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便是北安縣的知縣,名叫張耀祖,估計是父輩也曾對他寄予厚望,怎奈年輕的時候屢考不中,仗著家中祖產豐厚,一直蹉跎到了中年,后來也不知是哪天打雷把腦子給劈靈光了還是怎么著,竟然撈到了功名,然后任了這北安縣的縣令。
此人與謹小慎微的孔縣令不同,和李源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李源的所有功績自然是不用多說,孔縣令雖然做起事來縮手縮腳,但也算是一個希望能給百姓做些好事的父母官,只是中庸怯懦了一些。
可是這張耀祖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本也不算特別破舊的縣衙給拆了,說什么也要重新翻蓋一個,理由是父母官就得有父母官的威風,就像父母在家里也必須得有架子一樣,否則小字輩們就不會敬畏,更不會乖乖地守規矩。
慕流云看一眼張耀祖身后漂亮的大門,感覺袁牧對這人的印象應該好不到哪里去。
張耀祖這功夫已經跑到了慕流云面前,他對慕流云這個司理參軍在心里面自然是不大看得起的,但是面上還得笑得恭敬熱情,畢竟在他的理念當中,這個從八品的娘娘腔小司理雖然品級低微,但是再怎么低那也是楊知府身邊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因而馬虎不得。
“慕司理!今兒是什么風把您給吹過來了?難不成,是為了上午的那件事?”張耀祖湊上來在她耳邊問,“今天上午來了一伙差爺,在我北安縣里拿人,鬧得動靜可有點大……
他們去的萬家,那是我們北安縣里面有頭有臉的大戶,今兒這么一鬧恐怕不太好啊……”
“萬家的事不是你我能夠插手的。”慕流云正色對他說,“今日袁大人與我同來,張大人還是趕快恭迎袁大人下車吧,剩下的事情,等進去了之后再說吧。”
這個張耀祖,分明就是拿了萬家不知道多少,現在手軟加腳軟,竟然迫不及待就想要開口替萬家求情,可真是數銀子數昏了頭!
她這么一提醒,那張耀祖倒也回過神來,趕忙應了一聲,理理官服,湊到馬車跟前,規規矩矩鞠躬道:“下官恭迎袁提刑!”
張耀祖這人別看只是一個北安縣的縣令,卻比楊知府都還要jing明許多,平時最喜歡各種打聽收集各路消息,對于袁牧的來頭那可是門兒清,態度自然格外恭敬。
袁牧施施然從馬車上下來,張耀祖連忙請衙差把慕家的車夫帶下去喝茶休息,給馬喂點好料,袁牧伸手攔了一下。
“張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我們呆不多時便走。”袁牧眼睛朝那兩個滿臉橫肉的衙差掃過去,“若是張大人不嫌這馬車寒酸,停在衙門外頭礙眼,便在這里不用管它便是了。”
“大人哪里話!”張耀祖聽著袁牧這話覺得話頭不大對味兒,也不敢亂接,只好訕笑,“我只是想著來都來了,卑職略備薄酒,中午留袁大人和慕司理吃個便飯來著……若是大人趕時間,那卑職萬不敢耽擱大人的正事,車子停哪里都看大人方便!大人,您里面請!”
“方才我見北安縣衙大門口這兩個衙差甚是威武,立在門旁如怒目金剛一般,有人靠近便上前驅趕,可是張大人的授意?”袁牧腳下沒動。
他不動,張耀祖也不敢亂動,邁出去的步子又訕訕收了回來:“大人請勿見怪,這兩人有眼無珠,也不識得大人的馬車,因而不小心沖撞到大人,還請大人多多寬恕!”
說著,他趕忙示意一旁的兩個壯漢:“還不快給大人賠罪!”
兩個衙差方才也已經察覺方才那幾個人來頭不小,這會兒張耀祖都發了話,哪還敢有什么猶豫,趕忙噗通跪在地上。
“依張大人的意思,若今日來的不是本官,而是尋常百姓,如此驅趕便是可以的了?”袁牧沒有理會那兩個跪在地上的衙差。
張耀祖沒想到這位上官竟然如此難對付,一時之間有些發慌,忙解釋道:“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些百姓平日里經常因為一點瑣事便跑到衙門來又吵又鬧,若是不叫人在門口看著點,那我這衙門里面哪還能有半點清靜!
今日這兩個蠢材有眼不識泰山,著實不能再留在大門口當差,回頭我便換兩個伶俐的!”
“為縣令者,乃一縣之父母官,”袁牧抬眼看看張耀祖,“若張大人怕麻煩,那不如解官還鄉,歸隱田園,便可安享寧靜了。”
張耀祖哪里有膽子再開口,汗珠子順著額頭往下淌,也不敢抬袖子擦一下。
“大人,這兩個衙差上次我來北安縣辦事時還不曾見過,想來應該是張大人新招來的,不懂事,您教訓過了,估計以后也就長記性了。
時辰不早了,要不然咱們先辦正事?”慕流云在一旁默默觀望了半天,這時候開口道。
袁牧點點頭,算是接受了慕流云的提議。
張耀祖悄悄沖慕流云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目光,慕流云對他微微一笑,點了下頭。
袁甲倒是有些不大爽快的,方才他就覺得這種狗仗人勢的衙差必然是張耀祖這種裝腔作勢的狗官熏陶出來的,既然爺這次都開口敲打了這姓張的,自然應當順勢而為,來個殺一儆百,免得這廝以后在這北安縣作威作福。
結果關鍵時刻,小白臉居然跑出來和稀泥,爺居然還就賣了面子給他!
不過既然袁牧已經點了頭,甭管痛快不痛快,袁甲也不敢做聲,只能憋著一口氣,跟著袁牧往里面走。
他的反應都被一旁的慕流云看在眼里,若不是張耀祖在一旁看著,估計這會兒她都已經忍不住搖頭嘆氣了。
今天若是袁乙跟著一起來,八成早就看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圖了,偏偏今天一起來的是這個愣貨,保不齊方才這家伙還一心等著幫主子動手修理那幾個仗勢欺人的衙差,給那張耀祖一個下馬威呢!