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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言缺穿了一身便裝,在歌陵城的大街上走走停停,沒有人會去想,這個看起來略顯清秀的年輕人會是大玉的皇帝陛下。
他就像是個普通人一樣,看到街邊有自己喜歡的小吃就會多看兩眼,然后轉身離開,不為別的,就因為沒帶錢。
大街上有很多人,卻沒有不該出現的現象,這是辛言缺最喜歡的地方,就好像讓他的心里開了一朵花,還有陽光照著。
行人會把手里的垃圾放在每隔大概五十丈就有一個的垃圾筐里,這已經在悄然之間成了習慣。
沒有孩子在大街上追逐打鬧,就好像孩子們突然間就都懂事了一樣。
沒有紈绔子弟鮮衣怒馬不顧路人的橫沖直撞,也沒有誰家的惡仆牽著惡犬狗假狗威的招搖過市。
這是多么美好的歌陵。
這是多么美好的大玉。
看起來,太上圣君用了半生所改變的帝國確實迎來了改變。
可是還不夠。
太上圣君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如果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完美,那就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如此便是不辜負也不遺憾。
太上圣君希望不僅僅是歌陵城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希望大玉的每一座小城每一條街道都是如此。
因身為玉人而驕傲,不僅僅是因為生在玉國。
鑒于大環境如此,
玉人該有自己的品行道德,這品行道德該領先世界,世人聞大玉兵威而懼,知大玉百姓品行而服,這才是玉人可以驕傲的根本。
不然的話,什么泱泱上國天朝圣地不過是一句吹噓。
「有個這樣的大哥真是幸福。」
辛言缺自言自語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幾個上陽宮的弟子走過,還是如以往那樣倨傲,路上的行人和他們打招呼,他們都是置之不理。
似乎那一身上陽宮的袍子,便是人上人的標志。
老掌教曾經說過,要想治這樣的病他不行,縱然他是這世間最強大的修士,他也做不到讓上陽宮改頭換面。
辛言缺想著,還得是大哥。
任何一個象征著自尊自豪代表著道德品行的教派,都不該高高在上。
如果高高在上,那么他們所宣揚的美善和平等必然都是假的。
想著這些,辛言缺覺得自己應該回宮里去了,倒也不是逛夠了,而是因為餓了。
走在回宮的路上,他告訴自己應該使勁兒記住這安靜這明媚這一切看起來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地方。
因為不久之后,歌陵城將會迎來又一次血流成河。
距離上一次,其實并沒有過去多久。
林葉帶著他的怯莽軍在歌陵城里殺了一個血流成河之后,這歌陵城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干凈。
下一次血流成河之后,歌陵城就會變得比現在還要干凈。
可是,辛言缺在還沒有看到血流成河的時候就已經有些心疼。
如果是以往,看到那幾個趾高氣昂的上陽弟子他一定會教訓一頓,可這次沒有,是因為他有些心軟了。
可能,他們,活不了多久。
他做不到老掌教那樣,他境界不夠,他是在上陽宮長大的,他覺得他對上陽宮的感情可能還在老掌教之上。
所以他舍不得。
然而,今日之所見,偏偏是他最愛的上陽是最為丑陋的一處。
對于辛言缺來說,哪怕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不要矯情也不行,情緒是壓不住的,因為那本就
不是什么矯情。
回到宮里,辛言缺吃下了兩大碗飯,還吃下了不少菜,正餐結束之后還吃了一些水果和點心,然后他感覺......心中缺失的那一小塊還是沒能補上。
舍不得。
這個世上有多少該做的決定拖延在了舍不得這三個字上,又有多少美好的事物是因為舍不得才堅持到了足夠美好。
這一刻,辛言缺忽然間悟了。
真正的舍不得,不是眼睜睜的看著上陽宮變成大玉的毒瘤,而是努力的去改變她,用舍得,成全不舍得。
因為舍不得,所以才要讓她更好才行。
悟到了,不代表一下子就舍得了。
「小古。」
辛言缺側頭朝著門外喊了一聲,小古不在,小古去為他到奉辦處傳旨去了,進來一個看著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躬身問他有什么事,他想了想,搖頭道:沒事。
然后補充了一句:等小古回來,讓他直接來見朕。
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會有兩種傾向,一種是把自己關起來,不想見到任何人,一種是找個人說說話,哪怕胡言亂語。
辛言缺想著幸好自己不是那種孤僻性格,不然的話可能會更難受吧。
太上圣君給他留下了小古,是不是就是想著在這樣的時候他有個安心的人可以說說話?
古秀今回來的時候看出了天子的不對勁,雖然他一直都覺得天子就沒對勁過。
今日之不對勁不是行為上的,而是情緒上的。
「陛下,有事?」
古秀今輕輕問了一聲,不管是聲音大小還是語氣溫和的程度都剛剛好。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啊,如果你把他當一個得力助手,他會讓你明白你的眼光就是那么正確,他能事無巨細都做到毫不疏漏。
如果你把他當成一個朋友,那么他會讓你時時刻刻都覺得如沐春風。
所以,小古才是最孤獨的吧。
尤其是太上圣君和萬貴妃離開歌陵之后,他只是在盡力做好每個人心目中的他?
想到這,辛言缺覺得自己確實有些矯情,還不如小古。
「沒什么事。」
辛言缺本想說須彌翩若回來說,林葉他們準備要做許多事,他甚至想直接告訴古秀今,接下來要成為朝廷敵人的會是上陽宮。
可是現在,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晚飯吃什么?」
他笑著問。
古秀今回答說:「晚飯吃什么現在可不能定,陛下才剛剛吃飽,哪怕是陛下最喜歡吃的東西現在提起來,也必定是一樣都不能讓陛下有絲毫興趣,臣記得有古人說過......」
他看向辛言缺道:「飽后思味,則濃淡之境都消,色后思Yin,則男女之見盡絕。」
辛言缺笑著回答:「那......咱們說說飽暖之后的事?咱可還沒盡絕呢。」
古秀今輕嘆一聲,微微抬頭挑著眼睛看著屋頂說道:「陛下和臣說這個,那可真是找錯人了啊。」
辛言缺哈哈大笑起來。
這便是小古。
他只用了幾句話,就讓看起來心情陰郁有些失魂落魄的辛言缺高興起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說出那兩句話之后,依著咱家陛下的性子也必然會回一句飽暖思Yin欲的話出來,然后他就能順理成章的接上一句,如此陛下就會笑笑。
「小古。」
「臣在。」
「你覺得現在大玉足夠好了嗎?」
「人心永遠都不能滿足,所以永遠都不會有足夠好
三個字在心里。」
「那你覺得現在的大玉哪里不夠好?」
「臣不該覺得這些,那是陛下該覺得的事,是奉辦處的輔臣大人們該覺得的事,是大玉州郡縣各級官員該覺得的事。」
說到這他看向古秀今道:「如果該覺得哪里不夠好的人都去覺得哪里不夠好,那么百姓們就不必去覺得哪里不夠好了。」
「你又在給朕上課。」
「是陛下起的頭。」
「嘁......」
辛言缺嘁了一聲之后就好久沒有說話,古秀今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陪著。
良久之后,古秀今忽然笑了笑,辛言缺問他:「突然
笑什么?」
辛言缺說:「臣忽然想起來大將軍林葉說過,要說做飯之仔細,天下人少有能比得上他那位陳叔,大將軍說,不管是食材之挑選,還是火候之把控,哪怕是一片菜葉,一根雞絲,都是用最認真的態度對待,可就是......不那么好吃。」
辛言缺噗嗤一聲笑了。
笑著笑著,又頓悟。
「小古,你是想讓朕自己醒悟到,不管陳微微將來會做出什么事來,是他內心之中的野心作祟,還是被太上圣君算計到了這一步,這都是他一個人事,不該牽扯到那個為自己晚輩煮一碗面也要無比仔細認真的老陳?」
古秀今俯身:「臣只是想起來剛才陛下問吃什么,于是想到了好吃的若都不想吃,要不然去試試那可能不好吃的?萬一,合胃口呢。」
辛言缺點了點頭:「好,那就去試試老陳的雞絲面。」
古秀今過去幫辛言缺拿了披風:「不如先去走走,我聽聞陛下上午出去走過了,只是不知道陛下有沒有去買過菜?」
辛言缺微微一怔。
古秀今道:「去嘗嘗人家的手藝本就是叨擾,再不自己帶上東西更顯得陛下小氣了。」
辛言缺道:「記得帶錢,朕上午出門如果記得帶錢的話,也不會回來和你聊到這些,因為吃飽了......真的會想那事,尤其是帶著足夠的錢。」
古秀今又是幽幽的嘆了一聲。
辛言缺大笑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道:「等我閑下來,我就專門去鉆研一下人能不能重新長出什么東西來這種修行。」
古秀今:「陛下......臣就先謝恩了,不過臣想著,其實倒也不必。」
辛言缺:「為何呢?」
古秀今道:「臣怕不會用。」
辛言缺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會兒后,他看向古秀今很肅然的說道:「朕不是在那你開玩笑。」
古秀今臉色微微一變。
辛言缺一邊走一邊說道:「你還別說,朕還真的沒有去買過菜,吃過人間煙火那不是真的品嘗,唯有從買菜開始,才是真的算嘗到了人間煙火。」
古秀今好像還在發呆,眼圈微微的有那么一丟丟的紅。
辛言缺不見古秀今回話,回頭看古秀今:「怎么了?」
古秀今笑著回答:「臣剛才是在想,既然是去看大將軍的陳叔,那買菜的銀子,是不是從大將軍的俸祿里扣?」
辛言缺眼神亮了。
他笑著說道:「你要是這么說,那朕可就想想一會兒給老陳帶些什么小禮物了,拳頭那么大的東珠怎么也得帶一個吧。」
古秀今點頭:「得帶。」
辛言缺道:「兩尺高的千枝萬葉紅珊瑚總得帶一個吧。」
古秀今點頭:「基本禮儀。」
辛言缺哈哈大笑。
然后一邊走一邊
想,想到了什么說什么。
說到后來,他回頭看向古秀今問道:「那......媳婦兒用不用帶一個?」
古秀今第三次輕嘆一聲,然后幽幽的回答道:「媳婦兒這種寶物臣沒有,陛下也沒有。」
辛言缺:「呸......」
然后啐了一口:「該死的寧未末!」
其實如果真正的有心人,在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些端倪來。
如果辛言缺真的想在皇位上坐的長長久久,為什么不選妃,不立后?
他一直都在罵寧未末不給他張羅這事,可這事難道非得是寧未末去張羅才行?
「媳婦兒......」
辛言缺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朕暫且就不禍害人了,給人家個名頭,還沒開心夠,過幾日這名頭就廢了......那是真的禍害人。」
然后他看向古秀今:「這句話你就當沒聽見!」
古秀今問:「陛下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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