”
只一瞬,靜心就有了猜測,抬眼看向門外廊下站著的道姑,就見道姑點了點頭,“除了李府的仆婦婢女,還有很多城中的百姓,手上還拿著鐮刀鋤頭。”
靜心眉頭蹙得更緊。
“觀主——”得知消息匆匆趕來的慧怡看到靜心還站在屋中,終于松了口氣,旋即又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行幾步走到門前,與廊下的道姑并立,“觀主都知道了?”
不等靜心開口,又有一個道姑匆匆趕來,身后還跟著一群人。
道姑心下慌亂,一不留神就摔倒在地,卻沒心思管這些,只扭頭看了看身后,道:“觀主,李夫人帶著人沖進來了。”
那群人都快走到近前了,即使沒有道姑說,站在廊下的幾人也都看見了。
尚且隔了一段距離,可眾人還是能感受到那群人的怒氣騰騰。
幾乎是出于本能,慧怡伸手把靜心往屋子更深處推了推,旋即關上門,眉眼平靜的站在廊下等著那群人走近。
人潮涌涌,很快就將小院變得逼仄。
蘇柔看看緊閉的屋門,又看看站在門前的慧怡,憋了一晚的怒氣終于忍不住噴薄而出。
不過她并沒有像慧怡預想中的那樣,直接讓身后的仆婦婢女沖上來,而是轉頭沖著身邊人小聲吩咐了幾句。
沒多時,慧怡就看到身形微胖的李才瑾從人群后方走了出來。
“把靜心那個老尼姑給本官叫出來!本官倒是要問問,她一個修道之人,六根未凈,是怎么修道的?還敢恬不知恥的讓你上門來找本官,惹得本官夫人大怒,差點動了胎氣!”
萬萬沒想到李才瑾甫一張口就拋出這么讓人震撼的話來,身后跟著的那些城中百姓,雖然在來之前就聽到了些許風聲,可此時還是忍不住嘩然。
自然全無例外的是對靜心的指責以及對棲霞觀上下到底是做什么的充滿了懷疑。
聽著那些人口中越來越離譜的言語,慧怡氣憤不已,可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一來二去,反倒是把自己的臉給憋紅了。
而那廂李才瑾還在繼續叫嚷。
“李才瑾!”慧怡大喊,“你身為朝陽縣的父母官,濫用職權強占民女,現在東窗事發,卻反過來倒打一耙顛倒是非黑白,你的良心何在?!”
“我顛倒是非黑白?”李才瑾笑,張開雙臂去看周圍的人,“整個朝陽縣誰不知道我李才瑾懼內,從不在外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倒是有些人,意圖攀附本官,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勾引本官,那夜在三清殿不成,又讓你下山用還愿這種招數來叫本官上山……”李才瑾冷哼,“做都敢做,現在卻不敢說了嗎?”
活了這么多年,慧怡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厚顏無恥之人,再加上那些聞風趕來的觀中師姐妹,眼神由一開始的堅定變成眼下的迷茫懷疑,慧怡整個人都懵了。
原本那些聽到她說的話開始討論事情真相的人,現在又紛紛倒戈站到了李才瑾那邊,一起討伐她和靜心以及棲霞觀上下。
至于被慧怡推進屋內的靜心即便沒能親眼看到外面的情形,也能想象得到,正欲打算讓慧怡放她出去,她自己去和李才瑾當面對質,就被人一個手刀劈暈過去。
緊閉的屋門被人從里打開。
眾人的視線緊緊落在門后走出來的那人身上。
慧怡也僵直著身體去看,卻發現走出來的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人群靜默一瞬,旋即又轟地一聲炸開。
“這少年是誰啊?”
“不是吧?青天白日的,我們這么多人還在外面,靜心都能做出這么恬不知恥的事情,看來縣令大人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啊……”
“看著有些眼熟……青衣,不及弱冠的少年,大刀……我想起來了,那不是那個少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